第267章



」杨过道:「此事急如星火,晚辈这便赶去,尽力相救,柯老公公缓缓而来罢。」柯镇恶日前从到桃花岛找郭襄的丐帮弟子口中,得知杨过在襄阳干下的大事,甚服其能,说道:「有你前去,我可放心了。」

杨过道:「柯老公公,晚辈拜托你一件事,请你替先父立过一块墓碑,碑上便书:『先父杨府君康之墓,不肖子杨过谨立』几个字。」柯镇恶一怔,随即会意,说道:「不错,不错,你原是不肖令尊。你之不肖,远胜于旁人之肖了。老朽定当遵办。」

杨过回到嘉兴城里,买了三匹好马,疾驰向北,一路上不住换马,丝毫不敢耽搁,不一日已近蒙古军营。蒙古皇帝南征襄阳,在唐州、邓州两处莫名其妙的吃了个大败仗,在南阳多年积储的粮草火药更于一晚间给烧得精光,再伤了不少士卒,锐气大挫,又不明宋军虚实,是以大军在南阳以北安寨立营,按兵不动,双方未曾开仗。四野旌旗四展,刀枪耀目,杨过纵目望去,一座营帐接着一座,不见尽头。

杨过等到晚间,闯入大营查探,但见刁斗森严,号令整肃,果然非同小可,御营周围更密密层层的布满了长矛大戟,防守得铁桶相似。杨过知大营中勇士无数,自来好汉敌不过人多,倒也不敢稍露形迹。踏访了大半夜,只查得东大营一处。次日再查探西大营,一连四晚,将东南西北四座大营尽数踏访遍了,没探到与郭襄有关的丝毫消息。他在营中擒到一名会说汉语的参谋,逼问之下,那参谋据实而言,说道从没听到擒获襄阳郭大侠之女这回事。

杨过放心不下,又查了数日,才确知郭襄不在蒙古军中,心想:「瞧来郭伯伯已将她救了回去,又或许那个蒙古使臣误听人言,传闻不实。」

算来小龙女十六年之约将届,于是纵骑向北,往绝情谷而去。  

第  三  十  八  回    生  死  茫  茫

那日郭襄见金轮国师陡下毒手,打死了长须鬼和大头鬼二人,心中伤痛,自知难脱他魔掌,昂首说道:「你快打死我啊,还等甚幺?」金轮国师笑道:「要打死你这娃娃还不容易?今天杀了两个人,已经够了。过几天拣个好日子,再拿你开刀,快乖乖跟我走罢。」

郭襄心想这时与他相抗,徒然自取其辱,只有且跟他去,俟机再谋脱身,于是向他扁扁嘴,做个鬼脸,伸伸舌头,上马缓缓而行。

国师心中大乐,暗想:「皇上与四大王千方百计要取郭靖性命,始终未能如愿。今日擒获了郭靖的爱女,以此挟制,不怕他不俯首听命。比之一剑将他刺死犹胜一筹。便算郭靖当真倔强不服,我们在城下慢慢折磨这个姑娘,教他心痛如割,神不守舍,那时大军一鼓攻城,焉能不胜?」

行到天色晚了,胡乱在道旁找一家人家歇宿。屋中住户早已逃光,空空荡荡,唯余四壁。

国师取出干粮,分些与郭襄吃了,命她在厢房安睡,自己盘膝坐在堂上用功。

郭襄翻来覆去,怎睡得着?挨到半夜,悄悄到堂前张望,见国师靠在墙壁上,鼻息沉酣,已然睡去。郭襄大喜,悄悄越窗而出,将包袱布撕成四块,缚在马脚之上,然后牵了马缰,放轻脚步,一步步走去,直到离屋约莫半里,回头不见国师追来,这才上马疾驰。

她想这恶和尚醒来发觉自己逃走,料定必回襄阳,自会向南追去,我偏朝西北奔跑。一口气驰了小半个时辰,坐骑脚力不济,这才按辔缓行,一路上时时回头而望,始终不见国师追到,到天色大明时,算来已驰出五六十里,大为宽心。

这时已走上了一条山边小径,渐渐上岭,越走越高,转过一个山坳,忽听得前面鼾声如雷,一人撑开手足,横卧当路。一看之下,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险些儿从马背摔将下来,原来当道而卧那人光头黄袍,正是金轮国师,也不知他如何竟抢在前面。郭襄拨转马头,疾下山坡,回首望时,见国师兀自高卧,并不起身追来。

这一次她不再循路而行,向着东南方落荒而逃。奔了一顿饭时分,见前面大树上一人双足钩住树干,倒吊身子,向她嘻嘻直笑,却不是国师是谁?郭襄不惊反怒,喝道:「你要拦阻,好好拦阻便了,如何这般不三不四,戏耍姑娘?」纵马向前疾冲,奔到近处,提起马鞭,唰的一鞭向他脸上击去。

只见国师更不闪避,马鞭挥去,鞭梢击在脸上,却没听到丝毫声响,便在此时,她坐骑已疾驰而过,郭襄右手回拉,要带转马鞭,突觉一股大力传上右臂,不由自主的身离马鞍,飞上半空。原来国师见马鞭击到,张嘴咬住鞭梢,身子倒挂在树干之上,便如打秋千一荡,竟将郭襄拉了起来。

郭襄身在空中,却不慌乱,见国师弯腰缩身,又要将自己荡回,当即撒手松鞭,乘势直堕,摔将下来。国师倒是一惊,生怕她摔跌受伤,忙仰身伸手来接,叫道:「小心了!」

郭襄大叫:「啊哟!」跌到离国师双手半尺之处,突然双掌齐出,砰砰两声,正击中他胸口。这一下变招奇速,饶是国师武功高强,人又机智,竟没能避开,只见他手脚乱舞,掉落在地,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了。

郭襄没料到竟一击成功,喜出望外,拾起地下一块大石,便要往他光头上砸落,但她一生从未杀过人,虽深恨此人害了自己两个朋友,待要下手,终究不忍,呆了一呆,放下大石,伸手点了他颈中「天鼎穴」、背上「身柱穴」、胸口「神封穴」、臂上「清冷渊」、腿上「风市穴」,一口气手不停点,竟点了他身上一十三处大穴,但兀自不放心,又捧过四块几十斤的巨岩,压在他身上,说道:「恶人啊恶人,姑娘今日不杀你,你以后可要知道好歹,不能再害人了罢!」说着上了马背。

金轮国师双目骨溜溜的望着她,笑道:「小姑娘心地倒好,老和尚很喜欢你啊!」只见四块巨岩突然从他身上弹起,砰彭、砰彭几声,摔了开去,他跟着跃起,也不知如何,身上遭点的一十三处大穴一时尽解。郭襄只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国师虽中了她双掌,但这两掌如何能震他下树?又如何能伤得他不能动弹?他却假装受伤,要瞧瞧郭襄如何动手,待见她收石不砸,暗想:「这小妮子聪明伶俐,心地又好,有我二徒之长,却无二徒之短。」不由得起了要收她为徒之心。

他生平收了三个弟子,大弟子文武全才,资质极佳,国师本欲传以衣钵,可是不幸早亡;二弟子达尔巴诚朴谨厚,徒具神力,不能领会高深秘奥的内功;三弟子霍都王子则天性凉薄,危难中叛师而别,无情无义。国师自思年事已高,空具一身神技,却苦无传人,百年之后,这绝世武功岂非就此湮没无闻?每当念及,常致郁郁。这时见郭襄资质之佳,生平罕见,虽是敌人之女,但她年纪尚幼,何难改变,心想只要传以绝技,再加佛法熏陶,时日一久,她自会渐渐淡忘昔日之事。何况自己与她父母只两国相争而敌对,又不是有甚幺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怨。武林中人对收徒之事瞧得极重,出家人没子女,一身本事全靠弟子传宗接代,衣钵的授受更是头等大事。国师既动此念,便将攻打襄阳、胁迫郭靖的念头放到脑后。郭襄虽是女子,传法不及男子,但藏传佛法亦十分专重「白母」、「绿母」等女菩萨,因此女弟子亦受重视。

郭襄见他眼珠转动,沉吟不语,当即下马,说道:「老和尚的本领当真不小,就可惜不做好事。」国师笑道:「你既羡慕我的本领,只须拜我为师,我便将这一身功夫,尽数传你。」郭襄啐道:「呸!我学了和尚的功夫有甚幺用?我又不想做尼姑。」国师笑道:「难道学我功夫,便须做尼姑不成?你点我穴道,我能自解;你用大石压在我身上,石头自己会跳起来;你骑了马奔跑,我能抢在你前面睡觉,这些功夫难道不好玩幺?」郭襄心想这些功夫当真好玩,但这老和尚是恶人,怎能拜他为师,再者自己急于要找杨过,摇头说道:「你本领再高,我也不能拜恶人为师。」

国师道:「你怎知我是恶人?」郭襄道:「你一出手便打死了长须鬼和大头鬼两个,他们跟你无怨无仇,如何便下这毒手?」国师笑道:「我是帮你找坐骑啊,是他两个先动手的,你没瞧见吗?倘若我本领差些,早就先给他们害死了。做和尚的慈悲为怀,若非迫不得已,决不伤害人命。」郭襄哼了一声,不信他话,说道:「你到底要怎样?倘若你真是好人,怎地又不让我走?」国师道:「我怎地不让你走了?你骑马赶路,要东便东,要西便西,我不过在路上睡觉,伸手拦阻过你没有?」郭襄道:「话倒说得也是,那你让我找杨大哥去,别跟我啰唆。」

国师摇头道:「那可不成,你须得拜我为师,跟我学二十年武艺,那时候你要找谁,便去找谁。」郭襄恼道:「你这和尚好不讲理,我不爱拜师,你勉强我干幺?」国师说道:「你这小娃儿才不讲理,像我这样的明师,普天之下却那里找去?旁人便向我磕三百个响头,苦苦哀求十年八年,我也不能收他为徒。今日你得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居然自不惜福,岂非奇了?」

郭襄伸手指刮脸,说道:「好羞,好羞!你是甚幺明师了?你不过胜得我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子,那有甚幺希奇?你胜得过我爹爹妈妈幺?胜得过我外公黄老岛主幺?别说这些人,单就我大哥哥杨过,你就打他不赢。」国师冲口而出:「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