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这件事情连假的我都不会做。你也不会。再说也许那个订婚礼根本没机会举行了。”“为什么?”“因为……”德拉科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解释下去,只是朝我笑笑。

我还想张口却被他打断“等你见到尼克,让他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会比我说的详细很多。”

看着温和笑着的德拉科,我强烈地感觉到他越是平静温和,心里越是激烈痛苦。

甚至他的微笑,都不是正常的。

我了解他,分辨得出此刻他没有刻意伪装,他的平和来自于内心那些被压迫到极端的情绪。

无法释放。可我此刻心绪纷乱,无法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

直到他在笑容之中皱起眉头我才发觉他不动声色地捂着左臂。

我猛然恍悟“它……它在疼么?”

“他在召唤我过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天亮的时候。我得去他那里希尔,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哪里都别去,也别见我爸爸。”

“我们的咒语,我得跟着你,分开就会死啊你忘了么!”我抓住德拉科的胳膊。

“不会。他就在莱斯特兰奇的焚香园,没超过我们的范围。”

我没再阻拦,目送德拉科转身离开。

一个人走过每天都要走的长廊、楼梯,这座象牙白的建筑从未让我感到温暖和亲近。

本想去西边的塔楼,但是走到一半只觉得头晕窒息,一定是那咒语起了作用,我往后退一步便觉得舒服一些。躲进安全地带我坐在窗帘后的大窗框上,下意识地玩弄着窗帘上的流苏。待到回过神来发现它们已经打了结缠成一团,怎么也解不开。

我和它们较上了劲,心里一急手上力道加大竟一把扯下大块流苏来。

怔怔望着手中缠在一起的淡黄色丝线,自嘲地冷笑一声,抚摸着它们整齐的伤口,语气却不自觉软了下来“其实你们,也不想缠在一起的。解不开的话,只能这样被扯下来了。你疼不疼?”

你疼不疼?德拉科,你会不会很疼?

如果我们两人一起扯,会不会好一点?

我感觉得到有许多事情德拉科欠我一个解释。

他不会解释,从六年级他加入食死徒开始,从我发现他的黑魔标志开始。

我不清楚他父亲这样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德拉科也未必清楚,但他一直在默默支持着自己的父亲,甚至替他承担许多本来不必由他来承担的东西。

他为何这样认命!为何这样死心塌地!

卢修斯反叛的动机不单纯。

我转念想到父亲。冷静下来之后我回忆起曾经卢修斯在圣诞节造访我家劝说父亲站到他那一边。但被父亲含糊地推辞了。

我的父亲,是我一直像对院长一样景仰的斯莱特林。所有世人眼中看见的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不会和表面一样简单。我不信父亲会那样轻易就被黑魔王降伏,就算他没有力量抗衡也必定有机会逃出来。在抓住机会这方面我父亲非常有天赋。

那么他一直待在魔法部,心甘情愿地被黑魔王利用,甚至无暇顾及家人,甚至对于旖旎顶着我的身份与德拉科订婚这种事情都不表示反对,公事私事加起来,他绝不会是被施了夺魂咒。

对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我长长叹了口气,尽量客观地分析了一遍,得出的结论便是——这一切背后有着巨大隐秘的计划。

这个计划,也许不仅仅是卢修斯的,也许,我的父亲,也参与其中了。

不知道他是自愿还是被迫,因为我还在卢修斯手里并且生死不明。而我活着返回便是父亲受胁迫的最大筹码,所以他不得不……

挣扎之后我还是止住了自己这一厢情愿的臆想。

以上推测不对,都不对。

我父亲,从来都不会被什么所逼迫。他所做的事情必定是他愿意去做的,为了最后的目标哪怕暂时被利用他也是可以忍耐与伪装的。

是什么能让他甚至不顾自己的家人去投入全部力量?或许他现在就是跟卢修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也或许……我在这里的三个月的种种细节他都一清二楚……

此刻我的心比威尔特郡秋日的天气都要凉,我努力望向远处隐藏在绿色藤蔓植物中的石头拱桥,却仍然无法截断仍在进行的思绪。

我与德拉科这几个月来不断进行反抗旖旎的练习,在卢修斯面前伪装成旖旎,这些行为我们都自认为很完美很隐秘。可卢修斯也是个斯莱特林,天生的戒心与怀疑即使对于亲人都会谨慎,他难道真的没看出来么……还是假装没看见。

我苦笑一声,龙龙,咱们真傻,大人们这次联手哄我们玩儿呢。你爸爸不仅许多事情瞒着旖旎,也瞒着你我。我想,尼古拉斯也不知道真相,不然昨天的舞会上他不会那样真切地痛苦。

龙龙,你说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竟然让大人们连我们都不顾了呢。

我已经想到了一些,我觉得你一定也意识到了。

可我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所有真相,因为这件事情这样重要,让你爸爸舍得看着你变成食死徒,我爸爸将我不闻不问囚在这里,生不如死整整三个月。

他们已经牺牲了太多,所以绝对不能输。没人输得起了。

这盘棋,就要下完了。结局绝不能有第二个。

刚要起身从窗台上跳下来,我却透过窗帘缝看见了我正要去见的人。

正在闭合的象牙门前卢修斯警惕地四处看了一看,他的这个动作打消了我出去和他面对面的念头。

他在离我不远的窗子边来回踱着步,最终站定后抚摸着织锦的厚重窗帘,开始熟练地打结。再一个个解开。反复多次。

这一幕看得我瞠目结舌。这若不是缓解压力的奇妙办法就是卢修斯神经错乱了。

但是很不幸,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因为这会儿他正对着窗帘傻笑。表情极为古怪。

怎么能拣这时候魔疯了,他想功亏一篑么?还是——黑魔王对他下手了!?

迷惑间忽然看见卢修斯十指交叉,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地低声祷告“万能的梅林,请保佑我丈夫一切顺利。保佑我的老友们一切顺利。请萨拉查降福给斯莱特林的孩子,体谅我们不能够追随您的后代。”继而他张开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刚才被他反复打结的窗帘“修吉亲爱的,我现在还记得怎样不用魔法而借助窗帘从窗户里爬出去。那个时候……真好。”

我捂住嘴巴。紧张的时候总是会想要呕吐。

卢修斯已经行动了,这让我感到莫名的兴奋却又浑身发冷。

留在家里的纳西莎变成了卢修斯的样子。

我一直以为,琥珀园是安全的,至少,在这里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现在看起来,黑魔王还真不是一般的心细。诺大的庄园里,能够随便失踪的,也只有家养小精灵了吧。那么哪只小精灵,现在扮演着马尔福夫人呢。

这还真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

周身的气氛因为不确定而变得微妙。

我在纳西莎离开走廊之后拖着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发麻的右腿一瘸一拐随便走进一间房。

大脑停不下运转,我掂了根烟若有所思地想要找个柔软的地方坐下好好休息一会儿。转了半天,心不在焉的我才发现这是一间很久没用的幼儿室。

所有的东西都很小,小桌小凳,以及数十个制作华美精良的摇篮车。每个摇篮车的纱帐上都挂着古典精巧的镜子。德拉科从小就是个自恋狂!我在心里高分贝尖叫。

墙角的壁橱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大都是些模型之类的造型古怪的东西。我饶有兴致地拉开玻璃橱门,顾不上灰尘弄脏了我的头发,一一拿来把玩。

大都是些恶作剧性质的东西,有一个我拿起来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机关,就在要放回去的时候那青蛙模样的东西一个回身张开大嘴喷了我一脸臭烘烘的绿色汁液。

心中那只嚎叫的暴躁小兽被回忆挡在半路转个身安静趴下了。

什么东西哽在喉间。

绿色汁液糊住的眼睛已经发烫。漫黑的视野里显现出的是庄园后面的那条小河,苏格兰六月的初夏阳光洒在水面上晃着鳞光。

『“说了不让你碰那个的啊!”埋怨的口气但明显底气不足。

“我以为它是只青蛙!给我洗掉啊不然我全蹭你身上啦!”满脸绿色臭浆的女孩死死拽住男孩儿的袖子,不屈不饶就要往男孩子身上蹭。

“诶诶诶不要不要!”男孩躲闪着“我给你洗给你洗。”这样说着把女孩拉到河边却没有动作。

一脸苦涩的男孩终于开口解释“其实这个洗不掉的。希尔,你得哭。眼泪能稀释掉它。哭的越多越好,味道还会变得好闻呢!”

“哭?”女孩依然没有放手“我哭不出来。你哭过么?”

“……”

“怎么不说话?哭过你就教教我。快点。”不耐烦地戳着男孩的肩膀。闭着眼睛的她看不见男孩沉下来的面孔,却还是感到了他的沉默。

“那你……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为了让龙龙哭啊。我弟弟……很可爱的。”窘迫又窃喜的回答,脸上止不住漾开的坏笑却那样明媚。“尼克你太坏了哈哈哈!”笑着的女孩忽然又垮下脸来“这样我更哭不出来了。”

“去找斯蒂尔斯吧,我想他有办法给你弄干净的。”

“好。那你背着我走,我看不见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