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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经略牵线



        苏翎带着护卫们走出总兵府时。太阳已是斜挂东方。令人无法注目。这离正午尚早。却也会令人感到一阵燥热。此时的辽阳城内。随处可见驮负着粮食、军需的骡马、驮队。也有赶着大车。或是推着独轮小车的人。甚至也有肩扛手挑的民夫。络绎不绝的在街道上穿梭往来。这些人见到苏翎的骑队走过。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在街道两边侯立。一些胆子大的。便仰头张望着。看着这些铠甲齐全的护卫骑兵。露出羡慕的眼神。

        不过。映入苏翎眼帘的。却是那一张张汗流满面但却都没有愁容的脸。如今的辽东。能够让一家大小吃饱饭。便是最好的日子了。显然。袁大人用粮食代替脚价的做法。让这些乱世中的百姓。暂时不会受到饥荒的威胁。辽阳城内的粮价。苏翎并未过多关心。说起来。还是在颜如雪处。知道的一些消息。

        辽事一日不彻底解决。这辽东的百姓便一日的不到安宁。从这个角度讲。苏翎的步子。却是走的慢了些。不过。为了日后的那个新世界。苏翎却是不能用最快的方法一举平定辽事。如今也只能如此。乱世之下。受苦的永远是这些处于最低层的百姓。或者说。不论是否有乱世。尽都如此。这个“命”字。是聊以自慰的最好借口。

        其实就算是太平盛世。也是基于大部分的百姓而言。穷与富。强与弱。从不会有一方消失。要想过的更好。也唯有使自己变的更强而已。苏翎忽然想起三字经上的“人之初。性本善”六个字。这人生下来。哪儿有善恶之分?美丑之辩?也就是饿时哭、困时睡而已。待到入世日久。这欺人与被人欺。全看各自经历。那市井之间。有真假之争。官场之中。有高低之别。就连女人。也有贵贱之籍。。。。。。

        一时间。苏翎竟有些恍惚。对自己曾说过的那些。产生几丝疑惑。真能做到么?这种感觉若有若无。却又怎么都是捉摸不定。苏翎随即摇摇头。将这恍惚抛在一边。勒马继续向辽东经略袁应泰的行辕走去。

        辽东经略袁应泰的行辕门口。那何丹旭正远远的张望着。见到辽东总兵苏翎的马队的影子。连忙吩咐从人进入禀报袁大人。自己则继续站在门口等候苏翎。因苏翎已经提前派人告知袁应泰今日来访。想必袁大人推迟了一应事务。专门抽出时间来见苏翎。看那何丹旭的模样。显然已经等了一阵子了。

        “将军。袁大人已在府中等候。”何丹旭对正在下马的苏翎说道。

        “就袁大人一人么?”苏翎问道。

        “是的。”何丹旭答道。“袁大人吩咐过。今日只见将军一人。”

        “好。”苏翎点点头。护卫队长唐平挥手命留下大部分的护卫骑兵在经略行辕门口侯立。自己则带着十名护卫跟在苏翎身后。

        那何丹旭便在前面引路。将苏翎带至后院。来到袁应泰常住的小院门前。

        苏翎走进院门。却先闻到一股幽香。正是上回在袁应泰处所闻到的味道。苏翎霎时想起那为颜如雪。挥手掀起一阵香风的情景。这袁大人不知是何喜好。倒是也弄的这般香气袭人的。哪儿像是个男人。苏翎在千山堡时。那儿的女人、姑娘的。倒也有胭脂、水粉的。但大多是一股来自山林中的花草清香之味。

        就算是离苏翎最近。也接触最多的陈家大小姐陈芷云。也不知弄的什么女孩儿家的物事。苏翎只记的是淡淡的味道。恍若无物。丝毫没有半点霸道之气。既不像颜如雪的那股带着几丝诱惑的味道。也不像此时袁应泰的这种有些闷人的气味。当然。这种感觉。还的拜颜如雪所赐。在以往苏翎可从未去想过这些差别。

        苏翎站下。皱着眉。轻声问道:“何丹旭。这里面只有袁大人?”

        何丹旭稍稍想了想。才明白苏翎所指。便也低声答道:“将军。那两个姑娘。一个叫绮梅。一个叫凝荷。都是袁老爷给起的名字。两个姑娘都是别人送来服侍袁大人的。将军既然对袁大人有救命之恩。这。。。。。。”

        “我不是说这个。”苏翎皱着眉说道。

        何丹旭一怔。显然会错了意。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忙低声说道:“将军恕小的多嘴。想必将军有要事商议。小的去跟袁大人说。让两位姑娘回避。”

        “算了。越说越乱。”苏翎摆了摆手。抛下何丹旭。走进院内。

        那何丹旭顿时脑门儿冒汗。连忙跑上几步。追上苏翎。赶在前头。站在门口。说道:“大人。苏将军已经到了。”

        “哦?快请。”袁应泰的声音传出来。

        何丹旭一边伸手撩起门帘儿。一边恭恭敬敬的说道:“将军。请。”

        苏翎便在从门内涌出的更浓的香气中。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袁大人。”苏翎双手抱拳。作揖说道。

        “苏将军。”袁应泰也还了一礼。伸手一指屋内的一张桌子。说道:“来。这里说话。”

        苏翎便走过去坐下。桌上已经备了几个凉菜。一把有着细长的嘴儿的酒壶。外加两个酒杯。

        等袁应泰坐在桌边时。那不知是叫绮梅还是叫凝荷的。来到苏翎身边。带着股香味儿给苏翎上了杯茶。然后低头退了回去。苏翎只看到一角暗红的影子。想必该是叫绮梅?

        “这壶酒。是从京城带来的。”袁应泰笑着指了指酒壶。说道。“是我的一个同乡特意托人带到辽东的。这可是千里之路啊。”

        说罢。袁应泰便挥了挥手。示意那站在一旁的大概是叫凝荷的。过来斟酒。

        苏翎待凝荷离开。这才说道:“袁大人。那。。。。。。”

        “不急。”袁应泰似乎今日兴致很高。完全不像是被那胡嘉栋弄的不快的模样。

        “先饮一杯。尝尝。”袁应泰端起酒杯。苏翎也随即端起。两人略一示意。便一口而尽。

        “如何?”袁应泰笑着说道。

        “嗯。还行。”苏翎说道。“只是有些淡。”

        “呵呵。苏将军是军伍之人。”袁应泰笑着说道。“自然觉的淡了。”

        那凝荷过来再次给两人斟满。苏翎便说道:“袁大人。那胡嘉栋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辽东经略袁应泰。一脸的平和。缓缓说道:“这等贪污军饷之人。我本想写上一本。让皇上将其下狱问罪。不过。我听说苏将军已经将此人带往虎皮驿。想必已有了惩治的法子。便就等苏将军返回辽阳。再做商议。”

        苏翎点了点头。说道:“袁大人。那胡嘉栋一事。我倒是想暂时不报与朝廷知道。只要胡嘉栋肯尽心做事。日后将那五万两补足。便也算了。如今辽事最重。我不想在此事上太费周折。”

        说完。苏翎抬头向袁应泰看去。却见其面带笑容。没有丝毫觉的奇怪的样子。

        “看来。”袁应泰笑着说道:“苏将军已经将那胡嘉栋收服?我说的可对?”

        “这个。。。。。。”苏翎迟疑着。不知袁应泰这个说法。是什么意思。“算是吧。”

        “那就按苏将军说的办便是。”袁应泰爽快的说道。“若是他再生事端。再来收拾不迟。”

        袁应泰过于爽快。倒弄的苏翎不知说什么好。这态度虽不算奇怪。可也是出乎意料之外。

        看着苏翎的神情。袁应泰微微一笑。说道:“此人在京城里。不知有什么靠山。上一次不过是降级而已。若是这次将其问罪。保不定还的弄出什么花样。这万一又让其多过了。日后必定会无事生非、百般阻挠。这等人。还是等辽事定了之后。再去收拾的好。况且。朝堂之上。如今也是纷争不断。这事一出。又要搞的乌烟瘴气。此次朝廷难的倾力援辽。还是少一事的好。”这跟着苏翎一段日子。袁应泰显然已经改变了不少看法。倒是对苏翎有利。

        “袁大人。此次朝廷倒真是拨付了不少军需。”苏翎笑着说道。

        “是啊。历来少见啊。”袁应泰似乎也颇有感概。说完。望了苏翎一眼。说道:“这京城里。工部军器局等厂局。每年造甲也不过二万副。这回可是将积蓄都运到了动了。再有。那铠甲打造之费。每甲一件。照新估算的话。要一两五分。你算算单是这些。的花多少银子?”

        这当然不需苏翎细算。光是铠甲便是几十万两了。

        “想当初杨镐、熊廷弼经略辽东之时。朝廷上。也没给过这么些军需、饷银。还有这数十万石的粮草。”袁应泰说道。

        苏翎笑着说道:“也是。当初要是朝廷花大力气。说不定这辽东未必如此。”

        袁应泰却摇摇头。说道:“不然。这些日子。辽阳城外的七个大营。我也常去观看。那练兵之事。可是有我从未见过的。那熊廷弼、杨镐想必也不会知晓。这辽东。还的苏将军才可收拾。”

        “袁大人过奖了。”苏翎说道。

        “不是。”袁应泰说道。“这个便不说了。那剩下五十万两的饷银。朝廷已经发往天津。不久便能运抵。不仅如此。皇上还另拨付内帑二百万两。以供辽东军需之用。”

        “哦?”苏翎睁大了眼睛。问道:“皇上舍的?”

        “苏将军。”袁应泰长叹一声。说道:“你是军伍之人。不知这朝堂之上的烦心事。上回我已说过。这辽事一起。费银已千万数。但却仍旧糜烂至此。如今苏将军有此大捷。你说皇上是愿意花上千万的银子填那些贪官的腰包。还是愿意拿出二百万。不。三百万两。让苏将军收拾辽东呢?”

        苏翎一笑。却是未答这显然十分清楚的答案。

        袁应泰又说道:“这些白白花掉银子却做不成事的例子。实在太多。我只跟你说一例。便能知道全情。”

        苏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静静听着袁应泰讲述。

        袁应泰也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这在浙江。有个援辽参将。叫袁应兆。”

        苏翎眉头一动。看向袁应泰。

        “不。”袁应泰说道:“此人也姓袁。却跟我这一支没有关联。”

        苏翎点点头。没有说话。

        袁应泰说道:“那袁应兆是受命招募援辽兵马。总计七千余名。此人也是因此而授参将职衔。并一应安家、马价银等等都已支去。谁曾想此人带兵到天津时。其实总数不过五千。眼见入关需清点名册。便在天津招补凑数。但却不给那五两安家银子。到了行至玉田县时。那些凑补的新兵的知安家银一事。便与旧兵争斗。旧兵格杀了新兵十余人。并攻掠民房百余间。”

        苏翎说道:“兵变?”

        袁应泰点点头。说道:“也差不多算是了。次日。袁应兆带兵杀了数名新兵。又捆打、割耳将近二百余名新兵。以至那些新兵几乎全数逃尽。袁应兆本已拖延出关时日。曾求山东登州巡抚陶朗。想留在登州。不赴辽东。未曾的逞。这回又屯兵玉田县。近一月而寸步不行。你说。这样的兵。这样的将。就算到了辽东。有何用处?”

        苏翎摇摇头。说道:“大人。就算是此人来了。我也不会用的。”

        袁应泰看着苏翎。微微点头。说道:“我想苏将军也会如此。再过一日。自广宁而来的那四万兵马。便可抵达辽阳。原本还要早些。不过我令辽东巡抚王化贞。往蒙古买马。共的一万匹。此次一并带来。还有积压在广宁沿海的粮草、军需。也由这四万人一并运来。是故要迟上几日。”

        苏翎想了想。问道:“袁大人。这四万兵马。何人管带?”

        袁应泰看着苏翎。笑着说道:“苏将军。你放心。适才我所说一例。便想到了这一点。如今连朝廷都倾力放在苏将军身上。我又怎能不为将军所想?”

        苏翎静听袁应泰的下文。

        “这四万人马。并无大将管带。”袁应泰说道。“我已命巡抚王化贞驻守广宁一带。由总兵官刘渠、祁秉忠。副将刘徵、鲍承先。参将麻承宗。中军祖大寿。游击罗万言、李茂春、孙的功等统兵四万。在河东防守。另外。我已命副将罗一贵、黑云鹤率兵驻防西平堡。这罗一贵你也见过的。有此人在西平堡。这河东、河西。便可两边兼顾。绝不会让河东那些官兵。扰了你河西的兵事。”

        苏翎又问:“那这来辽阳的四万兵马。。。。。。”

        “千总以上的武官。任你选用。”袁应泰说道。“若是能用。你便留在军中。担任何职。那是苏将军的管辖之内的事。剩下的。都令其返回广宁。如今王化贞也知这些官兵不能大用。也在招兵寻将。整训军伍。他已在广宁设置了三座大营。用以练兵。这些武官。正好也用的到。总是不会在辽阳。给苏将军添乱便是。”

        苏翎大喜。说道:“如此。多谢大人。”

        袁应泰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谢我。我还等着看苏将军收拾辽东之后的事呢。”

        苏翎微微一怔。忙问道:“袁大人。可是上回说的设置府县一事。朝廷已有了回音?”

        袁应泰扬脸望着窗外。缓缓摇头。说道:“这倒没有。据我那友人来信所说。朝廷上对此只议过一次。毫无结果。不过。好的是尚未全然不准。还有。这事倒不止是我这封奏书提及。”

        苏翎忙问:“还有别人有此想法?”

        袁应泰点点头。说道:“刑部右侍郎邹元标。上书也是说的建省一事。不过。他可没我们商议的那般远。只是奏请蓟门建省。将辽东划入。以替代辽东都司的建制。”

        苏翎心想。这大明朝的官儿还当真都不是没有远见的。这邹元标不知是什么人。但能提出这个想法的。便是不凡。

        “袁大人。这会儿我正想与大人商议此事。”苏翎说道。“那南四卫的大小官员尽在辽阳战时逃尽。不知去向。如今战事稍稍平稳。那些人想必又会陆续回来。不过。我倒是想借此机会。将这些只会逃的官员尽皆去职不用。重新任命新人治理南四卫。”

        袁应泰点点头。笑着说道:“苏将军。我已说过。这凡是涉及辽东之事。我是尽力辅助。这事你尽管去办便是。如今我只管这粮草、军需的运送。其余之事。若需我做的。只管列个单子给我便是。”

        苏翎倒未料到。今日这袁应泰不知为何高兴。这些事尽然是毫不介意。一概赞同。

        “那好。我到时将新任大小官员名册。交给大人禀报朝廷。”苏翎说道。

        袁应泰感叹道:“我如今算是知道了。这若是事事都要朝廷应允之后再办。那便什么都办不成。当初你我议的。这不论是设立府县。还是用人之道。先做了再说。只要辽事一定。便已成定局。谁也改不了。”

        苏翎越发的不认识袁应泰了。这变化。可不是短短的几日便有的。

        袁应泰看着苏翎。忽然双眼似乎有光。说道:“苏将军。如今你的年岁也不大。日后所建功勋。定比那李成梁强上数倍。”

        苏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夸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只听袁应泰又说道:“其实。我这次还有事与你商议。”

        “大人请讲。”苏翎说道。

        “我那友人。也是世家大族。那书香门第也延传了十代。这祖上举人、进士也有十多名。家中资财颇丰。在南方几府都置有田庄、铺面。不过。到了这一辈。虽然也曾官至二品。但体弱至虚。只的辞官回家养病。这儿子到生了五个。却都养不大。最大的也不过长到十五岁便故去。如今只留下最小的一个女儿。年方十七。。。。。。袁应泰望着尚且不明白的苏翎。直接说道:“这门亲事。就算我做的媒人。苏将军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