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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执事君轻轻一笑,然后直直地看着我说:“Denes有忧郁症,之前他拒绝了药物或者行为治疗,但是我们担忧他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或许正在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Denes?忧郁症?”我有些不能相信,那时候在Las  Vegas的酒店里见面的情景我还记得,那种暧昧而充满期待,几乎像是恶作剧一样的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忧郁症?

可是几乎是同时,另一幅画面浮上来,他站在冬季打开的窗边抽着烟,笔直的金发一丝不乱,发稍微微垂在肩上。在湿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烟雾,还有镜片的反光,让人看不见那双淡色的眸子里面是什么神情。

执事君看着我刚开始难以置信地想要反驳,可是稍稍一思索,却只有沉默了下来。他给我时间让这个思绪沉淀下来,然后才开口说:“您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Caldwell会寸步不离地跟着Denes么?”

这是突然转移了话题么?执事君打算用八卦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好么?”

执事君微微笑了一下:“Caldwell的存在对于Denes来说,就像是一种行为治疗。和另一个人的接触或者是社交关系的建立,都能够帮助忧郁症患者。从另一个方面来看,Caldwell的存在就好像是治疗犬一样,长年累月,已经不是Denes能够那么轻易分割开的了。”

九十一

我一下子被噎住了,治疗犬……执事君你还真不是一点点的直接。努力地让自己从那个名词称呼的震惊中解脱出来,然后问道:“既然Caldwell能够帮助Denes,他们两个人现在也在一起,还会有什么问题?”我一边问一边开始解身上的首饰,耳环,项链。

执事君一样一样接过去放好,一边说道:“就像您刚才看到的那样,改变。Denes很明显在担心着无法阻挡那即将到来的改变。Caldwell以前都只是孩子,并没有父母或者其他亲人可以依靠,因而一直和Denes在一起生活。可是他现在长大了,已经长大到,快要可以自己做出决定,自己生活的年纪了。”

我想了想那电影,然后有些难以置信地说:“Caldwell对Denes来说,不会是像水源那样。”

他微微一笑:“如果要这么来比喻也不过分,那是Denes赖以为继的药物。”

我勉强跟上他的逻辑:“而现在治疗犬长大了,没有义务背负这份责任,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而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他的这份权利不是么?”

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回想起来多少次见到Denes的时候,小孩总是在他身边,我都已经习惯那种画面,Denes靠着墙淡漠地抽烟,小孩坐在他脚边玩着打火机。我都已经习惯,小孩在他身边如同空气一样的存在,何况是朝夕相处寸步不离的Denes。

沉默的当口执事君接了一个电话,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道了晚安,就在半途下车了。

我低着头转着手上的戒指,然后感觉到柳下的手摸在我头上:“怎么,会在意Dieter刚才说的?”

我转头看他:“是真的么?”

他微微转向我斜靠着,手指从头发上抚过去,微微触着耳廓和颈后:“你说呢,刚才的电影你不是也看过了么。”

那话说出来,并不是疑问的语气。我抿了抿唇问:“那Caldwell知道么?”

“知道什么?”

“Denes的想法。”

他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把记忆中的镜头都回想了一遍,然后无语地望天,那个脱线、娇纵、又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孩怎么可能想得到Denes在为这种事情烦心。于是换了一种方式问:“那是Denes告诉你们的么?”

他笑了下,指腹微微用力地摸过我的耳垂:“他的心理医生都不可能问出这种事情来。”

我不敢相信地看他:“那这些都是你和执事君从电影里面看出来的?不可能吧?”

他拨弄着我的头发:“很多事情都是站在最近处的人所看不到的,反而是站在退开一步的朋友的位置上看得清楚。”

我看看他然后说:“我还是就站在看得不太清楚的位置就好了。”

他听见笑了一下,然后吻在我额头上:“我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我在那有些太宽敞的位置上往他边上挪了挪,他伸手把我揽过去靠在他身上。我半躺着看车窗外面流逝而去的夜景,忍不住想起Denes的电影,还有里面那种炙热而干涸的生活。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我的头发,低声问:“还在想Denes的事情?”

我摇摇头:“不,在想他的电影。”

“很有力的东西,不是么?”

“太有力,有些让人忘不掉了。”忘不掉最后年轻族长精瘦而挺拔的身体,忘不掉他姐姐在死前抬起头来的最后一眼,也忘不掉那些人在茫茫沙漠中的微小身影,即使用力地不停地往前走,却好似寸步不动。太过沉重,太过沉默的一部电影。

那是一种没有遮掩地面对赤|裸的生命和希望的重量,一种完全没有安慰的坦诚。

这一切都是那个淡漠地站在窗边吐着烟雾的男人所想出来的,所表达出来的,用一种语言或者文字都难以企及的方式。这个想法突然让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感觉特殊起来。

没有多久就回到了住所,我在车上已经把高跟鞋踢了,柳下一直把我抱到有地毯的客厅才放下来。

Sissy很快迎上来帮我拉起裙子的下摆,然后要带我上楼去换衣服。柳下拉住了我的手,然后把我拉过去亲了一下:“晚上Denes可能会过来,你会太累不想见客么?”

我连连摇头:“不会,我还没有对他说祝贺的话呢。”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掌心:“嗯,那么去换衣服吧。”

柳下说的一点也没有错,等到我稍微整理了下,换了衣服下来,Denes已经和淡发色小孩坐在客厅里面喝咖啡了。那件细条纹的西装和领带被小孩扯得一塌糊涂,狼吞虎咽地吃着Sissy的榛子蛋糕。

我发现听过执事君的话之后我已经无法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小孩了,只能转向Denes问:“你们没有去么?我听说之后有个庆功的派对的。”

Denes把咖啡杯放下来转向我:“同样的,你也在这里不是么?”

我耸了耸肩:“我不爱凑热闹,可Denes,那是你的派对阿,不去真的没问题么?”

他总算微微笑了下:“没有,我向你保证,他们都不会注意到我不在。”

柳下在另一旁的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他也已经换了比较随意的衣服,松松垮垮的领子露出我依旧垂涎的锁骨。我走过去靠着他坐下来:“这么说太让人伤心了,我不相信你。不过不管怎么样,祝贺你,非常好的电影。相信你今天已经听过很多祝贺的话了,不过真的很少有电影能让人思考到那么深的地方。”

他朝我笑了一下:“谢谢,不过相对于恭维,我更希望你能够帮助我现在手上的剧本。”

我想了一下,然后又点不确定地问:“不会就是你上回对我说过的那个都市罗曼?”

他微微点了点头:“你还记得,真让人欣慰。”

我瞬间哽咽:“Denes,我以为我们上回已经讨论过了,你需要刷新一下自己对罗曼的定义了。”

他却颇为笃定地看向柳下:“现在看来,我当时认为的是正确的,不是么?”

“现在可能情况不一样了,可是当时确实……”

柳下摸了摸我的头:“他的确有些道理,现在看上去不是一部完美的罗曼剧么?”

我惊诧了:“你们可不能都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啊。”

“可是最重要的还是结果,不是么?”他笑着吻在我额头上,然后转向Denes,“说到这个,你对于我上次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

淡发色小孩听到这个,警觉地抬起头来,蠕动着塞得鼓鼓的腮帮子问:“什么提议?”

Denes抓过餐巾遮在他嘴上:“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小孩接过餐巾使劲儿地嚼,微妙得微微带着点血色的眼睛滴溜溜地来回扫视着Denes和柳下。

Denes掏出来一支烟,向我们这边示意了一下。柳下伸手做了个随意的动作,他才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上。

Sissy立刻端来了烟灰缸放在茶几上。Denes深深地抽了几口烟,还是没有说话。

柳下丝毫不急,只是问他:“这个态度,我可以认为是默许么?”

小孩潦潦草草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急急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柳下一派定心,仿佛只是在说着很轻松平常的事情:“没有什么,我以前对Denes提过,我在瑞士有一栋房子,非常漂亮的树林,很适合修身养性的环境。”

“瑞士?”小孩对这个词有一种很奇怪的发音,“Denes要跑到瑞士去做什么?”

Denes倒没有什么大反应,只不过默默地吐着烟雾,连面部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来。

柳下只是看着他:“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万一到了这一步,是由我来决定。”

Denes探出身去把香烟摁灭,我才发现他的手指修长整洁到有些神经质,线条简练得有一种残忍而肃杀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