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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姐姐



        回到雍亲王府时正碰到另一顶轿子,里面走出一个纤细秀美的女人。从人到神韵,如杨柳细风,体态仪容万千风情。她一福身子,秋水一样的目光锁着四爷。

        我还在马车里,正暗自琢磨,这女人怎如此面善?

        正巧听到小顺子给她行礼,称呼她为“年福晋”。

        原来是这正主儿的姐姐!我说怎么瞧着眼熟呢,竟是和我此时的样貌有几分相像。

        我掀帘下车,四爷很自然的伸手过来扶我。那女人的眼光瞬间春秋交替,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后反倒是什么也看不出了。

        我心中忐忑,此时若是逆了四爷的好意,不仅显得矫情,而且也会令四爷难堪。

        不得已,我只得搭着他的手下车,立在他身边,微一屈膝行礼,“年福晋安好。”

        她快步走来握住我的手,她的手竟在颤抖!

        “傻妹子,几日不见连姐姐都生分了?”

        “姐姐?”我侧头看四爷,他的目光如深潭一般。

        “你倒是忘得干净,也落得个清闲。也罢,今天你们姐妹聚聚,明天中午玉儿搬到东书院。”

        他这话是在对我说,却又是说给姐姐听。

        姐姐似并不意外,温顺道:“臣妾明白。”温婉的语气却也夹杂万千愁绪。

        搬到东书院?那岂不是要天天活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我想反驳,可在他威慑的目光下,到嘴边的话又胆小的咽回去。

        四爷先行离开,姐姐带着我去她的住处。

        我头一次发现原来雍亲王府规模如此宏大,东书院不过是这座府邸的一个院落而已。府中有好多独门独院的院落,福晋的,侧福晋的,格格的,阿哥的等等。外面比东书院要奢华一些,东书院简直就跟四爷一样清冷。但整个王府还是四爷的风格,奢华也极其有限。

        我随姐姐去了她的住处,宅子跟主人一样雅致,亭台楼阁秀美清丽,处处彰显主人的慧质兰心。

        她领我进了内室,摒退一干丫环,忽而将我揽进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我伸手环抱她,兴许是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液,莫名的就想要亲近。

        她抽了丝帕擦泪,拉我坐在床边,“我的好妹妹,以后可千万莫做傻事。天大的事姐姐都不会怪你……”

        “姐姐的意思玉儿不懂。”

        她摸摸我的长发,水润的眼睛满是不舍,“不懂也好,凡事别屈着自己。日后在爷的眼皮子底下要机灵着点儿,没事儿别老往外跑,特别是不要招惹其他阿哥,爷忌讳着呢……”

        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我楞是一丁点儿也没明白。那晚我们同榻而眠,她用纤细的手臂搂着我,像母亲怀抱未长成的孩子。

        第二天中午,太阳高照,我不情愿的搬到东书院。

        东书院装点的古朴点雅,清幽明净,内有亭、台、廊、室,栽种着各种树木花草,院墙东南角有两棵参天古树,墙外便是喧哗大街。

        我的住处和四爷的书房仅一墙之隔,从窗户探出头便可看见书房的大门。

        下人们正在院子里铲雪,一片热闹声响。我禁不住玩心大起,拿了扫帚加入他们。

        四爷的身形出现在院门口,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男子,着一件宝蓝色长袍,嘴角噙笑,鼻梁挺直,眼神柔和,双眉自然的舒展着,不似四爷那样经常紧皱眉头。

        四爷的目光落在我手上,我的双手冻得有些泛红。他抿了唇,冷声道:“这是十三阿哥。”

        我微笑请安。

        “免了。几日不见规矩倒是长进不少。”他一抬手,顺势扶了我的胳膊。

        我瞧着他,他的目光坦荡得很,眼角还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四爷的眼神扫过我,我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他抬步向书房走去,我立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过去。

        十三阿哥凑过来,“你很怕四哥?”

        我点头。

        “你不用怕他,他这个人面冷心热,不似那些伪君子真小人。”

        “十三阿哥倒是挺了解四爷。”

        “叫我胤祥,从你嘴里听着十三阿哥怎么就这么别扭。”他说的真诚,拽了我的胳膊走向书房。

        胤祥,这个名字,在这样寒冷的冬日温暖的驻进我的生命里。

        傍晚,胤祥离开后又下起雪,我站在门口看着地面一点点被白雪覆盖。

        “在想什么?”四爷问。

        “在想京城为什么总是下雪?”我没有回头。

        “是吗?”他走到我面前注视我。我不得不承认,我害怕他的目光,太过犀利太过透澈又总是带着淡淡的潮讽,令人什么也隐藏不了,只能看他如神一般戏耍你,而无处可逃。

        我向旁边侧了一下身子,漫不经心道:“银妆素裹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北方雪灾,灾民民不聊生,有几人能有你这番雅致赏雪?”他推门走出去,瘦削的身形在飞雪中有几分迷离。

        他在做什么?也想同灾民一起承受那份儿被风雪洗礼的苦楚?我猛然想到出府时他眼里的疲累,难不成是为此事操心?

        我提醒自己不要走过去,不要问,不要让自己与他有任何牵扯。

        他是什么人?他的身份地位,他的血统背景,他太复杂,而我一向与复杂的人和事绝缘。

        夜色渐浓,高墙深院内,他立于漫天飞絮中。

        华灯初上时,他抬头看天,我抬头看雪。

        可为什么我眼里看到的却不是雪?

        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他立于冰天雪地中的背影令我感触颇深。我不知历代忧国忧民体恤民生疾苦的皇帝有几任?

        我推开窗户向外看,书房里还有亮光,再过三个时辰他应该就要上朝了。

        兴许是夜的黑,黑的迷魅,我心中重重顾虑也暂且被搁置。

        我披了外衣,长发散开垂在腰际。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要我去说出白天被压在心底的话。

        小顺子倚在门边打盹儿,小小年纪服侍四爷,想必也是辛苦异常。

        夜太静,我不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四爷从书案后抬头,见是我,停了笔,用目光询问我。

        我低下头,长发从肩上滑至颈侧。

        “我睡不着,想着有几句话白天没对四爷说。”

        他不语,我不知他是想听或不想。

        抬头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恍然发现自己的愚蠢,他忙得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哪有闲空听我唠叨念碎。

        他坐在书案后向我伸出手,那双手匀称美好,我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握得住。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不安。

        “玉儿,过来。”他唤我,声音很轻,像怕惊吓了我。

        我痴痴走过去,将手,连同自己放进他掌心。

        他手上略施了力道,我便猝不及防的跌落在他膝上。

        “想说什么?我听着。”他将头抵在我肩上,似已疲累至极。

        “四爷勤政爱民,百姓之福,必会感恩戴德。”

        他在我肩头笑,笑得荒凉。“你这话,我听多了。我不求感恩戴德,只愿天下太平,我大清基业固若金汤。”

        “四爷清心寡欲。”

        “若我也有所图呢?”

        “谁无所图?只是四爷所图和他人不一样。”

        “哦?你且说说。”

        “别人为权与欲,只为一已之私。四爷虽也为权与欲,但却是以其为器,造福天下。”

        我感到他身子僵了一下,从我肩上抬头,抬起我的下巴,目光幽幽。

        “玉儿,我是谁?”

        我不解。

        “告诉我,在你心里我是谁?”

        “……是雍亲王,是……姐夫。”

        我看到他眼里无法掩饰的失望,他的手收了回去,笑容苦涩,连声说:“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

        有什么是我该记得的?我茫然的看他,他笑笑,打横抱起我向里间走去。

        我大惊,双手推拒他的胸膛。刚还说他清心寡欲呢!

        “别乱动!”他将我放在里间的床上,摊开鹅黄的被子替我盖上,“今晚就在这儿陪我,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他深深望着我,目光纯粹干净。这样的目光,明明是第一次看到,却好像……很熟悉?

        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我做了梦,梦到我撑着纸伞在雨天嬉水,鞋子被雨水打湿,我跑到东书院,书房的门打开,男子的目光带着嗔怒,我讨好的窜进他怀里撒娇,他眼里微薄的嗔怒就再也挂不住,他将我安置在椅子上,替我换下湿鞋,我甜笑着说胤禛,你真好。他抬头,丹凤眼里满是宠溺。

        胤禛?胤禛?

        玉儿,我是谁?告诉我,在你心里我是谁?

        我在梦里挣扎,倏然惊醒。

        这是什么地方?我坐起身,好半天才想起我身在何处。

        我竟对他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疯了不成?

        我听到外间的说话声。

        “爷,您又一整晚没睡,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是小顺子的声音。

        “行了,去把朝服拿来。”

        “喳。”我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听到被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向我走来。

        见我坐在床上,他显然愣了一下,然后道:“我吵醒你了。”

        天色还未亮,只略有些青色,他的轮廓朦胧的很。

        我一时还未彻底清醒,没应他的话。

        他过来在我身边蹲下,眼底有深深的倦意。

        我的长发散落在膝上,他拾起一缕放在唇边。

        我惊觉这极致的暧昧亲密,一下子推开他,慌张的向外跑。跑到门口偏巧撞到端着朝服的小顺子,朝服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他张大了嘴,大概是没想着我竟在书房里。

        我赤脚跑过回廊,钻进自己房间,关门的吱呀声在清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