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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吴老头走到场院之中,见竹床上两人睡得正沉,知道天当破晓时两人的睡穴才能自行解得,当下也不细瞧,返身回屋去睡了。

次日天光大亮,周老实翻了个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起身,推推兀自沉睡的金明,金明醒来,伸个懒腰,迳自走到远处粪池边解开裤子向池中撒尿,周老实见他一个干净斯文的年轻人竟在旷野中解裤撒尿不禁宛尔一笑。

吴老头这时端了一锅粥出来,放在榕树下的小几上,忽然看见金明站在粪池边,脸色变了变,随即一笑道:“年轻人做事不成,拉尿吃饭想是成的,两位快吃了上路,昨夜一宿连这早饭一共五两银子快快交上。”

周老实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一晚上实在不该住,花五两银子,可比买那七百斤西瓜还贵了许多,不由得替金明心疼。金明却满不在乎似的,他在粪池边什么尸体的痕迹也未看见,想是吴老头扔下了什么化尸灭骨的药物,一夜之间连尸体都化掉了,他系好衣裤走回井边洗了手,与吴老头、周老实两人一同吃罢稀饭咸菜,然后交给吴老头五两银子,方与周老实一同坐上马车,那吴老头得了银子也着实卖力,将拖车的两匹马与金明的那匹劣马喂足了草料,这才让他们上路,金明站在马车之上,伸指弹了弹其中一只瓜道:“四阿伯,咱们这一车瓜运去,一定能大大赚钱,您看这些瓜长得多漂亮!”

周老实向吴老头哈着腰应道;“是啊,吴老的手艺是第一流的。”

金明呵呵笑道;“是啊,这西瓜都是圆的。”

他话音刚落,吴老头目光一惊,疑惑地向金明脸上望去,却见他含笑整理着挡瓜的绳网,好象那句话是无心说出的这才放下心来。

马车远去的时候,吴老头抹去额头细汗,长长舒了一口气。

四  西瓜是方的

  马车驶入惠山镇的时候,惠山镇的居民都以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周老实颤颤巍巍地在街角停了车,将马具卸下,马儿牵在一边拴在树旁,从车座下取出那块请人用朱砂所写的西瓜招牌放在车边,金明将手一扬,晃晃悠悠地走入街边一家小茶坊,要了壶茶,两碟点心,慢悠悠地吃起来。

周老实望见不远处昨日自己那一摊被打烂的西瓜,心下不由得又忐忑不安起来,他知道昨夜这一车瓜着实花了金明不少银子,只怕再被尤家指使人给砸了,那可就糟了,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担心地望向正在喝茶的金明。

这一日游山的人特别多,天当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游客们见有早熟西瓜如何不喜,这些人大多是今日刚刚来到镇上的,全不知昨日事由,至于他尤通尤大爷又是何许人也,更是鲜有人知,因而纷纷上前买瓜,将一个瓜摊围得水泄不通,周老实边称瓜边收钱,忙得不可开交,转瞬间三百来斤瓜已然卖出,乐得周老实嘴都合不拢了。他看着那些捧着瓜喜滋滋地走进客店的人们,忽然想起昨日自己那些被砸的瓜来,不由得心头一酸,泪水又滚落下来。

镇上居民见这么半天尤家居然毫无动静,估摸着也许他尤家昨日做事太绝,今天怎么也不敢再明目张胆了,于是有几户胆大的便出来买一两只瓜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尝个新。

天过正午,忽听得镇外马蹄声急,不一会儿,但见五乘快马飞奔入镇,街上行人立时纷纷走避,那五乘马来到尤家大宅之前停住,众人瞧见当先跃下马来的正是全大管家,他走上石阶时忽然瞥见街角处周老实的西瓜摊子,不禁眉头微皱,将双手往后一背,慢腾腾走到瓜摊前,伸手托起一只瓜,伸指弹了弹,又将瓜放回车中,眼见周老实满脸的恐惧之色,不由得一声干笑,便阴阳怪气地道:“老实头啊老实头,没想到你的本钱还真不小呐,昨儿个卖了一车瓜还不够,今天又弄了一车来,你这样卖下去,可真要成暴发户了。”说着仰面哈哈大笑,旁若无人。

周老实嗫嚅地道:“全---全大管家,小的昨天的瓜都赔了本钱,今天是向人借了本钱买来的瓜,您老就高抬贵手吧。”

全管家忙道:“咦,我又没不让你卖,这街面这么大,我说的话又管个屁用?再说了,咱们尤大老爷一家上上下下多少事情要我料理,我又怎么能管得了别人的芝麻大的事情?”说罢冷哼一声,转身往回走去。

周老实眼望他的背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因为他分明见到全大管家的眼中射出一种极其恶毒的光芒。

那全管家回入尤家大宅后,周老实的手心开始渗出汗水,给客人们称瓜时手也不禁颤抖起来,抖得秤陀总是对不准准星,他不时望向茶坊中的金明,却见他托着茶碗啜品,衣袖丝毫不颤,一会儿忽见一位身着土布衣衫的彪形大汉迳直走入茶坊,双手交叉捂住面庞向金明深施一礼,金明慢条斯理地点点头,嘴唇微微嚅动,一会儿,那大汉点点头,又是深施一礼,转身出了茶坊,大踏步向镇外而去。茶坊中人见那大汉给这年轻人施了如此奇怪的礼节均不知是何来历,心下大奇。

那大汉才刚出镇片刻,镇街另一头便有两乘快马奔至,马上各坐了个黑衣蒙面人,周老实依稀认得正是昨日那花豹和小豆斑什么的,他知道这下要坏,脸色煞白地瞧向金明,却见金明神色自若地拈了块麻油绿豆糕放入口中,闭目细细品味起来,周老实一时间张惶无计,急得直搓手。

惠山镇中居民眼见又将有一场劫难发生在周老实身上,心下均有不忍,有些人的眼中更是显出憎恨之色。

那马上两人耀武扬威,大声喝斥着奔来,马身刚刚过了尤家大门口,突然两匹健马均是长声悲嘶,“扑”地一声冲倒在地,马上两人虽然骑术均佳,身手不弱,可是那马跌倒得太过奇特,事先更无半分先兆,两人均是重重地摔在地上,跌了个七荤八素,好半天方才哼哼唧唧地捶背拍腿地站起来。

街上旁观众人看见这样的奇事,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周老实见那两人骑马好好地突然倒撞下马,不知又在弄何玄虚。

那两人好揉了一顿腰腿,这才一拐一拐地来到马身边,验查马匹为何中途失足,两人看马的四腿,立时四目而望惊得张大了嘴,因为他们见到两匹马八条腿的腿关节处均插了一寸多长一截竹筷,他们知道这八截筷子乃是一根筷子击出后断成八截插入马腿关节,他们拔出竹筷,更加吃惊,惊的是这八截竹筷断口齐整,长短一致,并且关节处虽只插了短短的一截竹筷,可是竹筷之周的韧带、骨节、筋脉均被竹筷上携至的内力震得碎裂扭错,因而那马才能突然失蹄,又因奔驰太速,冲力过巨,这才猛然倒地。两人明白这是高人显了一手高明的内功暗器,知道自己远非其敌,当下垂头丧气地去了。


周老实见那二人终于出镇去了,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这才落下,他虽不知那两匹马儿如何会突然倒地,却隐隐明白定有高人在暗中相助。倒在当街的两匹马站也站不起来,只疼得长声嘶鸣。

俄顷,尤家大宅里窜出三条人影,却是全通领了两个手下,他们一见倒在地上的马匹,忙俯下身去验视一番,三人默然相望,两个大汉由腰间抽出匕首,刺入两匹健马的脑门以免两马再行长嘶,两马的尸首被挪到墙角去的时候,全通就在疑惑地朝各家店面、各个小摊望了一遭,并未见到有什么形容异样的人物,当下也不多言,只挥一挥手,领那两人回宅而去。

镇上人众见尤家吃了这一个暗亏没敢罗嗦,知道他们有所顾忌,均都心下暗喜,更有些人上来掏钱买瓜以饱口福。

天近黄昏时分,瓜摊上只剩下一百来斤西瓜,周老实知道此刻不会再有什么人来买瓜了,当下端出适才金明为他订来的饭庄里的饭菜美美地吃了起来,他快吃完的时候,忽听得面前一人阴恻恻地笑道:“周老头,今天一天下来,你的生意做得好红火啊!”

周老实听了这话一惊,一口饭差点噎在喉中,他忙放了碗筷站起身来,伸袖抹了一把嘴唇,结巴地道:“全大管家,是您老呀!”

全管家身后还跟了两个大汉,只听他道:“周老头,我这个大管家现在可是灰头土脸了,说出来的话,旁人也不当是回事。”说着,望见周老实不敢答言,便托起一只西瓜,伸指弹了弹,然后起手一掌拍裂了西瓜,左手拿了一块就口吃着,边道:“我说周老实,你今天有了这门手艺,真是到死也不用愁了,我起先以为节气未到你的瓜一定不成,谁知这么一吃,还真他妈是那么回事。”说罢又张大口啃了起来,他只拣瓜心少子的吃,剩下了许多,看也不看就扔在了地上,然后抹了抹嘴上残留的汁水道:“周老头,我说做人呢也该给自己留些余地,你今天也赚了不少了,这会儿还是回去吧,不然一会儿有个跌翻滚撞的,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天快黑下来了,自己要当心,好了,我话也不能多说,你自己明白就成,我要走了,刚才吃你一个瓜要多少钱?”

周老实诚惶诚恐地道;“哪能收您老的钱呢?就算小的孝敬您老的就是了。”

全管家“嘿嘿”笑着道:“是啊,我谅你也不敢收我的钱。”说罢转身背手就要离去,忽听得一人道:“噢?你居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全管家一怔,立时转过身形,眼中目光如两道厉芒搜寻说话之人。

只见不远处一家茶坊中走出一个年轻人,身着锦衣,背上隐约是一个长形兰布包袱,此时店面之外已然点上灯笼,摇动的光芒照在四周,却显出一股阴森森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