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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卫丹淡淡地说着,负手站在山亭外,目光遥遥地望着远方林海中忽隐忽现的一抹橘色。这个为了冥眼而煞费苦心的男子,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事实上他早就有了后备的手段。

若是夏傅能够顺利地用血衣紫河车和稚贞孕育出百鬼的话,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若夏傅失败,他也不担心冥眼就此和自己擦肩而过,那些随着墨江朗格提斯一起来到人界的魔界士兵,将是最好的候补,尽管魔界士兵比不上孕育而出的百鬼,具有强大的怨念之力,但是久经沙场和生死血腥的魔界士兵却有着更为强悍的后劲和潜在的爆发力。

眼下朗格提斯正带着那些魔界士兵在柳州城里一边凿着厚实的冰层,一边将冰层下昏迷的人类拖出后一刀捅死,杀人手段之复杂、杀人的困难程度都让那些习惯了挥刀砍到一片,挺枪刺穿一串的魔界士兵们怨声载道,若不是朗格提斯憋着气用高压政策在柳州城里监督的话,恐怕这些个士兵们早就哗变了。

卫丹的唇角渐渐露出一抹冰冷得笑容,就算那些被擒获的道士全数脱离了自己的掌握,也无所谓,反正玄门道此刻在柳州城附近的弟子,也足有五六百人之多,足够填补空白了。

所以,夏傅你可以好好地去报仇了,你为我做的一切都已经足够抵挡我们最初立下的契约,只是希望那些仇人的血和肉,能够让你心底的仇恨之火得到释放。

而正如卫丹所想的一样,夏傅一直渴望着仇人的血来浇熄心底的仇恨炼狱,在瑞王离开晏国的国都之后,夏傅已经狠狠地向那些当年欠下自己血债的仇人一一清算,那些在血泊中哀嚎、惨叫,那一张张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庞让夏傅感受到了复仇的快感,现在还剩下最后两人,一个就是瑞王,另一个则是那失踪了的晏秋羽。

柳州城内的红楼里,为了完成卫丹的指示,他强迫自己放弃了对瑞王的追杀,后来在林石镇村民们的暂居之地,他又一次和瑞王相遇,但是同样为了卫丹的计划,他咬牙放弃了,现在身边这个被自己修炼的魔王蛆虫「情缠」所操控着的孕妇,却意外地带来了瑞王的消息。

云一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曾经在小月身上使用的丹药中的一种香料,那是晏国王廷专用的香料,此刻却成为瑞王下落的线索。

眼见着辛苦准备的血池在地震中化为乌有,那些孕妇和童子也都坠入了地底,要再行凑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于是夏傅干脆彻底地甩开了身外的一切牵绊,发誓哪怕是此生粉身碎骨也要把那两个仇人碎尸万段,操纵着附身在小月身上的「情缠」,沿着她来时的道路,一路往林石镇追踪而去。

在晏国所在的东方大陆上,每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子夜起至三十日五更,本称为冬至之夜。

相传每年这短短的三个时辰里,冥界会打开和人界交汇的通道,那些在亡者世界中,对现世念念不忘的孤魂野鬼们可以趁着这个时机回到人界来,或者看亲朋故友,或托梦向亲人诉述别愁,而为了安抚亡者们的哀怨,人们都会在二十九日那一夜在亡者的牌位前供奉上可口的饭菜和一迭迭银纸迭好的元宝,全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上一顿饭,让那些担忧亲人们的亡者得以安心离去。

本来,今天也是瑞王恭祭亡父和亡母的日子,只是此刻被他紧紧抓在手中的故人的玉珏,让他更添悲愁。清箴子的招魂之术,让他看到了一个他不会想到的画面和故事,尽管那已经是在记忆中逐渐沉淀的身影,那张清秀淡雅的容颜也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正因为此,在乍然被揭露出了真相之后,让人更是情不自禁地为那已逝儒雅男子万分地扼腕。

遥对着南方的国都,慢慢洒落幽香的美酒。

第一杯,遥祭父亲在天之灵安息。

第二杯,遥祭母亲在天之灵安心。

第三杯酒,却久久地握在指尖,因为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就不知道哪位兄长究竟身葬何处。瑞王已经记不起兄长在自己年少轻狂时规劝过什么,却清晰地记着当年自己病卧床榻,兄长日夜不眠地陪伴在身边,一次次为自己擦汗喂药;记得当年自己被父亲责打后,兄长小心地为自己换药换衣;昔日吧诸般的好处,点点滴滴地在记忆深处汇龙这,渐渐化为一行清泪流颊间。

陪在一旁的云一虽然是久经杀阵的高手,却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位为高权重左右着大晏国朝政军权的藩王主人在下属面前黯然落泪,顿时乱了方寸。

还是清箴子难得出手,借口要云一帮忙去找失踪的小月,把云一拉倒了一边,让瑞王独自留在空寂的山丘上沉淀那份迟来的思怀。

直到夜幕中再一次响起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同样是令人胆颤心惊的尖叫,尖叫的内容,依旧是「虫子」二字,早先被寻找冬眠之地的秋蚕们吓坏的林石镇村民,这一次对于这种惊叫声显然有了抵抗力,至少大家不再那么紧张兮兮,只是十有八九握起了拳头,打算给谎报军情的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不过只一次藏身在树叶之中的不再是那圆鼓鼓的脑袋,满是黏液的蛆虫,伸展着恶心的触角慢慢向前挪动着,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却是所有人遍寻不着的小月。

只是此刻的小月,早已不复人形,额心上的皮肤扭曲着鼓起,不经意间还会诡异地扭动,一双血红的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身上的衣裳早已经被山间的树枝划得破烂不堪,裂开的衣襟里裸露出斑斑血痕的肌肤,那鼓胀的肚子随着前进的步伐颤动着,两腿间的血色早已将白色的衬裤染得通红,而那双丈夫最喜欢的纤细小脚更是布满了伤痕,裸露的脚跟处甚至已经是白骨森森。

「小月,小月你们放开我,让我过去,让我过去啊!」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如同疯了一般,一度重伤,才刚能够勉强起身活动的丈夫小山,不顾村人们的拉扯猛地向娇妻扑去,丝毫不在意脚下就此踏入魔界蛆虫的领域。若不是最后清箴子一掌直接把这冲动的家伙打晕了的话,估计小月还没有个最后定论,这小山就先行去塡魔界蛆虫的肚子了。

「阁下,你究竟要犯下多少杀孽才能罢手,难道不怕天道报应吗?」不知道是不是小月失踪的这短暂的数个时辰给了清箴子最大限度的磨炼,这个一向急躁的道士似乎终于学会一点所谓遇事须冷静的名言。

「天道报应哈哈哈眞是好笑,所谓天道报应不过是骗人的狗屁罢了,也只有你这种狗屁道士才会整天挂在嘴上说个不停,报应,哼哼,报应」夏傅狂笑着,彷佛是在嘲笑清箴子的天眞,又彷佛是在蔑视着天地间的轮回法则,「这世上若是有报应,那么早就该把瑞王给劈个粉碎,把晏秋羽那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给挫骨扬灰。」


注视着眼前那一张张在火把的照射下,显得异常苍白的脸庞,夏傅心中有一种施虐般的快意,这些不知道什么是地狱、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不知道什么是罪恶的凡夫俗子们,又怎么能体会到那种刻骨的仇恨?

上天没有赐予他一个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环境、甚至剥夺了他的容貌和身份,他曾经试图改变,就像记忆里那个披着伪善的人皮的恶魔所形容的那样:上天给予的和夺走的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未来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上天无法夺走已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像勇气和坚强。放弃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迎接属于自己的未来,人生也许不会灿烂,但一定会变得美丽。

那个时候自己是多么地单纯,多么地无知,在那个黑漆漆的灶头里,忍受饥饿、忍受寒冷、忍受着恐惧和脆弱,无休止地期盼着那个口口声声说要送给自己的奇迹,但是最后盼到的,是灼热而无情的火焰,在烈火中,那温柔的声音在脑海里是那么地清晰:你暂时躲在这里,等我说服了太子,就算不能改变那些诬陷,至少也会让你离开这个吃人的皇宫,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的确精彩,在太子的冷笑之中,自己看到了宫廷之外的世界,一个被无数虫蚁淹没的世界。有谁体会过被火焰灼烧全身的痛苦,有谁感受过被剥皮后寒风穿入内脏将身体一寸一寸冻结的恐怖,又有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蛆虫啃噬,饱尝那寸寸断折、分分碎裂的煎熬?没有这些体会的人,自然可以很轻松地宣扬着所谓的爱与宽恕,讲述什么天道报应,只有身陷其中的人,才会明白,仇恨的火焰是无法用言语去浇熄的。

「瑞王呢,那个懦夫现在怎么不敢站出来了?」夏傅冷笑着,指着身旁的小月,「这个女人只是被我的『情缠』之虫所操纵,肚子里的胎儿还是活的,我今天算是网开一面,若是那你们交出瑞王,我就放了这个女人,也放过你们,不然的话,死后去了阎王殿,别说我没有给你们任何的机会。」

「不用逼这些无辜的人,你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就在这里。」还没有等清箴子开口,瑞王沉凝的语调便在众人的身后响了起来,「放了那位夫人吧,冤有头债有主,我欠你的,自然由我来偿还。」

「哼,真是难得,晏景瑞你也有挺身而出的时候。」夏傅狰狞的笑容,衬着那些依旧在他那溃烂的脸颊上攀爬的蛆虫,实在是太过于怵目惊心,不少忍耐力差的旁观者,忍不住回过头去,连连作呕。那压抑着,却又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在夏傅听来倒是别有一番令人欢喜的效果。瞥了一眼那些脸色开始泛青的村民,那些终年面向黄土背朝天的老实人们似乎还在为了自己手边这个失去了意识的孕妇而强撑着,夏傅也无意再和这些局外人纠缠,抖手收回小月额心内的「情缠」后,一挥手便凌空将小月扫入清箴子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