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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由于是大喜的日子,各个环节都进行得比较慢,所以两人虽然在外边耽搁了一些时间,还能赶得上最关键的场面。

新人已经在大堂上了,所以万仞山并没有看到这位公主是怎样走出轿子的。

只见堂上两位老人,跪在地上,冲新娘子说着些喜庆、吉利的话。至于是什么内容,万仞山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他被震惊了!

公公、婆婆竟然要给新娘子下跪!

这是哪门子的规定!

万仞山还想问杨柳,猛然想起,这位新娘子不是一般人,而是千金之躯,是公主!代表着皇家,所以地位比她低的,虽然辈份可能在她之上,也要行跪拜礼。这在民主时代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这里却是十分正常不过的事了。

接下来一切礼仪还算正常,夫妻交杯。

这中年人仪表堂堂,看来年轻时算是比较帅气的了。两人乍看上去,也是郎才女貌,人间艳羡了。

这些礼节虽然见得不多,但现代社会也不少。所以万仞山不是太热情,而是把目光移到了那看不到尽头的嫁妆上。

一箱箱精美外壳的箱子,不消说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了,那些桌、椅、茶几、化妆镜、梳妆台、茶壶,甚至痰盂,应有尽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统统在那数不尽的嫁妆里。

运送嫁妆的,有用车装的,马载的,人扛的,方式各异。有一个细节让万仞山想不通:那些人扛的东西,比如瓷器什么的,即使还没有运到寝室中摆放,挑物品的人也没有把它们放到地上,也许是有什么风俗使然,但是,万一哪个挑夫坚持不住了,摔坏了,那岂非大煞风景?

想是这样想,但万仞山也没有当场就问杨柳,毕竟人家的大喜日子,你们两个下人在一边交头接耳,不说人家是历史上的功臣还是罪人,这种私下的动作总是与场面气氛不合。

热热闹闹的一天过去了。

第二五章  可怜公主

  秋分刚过没多久,北京的气温开始降低了,有些秋风瑟瑟的感觉。

早晨,洗漱完毕,一个中年人就来吩咐了:“你们,是同治帝给公主的八对男女奴才,我是你们的户口管领,以后,你们就负责公主在这边的饮食起居,不得有误!违者斩!”

众人唯唯诺诺。万仞山只当是在演戏,躲在人群中,和杨柳一道学着众人的样子应答和做姿势。

吃完早餐,万仞山看着堆在角落的棉衣、皮衣、绸子做的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当下就惊道:“下人也有这么好的东西啊。”

一名下人道:“当然了,荣安固伦公主是先皇咸丰帝的公主,同治帝的亲姐姐,排场当然不一样了。据说只比当年乾隆帝的和孝公主差一些,比和嘉公主还是高了很多。”

“皇家真是气派啊。我们下人,只怕几辈子也买不起这许多物事,但是陪嫁过来,就有这么多东西。”

很碰巧,万仞山在这边的差事也是送膳。从厨房走过一间大殿,才到公主居住的房子。在门口将食物递给里边的侍女,然后等公主用过膳后再拿回去。这一单调的日子过了好些天,万仞山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公主和她的公公、婆婆不是住在一起的?”

杨柳对万仞山如此缺乏历史常识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清室就这样规定的,而且,公主和驸马,当然,清朝把驸马叫作是额驸,公主和额驸不是在一起居住的。有什么事情再叫人去传。”

“分居?”万仞山又是一惊,将现代的词语脱口而出。

杨柳愣了一下,点点头。

这一天下午,公主想吃些零食,于是万仞山就将厨房做好的点心送到门口,然后百无聊赖地等候。

公主吃了些点心,吩咐侍女道:“快,去叫保母来。”(笔者注:此处是“保母”,不是“保姆”。)

一个面目不善的中年妇女不一会儿就来了,她看也不看万仞山这些人一眼,这种对下人的态度万仞山也见惯不怪了,所以就没往心里去。

那妇女刚进得屋里就阴阳怪气地道:“哟,公主,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公主显然早已气坏了:“去将额驸给我叫来。”

“想和额驸……拿些银子来,下人这就叫去。”那保母的一句话让万仞山猛地一震。

“叫额驸来还得给你银子?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我叫皇上杀了你?”公主怒极。

那保母却是一点也不吃她的恐吓:“不给拉倒。”

那保母当真是说到做到,一点也不含糊,扭头就走。

这是宫廷里的规矩么?公主想要见到自己的夫君也要通过管家婆,而且没有好处费还见不到?

万仞山几乎晕了过去,宫廷里的种种匪夷所思的制度和习惯,让他感到了极度的惓意。

难道人们眼中万金之躯、身为国之公主的皇帝女儿,在夫家也要受下人的气不成?实在是超乎了现代人的想像,不可思议之极。

晚上,万仞山将这一奇闻说与杨柳听,杨柳也觉得有些意外,但她没有更进一步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这一天,得知皇帝要来巡幸额附府,全府上下都开始各方面的准备,打扫卫生,整理庭院,布置一新,忙乎了三天以后终于迎来了圣驾。

由于职位低微,万仞山和杨柳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见到皇帝,只是在最后,皇帝忽发奇想,要去看看皇姐的住所时,才有幸得以一见。

同治帝还没有到,倒是有不少人到了公主的寑宫周围进行了安检,然后对每一个能看到的人都进行了身份确认,最后才是同治帝的圣驾光临。

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身着龙袍,气质不凡,在许多人的簇拥下,出现在眼前。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万仞山也不得不做着同样的动作,所以未能仔细打量那一国之君究竟是个啥样。

同治帝进到屋中,一行人都在外边恭敬地等候着。万仞山这才有时间想:事情有些奇怪,自己身为公主的侍者,主管饮食和其它杂事,在皇帝到来时按理说应该“清场”才对,因为这时候饮食和其它什么事都万万不会比迎接圣驾更重要。可为什么自己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呢?

万仞山悄悄看了身边的杨柳一眼,发现她冲自己眨了眨眼睛。难道是杨柳又用了那催眠大法?这种方法好是好,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或意想不到的后果呢?

这时显然不适合发问,所以万仞山除了竖着耳朵听同治帝和他的皇姐的对话以外,也没别的事做。

因为万仞山和杨柳都在屋内,所以这会儿能把对话听了个仔细。

那公主才和同治帝叙旧两句,就忽然向同治帝、她的同父异母弟弟跪了下去,哭啼啼地道:“皇上,您究竟把我嫁给了谁?那天喝了交杯酒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不知其他在场的警卫见怪不怪,还是他们在皇帝身边惯了,听了这句话以后,他们无动于衷,仿佛个个都是聋子一般。而万仞山就差点没有跳起来:公主出嫁后,除了在仪式上,竟然几个月都没能见到她的额驸一面!

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同治帝并没有觉得奇怪,也不知是见怪不怪,还是他的休养特别好。他很平静地道:“你的夫婿不是符珍么?”

“可我几个月都没有见到他了。”公主抽泣着道。

同治帝可能碍于外人的面,也可能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去给皇姐拭泪,只是道:“谁不给你见了?你只管去宣他就是。”

听得当今万岁开了金口,公主也就安下心来。

接下来的谈话,就变得渐渐放开了。姐弟俩谈起了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当然,皇子小时候是在一起学习的,和皇女在一起的机会不多,所以两人共处的时间也不长,没有太多共同经历的事情,因此回忆往事差不多是各说各的,没过多久就没什么话题了。

同治帝又安慰了皇姐一会儿,还说以后找夫君不用经过保母,这样使公主的心定了下来,一行人就离开了。

额驸府又恢复了正常。公主如愿以偿地与夫君在一起了。

这回是杨柳问万仞山:“你说,是不是像西方童话那样,‘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万仞山还震惊于公主的家庭生活竟然是这样的,随口道:“应该差不多吧。”

“错!”

嗯?还会有什么意外?

他把心中的不解向杨柳说了出来。

要在平时,杨柳也许会开玩笑地问他:“你对公主的关心是不是超过我?”,但这一次,她并没有说笑。她没有心情说笑了。

“历史上,这位公主在出嫁以后第二年就去世了。”杨柳看了看天上浮着的白云,长叹了一口气。

“啊?这么不幸啊?”万仞山看着杨柳道。

杨柳仿佛看穿了万仞山的心思:“你也用不着遗憾,清代的很多事情都是很离奇的,就像公主的生活,和西方童话里美好的结局完全不一样,她们受到了保母的阻挠,连见夫君都不能。郁郁寡欢,就像被囚禁了一样,几乎很少有活到五十岁的。不少在二三十岁就离开人世了。”

“太不幸了。”万仞山终于明白为什么杨柳要离开了,因为见到一个人的葬礼通常是很难受的事情。

不过万仞山又想到一件不明白的事情:“那你为什么又要来看这位公主呢?”

“慢慢想,想不通的话,以后我再告诉你。”杨柳现在似乎没有心情回答。

杨柳似是有不方便说的话,忽然转移了话题:“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