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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这样很难听懂。

“……妳为什麽这麽珍惜这东西?”沃英没回答,瞧她一眼後将目光移开,独霸地将重点替换。“妳老把它放在怀里,就寝的时候也是。”指著那摊开的卷轴。

“你……你怎麽知道?”难道他偷看她睡觉?她狐疑地瞅他。

他没让她有空胡思乱想,然後摧毁自己在她眼中已经很不良的形象。“就在我随便拐妳上床的那一晚,这玩意儿掉了出来,我好心帮妳塞回去了。”

闻言,她的表情有些痴呆,惊讶张口:“啥?”她反射性地捂著自己胸口,好、好平坦,真可悲。“你、你你——帮我塞回去?”

“是啊。”和善笑言,好整以暇。

“呃……”呜……她不明所以地想哭。

“妳还没告诉我,这东西跟妳有什麽关系?”他撩起袍摆,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我干啥跟你说……”在他的眯眼下,她收拾本就微薄的自信心伤,扁扁嘴,道:“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人给我的,所以也对我很重要。”虽然她只看得懂三两皮毛,放在她这边其实很没用。

“喔……”沃英睇著卷上大大小小的图案符标和文字说明,微侧颈子,放直的看,更像一张大的符咒。“对妳很重要的人?”他挑眉,特别对这句起了反应。

“嗯。”她含糊地应了句,不太想让他晓得她以前假扮道士骗人的事。

因为他曾经对她说过,他讨厌那种人……她不想让他反感,就算他现下不记得她也是。

“……那,那个人呢?”他瞅著她,缓慢道:“就是那个,跟我同名,而你错认成我的那个人。”

“错认……”原来……他误会为这样。

她低著脸。自己并没有……错认的。

“他对妳也很重要吗?比给妳这玩意儿的人更重要?”他状似随意问道。

“嘎?”仿佛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她讶异地凝视他一会儿,而後垂首,“这个,他当然……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他离开我的时候,我很伤心呢……而且非常希望能再见他一面……”敛著睫,她露出了伤怀又无奈的神情。

涩涩地笑了笑,她小声道:“可是也没用……因为……因为他……”敏感地察觉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她面颊一烫,又觉自已话太多了。“我在说什麽!反正、反正现在不要紧了,只要他人平安,那就好了。”

修长的指抚著唇。他下了结论:“嗯……我想妳一定是喜欢他。”斩钉截铁。

“啊?”思绪产生瞬间的空白,仿佛被人一刀捅穿,万丈热气冲上她的脑袋,熊熊大火烧得她难以再平心静气地伪装。她爆红圆脸,乱摇著手:“不不!我哪有……”

“妳分明就是喜欢他。”

“我——”

根本不听她解释。沃英起身,挥挥衫袖,慢慢地走开,背对著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道:“所以妳会为他难过,为他欢喜,为他烦恼,为他的一切而牵动,因为妳很喜欢很喜欢他。”

“我……我喜欢……”她困窘反覆。

“妳就是喜欢他,喜欢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你胡说……”这个家伙……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为什麽还能把话说得这麽大声?在他无形的言语压迫下,她好似开始混乱了,“我……我……你乱讲!我没有!”用尽排斥,她口非心是地否认这个会侵吞她所有清晰思绪的答案。这是她的秘密,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因为她不能,也不可以喜欢他!她才不要那种只有自已一个人很可怜的喜欢!

匆忙地收起卷轴,她胀红颜面,几乎像是逃难,抱住东西就要走出去。

沃英在她越过身旁时,猛地拉住她的臂膀,一双墨黑的眸子定定地瞅著她。像是有些恼怒,他坚持重复道:“你喜欢他。”简直就像要她强行接受。

他的力气并不大,但她却被他忽然表现出来的霸道吓得一步都动不了。

干嘛这麽强硬?一副非得要争到她承认的样子?

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几乎是瞠目结舌地,她凝望这张熟悉也陌生的面容—抖抖的手指控诉般地指著他,僵硬又勉强地发出无意义的状声词:“啊、啊啊——啊!?”

然後,她看见他迅速撇过脸,残留在她眼前的神色有那麽一瞬间的狼狈。

他的颊,有著可疑的红痕。

※※※

被骗了……她真的觉得……

被骗了。

她失魂落魄,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已是怎麽回到房里的;但是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了整个晚上,发现自已非常有可能是被——被一个卑鄙的家伙骗了……

额靠在门上深深吸口气,张小师“啪”地一声推开,见著里面那飘逸闲雅的身影就不受控制地对以怨怒眼神。

“请问今天我要做啥?”咬著牙。

“今日我有客人要招待,妳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乖乖待着别到处走。”理好衣襟,拿起一块玉佩放入怀中,沃英气定神闲,老神在在。

招待?什麽时候……他这麽好客了?不是都放人家等到天荒地老的麽?

看他从自己身边走了出去,没有犹豫很久,她追在他後头,过廊跨门,一直一直地盯著他瞧。

终於忍不住,她一个小跑步绕至他跟前,横臂挡住去路。

“如果妳很闲的话,我可以帮妳找些事做。”望向前方,他停下道。

“我想问你一件事。”抬眸瞅住他,努力地想看出些端倪,“……现在先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很慢很慢地语带警告。

他微微偏过脸。“听不懂妳在说什麽。”趾高气扬的。

“你懂的。”她不气馁地转到他眼皮底下,双目清澄。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眉头,依旧将视线放在远处。“妳到底让不让路?”

她生气了!猛地举起手抓住他的头,硬是压下,不妥协地要他与她对望。

“我站在这里,看著人家说话是一种美德!”有没有人教过他啊,真是的!

一向从容不迫的沃英却让她这突然又出乎意料的举动弄得怔住了!

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就近在咫尺,一心一意、认真万分地望著他,即便是没有开口对话,也足够使他明了她究竟是在表达些什麽。

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只能映入她的眼帘,那般独一无二。

想著要用何种技巧收拾这局面,但那双瞳眸太过真诚,被这样没有保留地直视,他就难以闪躲下去。

终究……是瞒不住。其实,原本他就不太寄望自已能撑多久,加上计画又一拖再延,搞乱顺序,会被拆穿,不过是迟早的事。

纵横政朝多年,多少棘手对象没有碰过?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居然就能让他轻易破除防备,伏首投降。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他拿下她搁在自己脸庞的手,顺带将她整个人拉近,在她耳际压低声道:“妳真的长得很像肉包。”仿佛换了个人,促狭地哼著。

她彻底呆楞住,脑袋里的缠绕死结被喀擦剪断,随後大吃一惊,一边推拒著这种要人命的亲昵,一边不忘气急败坏地嚷嚷:“你骗人你骗人!你承认你是在骗人了!”果然没错!可恶啊!“为什麽你这麽坏心,明明记得我却还要扯谎,害我那麽难过,还骗我做你的婢女——”

想起自己是怎生地在他面前嚎哭失去他的悲伤,知晓他不认识自己时的脆弱几无保留地呈现,还有差点就被他拐出“喜欢他”这种丢死人的话——她会不小心和他共睡一床,一定也是他故意设计的!

现在,搂著她磨磨蹭蹭地又想干什麽!?

“放手放手放手!我这麽帮你,你却这样玩我!你真是气死我了!”原来她的真情流露全都变成了连桩笑话,任凭他暗地耍弄算计,她却被蒙在鼓里!

她是人,又不是玩具!很难受地咬著唇,觉得怨恼极了。

“等……等等!”收紧膀臂欲制止她的挣扎,不料气喘吁吁软弱无力,还被她槌了好几拳险些呕吐,他真是痛恨自己身体恢复得这般牛步!“等一下……妳听我说!张小师!”好不容易抓住她两只手,他严厉地斥喝一声。

她只冷静了一下下。

“你!你你!你居然还对我那麽凶!”什麽嘛!笨蛋!“我要离开这里!现在就走!我不要再留下来受你欺骗了!”大骗子!

用力地过身就要跑走,他却拒不放开固执坚持地将她硬扯回来,让她脚步一个踉跄,登时坐倒在地。

满腹委屈一股脑爆开,再也受不了,她皱著脸,五官像块抹布揪成一团,啜泣道:“你为什麽要这样欺负人……”

沃英实在不懂自已为何把事情搞的更糟了,闭了闭眼,他蹲下身,观察了半晌,才敢拿开她捂著眼睛的手,看她哭得鼻子好红,又不知怎麽安慰。

只好将她轻轻揽回怀中,笨拙地拍抚著她的背脊,不流畅地道:“好了好了……别哭,乖乖。”放进柔软的嗓音,在她耳边萦绕,“别哭……对、咳咳……对不住……妳不要哭了。”拜托,不然他真的会很伤脑筋。

她听到他的道歉,在他怀里。他的胸膛好温暖,好可靠,於是渐渐地,她安静下来发现他的心跳,比她自己的还要急促太多,透露出了他不知名的紧张和躁急。

她认识的他,是悠哉的,恶质的,从来都是他看人慌乱,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

如今他会焦虑地发热出汗,是因为她?

仰起下巴,泪颜偷偷地瞅著他,这样近的距离,她的目光像是自己会选择似地停留在他狡狯恶毒却又温润的唇上,不知怎地,她竟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