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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然而,在风雪中,却是一行十一人,踏着深没足踝的积雪,在已无法辨清的山道上,缓慢地一步一步,往山上爬。

他们,不用说就是七派掌门和终南两叟,加上五剑王威及房英等十一人了。

两叟七掌门,在路中马不停蹄,根本就无法加添衣服,以他们的功力,在以往,这点风雪算不了什么!可是现在,每人都冻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风雪无情地一阵阵横面刮过。他们一个个象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犹如垂死的挣扎,一脚高,一脚低地蹒跚行着。王威在前面开道,房英在后照顾,以蜗牛一般速度,向山上走。

行程是艰苦的,但每个人为了生存,为了希望,都默不出言,向前迈步。

在房英来说,路上果如他所祷告那样,折返长安,改道咸阳后,再未遇上惊兆,安然到达了五行山。两日两夜的提心吊胆中,危机总算渡过了。可是天气的变化,却出他意料之外,而且也非人力所能转变的。

现在,他一人照顾着九个人,心境顿时又沉重起来。在这种恶劣的气候下,他不知路有多远,这些掌门人能支持多久。

于是他侧身闪过一旁,皱眉望了望跟在王威身后的清虚真人,朗声道:“清虚真人,那‘草药散人’居处在那里?”

清虚真人吃力地回答道:“在第二峰下一座幽静深谷。”

房英暗暗一叹,忖道:“两个时辰,只爬上山,再要翻过一座峰头,不知还要吃多少苦哩!”

感慨未完,倏听得啊呀一声惊呼,急忙一瞥,走在中间的华山神火先生不慎跌在积雪上,全身发抖,挣扎未起。

诸掌门纷纷惊顾停步,房英慌忙掠近,伸手扶起。只见神火先生脸现痛苦之色,口中直在喘气。他心中一紧,急急道:“前辈怎么了?”

华山神火先生打着颤,道:“没……没有什么,只是膝盖使不上力!”

房英急忙指清神火先生裤管雪花,撩起一看,原来摔这五跤,膝盖上已隆起一块乌青伤肿。

他急忙功运掌心,以先天纯阳之气,为神火先生按摩一阵,片刻就消去伤肿。但是一阵耽搁,其余人除了王威外,个个都是满身雪花,冻得齿唇颤战。

这种凄惨的景象,直瞧得房英一阵心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在以往,谁能料到这些武林高手,堂堂一派宗主,竟会有这等可怜模样?谁能想象到他们现在竟然咬牙忍受这等凄凉境况?

神火先生经房英一阵按摩,才站直腰身,向前挥挥手,表示继续前进。他虽没有说话,但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伤感怆凉之情,已不须再用话来表达。

这位华山掌门昔年一呼百诺,火烈个性比终南的“子午叟”还要爆躁百倍。此刻缅怀往昔,怎不感到怆凉凄楚。

房英看清神火先生的表情,但他却装作未见,自身边经过,替每个人拂清头肩上的雪花。

他知道那种感情的伤痛,空言安慰无补于实际;而且对方是一位前辈,具一派掌门人的身份,怎么安慰而不伤对方自尊心,不使对方感到难堪,也颇不易措词。是以干脆避而似不见,此较恰当。

然而,他那为每人拂雪的亲切举动,却使其余掌门也象神火先生一样,伤心地潸落两颗清泪。这些人那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如今却要别人来拂雪相扶,心中虽是感激,却也不免有流于孤弱之感。

房英心十更是感慨万端,匆忙中仍回到最后尾端,暗暗叹息。

路程虽艰苦,终有走完的时候,在寒冷怆凉的气氛中,一行到达了第二峰左的一片深谷。

王威走近谷口,停身回首向清虚真人间道:“掌门前辈,就是此地了?”

清虚真人此刻神色一振,点点头。房英窜上一步,目光一扫,见诸掌门神色皆铁青发灰,面无神色,忙道:“清虚前辈,由晚辈陪您老人家去叩谷,其余前辈在此休息一下如何?”

清虚真人回首一望,叹道:“不妨事,咱们—齐进去,风雪之中,也无法休息,谷中或能寻一席之地。”

说完已蹒跚向谷中走去。于是其余人都跟着举步,房英那有不知清虚真人是怕其余人在风雪中耽搁太久,易受风寒之意,忙抢步侍立一旁,照顾着诸掌门进入谷中。

一进谷口,举目凝望,房英不由大感讶然。只见满谷清葱,疏疏落落的松柏林中,映出一片红绿相映的奇花异卉,扑鼻花香中,夹着一阵阵令人不易觉察的暖意,这情景不但不象谷中,毫无风雪,而且简直不象是寒冬季节。

房英暗自惊讶,恍疑进入人间仙境。他怎知这正是阴寒一阳生的宇宙奥妙之理。

在那些花圃中,—排三棂竹房,幽雅精致。但—排竹屋后还矗立着一座木造高楼,虽无红墙绿瓦,但被四周的青松苍柏,各色异花一衬托,也显得玲珑雅趣,似浮在一片锦海之上。

众人穿过松林,各色奇花,已尽映入目,令人精神一爽。花圃中一条白石小径,直通中间竹屋。

房英正欲出声询间,倏听得竹屋中响起一声极不愉快的苍老喝声:“是谁不得老夫准许,擅自入谷?”

清虚真人,急急挥手示意众人停步,上前两步大声道:“无量寿佛,故人造访。齐施主不愿相见么?”

这阵回答甫落,竹屋门户呀然开启,踱出一位白发白须,青袍缎带,容貌庄严,举止飘逸的老人。

房英暗暗喝采,忖道:“这位‘草药散人’,隐居世外,等如神仙中人!”

老人目光一扬,见这许多人,脸色顿时讶然望着清虚真人勉强呵呵一笑,急步到清虚真人面前,握手道:“原来是武当道友驾到,失迎!失迎!。”

接着伸手一指诸掌门道:“这些高手是谁?恕老夫眼拙。”

清虚真人忙—一介绍,诸掌门抱拳为礼,“草药散人”不禁失声道:“原来俱是闻名之士。老朽齐无治世外野人,终身未出谷一步,倒是失敬了!”

诸掌门忙谦虚一阵,只见“草药散人”齐无治目光一溜,又失声道:“清虚道友,你们各位朋友脸色好象都不对劲,若老朽眼睛不花,诸位必然身体皆不舒适……”

清虚真人长叹一声道:“齐老果不愧医道通神!不瞒你说,贫道与各派掌门施主,在房少侠护卫下,确是有求而来!”

齐无治呵呵一笑道:“老朽别无所长,医病尚有一点小小把握,尊友若有什么不适,老朽包管药到病除。小事情,算不得什么。”

房英一旁察言观色,暗暗道:“清虚真人说他孤僻,但以我看来,此老倒是干脆爽直,是个性情中人。”

清虚真人闻言又叹息一声,道:“齐老,贫道与各派施主的病况,非普通一般可比。”

齐无治伸手一抚长髯,愕然道:“什么病?竟有这等严重?”

清虚真人用低沉得无法再低沉的语声道:“不瞒齐老说,在场除了王五侠及房少侠外,俱都被人点散真元,失去一身功力,故而千里跋涉,进谷求助!”

此言一出,齐无治本来尚有笑容的脸色顿时一变,目光向诸人脸上来回扫视了几次,神色凝重地仰首观天,深思起来。

诸掌门及房英暗察颜色,心中俱都一紧,迫切之情,洋溢脸上。

倏见齐无治头一低,目注清虚真人道:“各位是被何人所伤?”

房英接口答道:“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帮会名叫‘天香院’。这几位就是被天香院下面一名坛主以天竺密宗手法所伤。”

齐无治又沉声问道:“照小友之言,那名坛主身手必然不凡罗?”

房英困惑地点点头。不知这位“草药散人”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齐无治又道:“一名手下竟能伤了七派九人,那么换句话说,那首脑人物的功力更是出神入化了?”

房英暗思对方并非是习武之人,多说又说不清楚?只得又点点头。

齐无治目光望了清虚真人一眼,摇了摇头,又仰天凝思起来。

房英忍不住急急道:“老丈是有什么困难?”

诸掌门心头不由—沉,房英更是焦急地道:“听说老丈药术通神,难道没有办法使这几位前辈恢复功力?”

齐无治摇摇头。

房英惑然道:“老丈既然表示没有办法,莫非是药物不全?”

齐无治沉声肃容道:“老朽不愿欺人,更不愿自欺,不瞒你少侠说,药物俱全,恢复功力,在老朽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房英双眉一挑,截口道:“那末老丈说的困难,是指什么?”

齐无治淡淡一笑道:“老朽的困难,是指人而言!”

“指人?”房英一怔。

清虚真人脸色倏然一变道:“昔年与施主一聚,使贫道感到施主胸怀旷达,情操高雅。现在施主困难在‘人’,莫非是说贫道及一干同道不值施主施救,或是施主不愿施救么?”

齐无治摇摇手道:“老朽并非这个意思。”

房英轩眉道:“那老丈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早已有了一股怒火。

齐无治冷冷道:“老朽并非江湖中人,虽略通医道,却无缚鸡之力。故不想卷入这是非圈中,惹上一身恩怨!”

房英一愕道:“老丈之意,却令人不懂了!老丈与世隔绝,与任何人都无恩怨是非可言,对各位掌门前辈来说,见危施救,清如天日,更是有恩无冤,怎说是卷身是非圈呢?”

齐无治鼻中一哼,道:“老朽救了各位岂不得罪了那个什么‘天香院’,这不是漩涡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