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幻岳一笑道:
“你现在可真变得通情达理多了。”
古潇然道:
“有句话说过——‘人到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南幻岳颔首道:
“你既然知道有这么两句话,事情就好办了,现在告诉我,你藏钱的地方,当然,只要告诉我哪几个凑得齐黄金五万两,明珠千颗,翠玉百件总数的地方即可,其他你的超额私蓄所在不用讲!”
古潇然略一犹豫,终于肉痛如剜的道:
“好吧……在我卧房那张铜床的雕花脚架里,靠墙角那面的一支脚架,扭开它,里面有十足赤金的存票五万两,明珠千颗,翠玉百件我委实没那么多,我不喜欢存积这些劳什子,脚架中另有银票三万七千两,幻岳,就请你凑合一下折合抵数吧,唉,你等于刨了我的老根了……”
南幻岳哼了哼,道:
“少在我面前哭穷,玩这一套花巧,娘的,你实际所有恐怕不止超出我向你拿的数目十倍!”
古潇然连天的喊起冤来,道:
“真是可怜我哦,老朋友,你这一搜取,我剩下的也就只是些渣啦,你吃面,我喝的全是残汤发,一点底子也都叫你刮光啰……”
南幻岳冷冷的道:
“鬼话!”
古潇然急叫道:
“老朋友,我可以赌咒,可以起誓——”
南幻岳一挥手,道:
“少噜嗦,你以为我会相信?另外‘大理府’那三家买卖你也写个凭证叫他们晓得换主了,我派人按月去查帐收钱——”
古潇然瞪大了眼,惊叫:
“什么?三家生意你还想要?幻岳啊,手下留情哪,别这么狮子大开口,吃人不吐骨头啊……”
南幻岳恶狠狠的道:
“写不写?给不给?”
古潇然噎窒一声,嗫嚅着道:
“幻岳,只要一家吧?”
南幻岳大吼道:
“三家全要,否则就延长你在洞里的时期!”
古潇然几乎要哭出来,颤声道“
“罢,罢,罢,给你,给你,你这吃肉吸血的钱蛀虫,你这是在逼着我倾家荡产两手空空了……”
于是,南幻岳击掌两声,门儿开处,孙红眼业已手捧笔砚纸张,更拿着一面小几走了进来,他端端正正的将小几摆在古潇然面前,更将笔砚置安,纸张铺平,然后,欠欠腰,龇牙一笑;
“写吧,古大爷。”
古潇然突然大吼:
“给古爷松绑,这样我怎么写字?”
南幻岳点点头,孙红眼迅速替古潇然解开双腕上的牛皮索。古潇然一面用力搓揉着腕上的瘀痕,一边又大刺刺的,神气活现的叱喝:
“磨墨呀,濡笔啊,你这红眼龟孙在发什么愣?”
南幻岳无声的一笑,端了自己的小板凳坐在一边去,眯着眼专等古潇然的让渡凭证写好,当然,他知道因为对方不大甘心,所以必然会写得极慢极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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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仍然是单人匹马,南幻岳匆匆赶往“大理府”,日子就在跟前了一他与阎家兄妹的约会,他希望对方不要迟到,当然,他自己就更不能迟到,那可真是一桩人命关天的大事呢……
临行之前,南幻岳委实费了不少唇舌,又加上狄修成的劝解,才把他的准妻子杨玲留在庄里。古潇然依然被关在那间坚固的柴房之中,对这位“老朋友”,他要等到回来以后才处置,为了预防万一的变化,他更暗中向这位“老友”施展了“分筋手”,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武功,相当的阴毒,被施上“分筋手”的人,不发力使劲便浑然不觉,但只要一用力,全身筋脉立即绞错痉挛,那等痛苦,是够当事者在地下辗转翻滚上两个时辰!
就在约会的前一天夜里,南幻岳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大理府”东去十五里的“驻马亭”!
这是个路边的亭子,很宽敞,里面尚有石桌石椅等物陈列,平常时客旅行商经过此地,大多要停车下马,到亭子里歇口气,憩息一番,但那是指春夏的季节,一等进入秋凉,天气没那么燠,日头也不那样火毒了,在这里憩歇的行旅便也少了,像此际的天候,雪飞飘飘,寒风刺骨,那一阵一阵的酷冷恶冻,能将人的血液也僵凝住,道路上早已鬼影不见一个,还有谁会在这四面通风,无可遮掩的空亭子里驻马呢?
南幻岳晓得这种情形,所以他才挑拣了这个地方——又安静,又冷僻,而且,视线广阔,进退随心。
一夜没有合跟,他就那么待在亭子里等待到了天明,口鼻间呵着白色的雾气,他不时走动着挥臂跺脚,舒畅着体内的血脉,他需要保持绝对的灵巧利落,因为他知道,随时可能得运用他的体能呢。
黑沉沉的大地逐渐转为灰白,那是一种朦陇又迷茫的灰白,像有浓重的雾氲,而雾氲里,慢慢形成晕沉沉的亮度,曙光露了……
长长打了个呵欠,他耐心的注视着来路,不知怎的,到这个时候他居然有些担心起来……
周遭是一片冷寂,空气冻得似要脆了……
突然间——
就像那几个影子原来便在那雾氲里一样,有三个模糊的黑影缓缓朝这边接近,隐约中,宛如三团来自虚无的幽灵……
“来了!”
南幻岳振奋起来,同时,他的右手已不自觉的摸触到腰间的“寒水红”那又硬又光滑的把柄上!
凝目注视着三团慢慢移动的影子,显然,他们都骑着马,但为什么没听到蹄声呢?南幻岳等他们再靠近了一段距离后方才恍悟,三个人的坐骑蹄趾上,全包裹着厚重的草网与棉兜——嘿,怕马儿在雪地里打滑吧?
一抹笑容绽开在南幻岳的唇角,他已看清了马鞍上的人“玉狐”阎立名,“花狐”阎小仙以及,另一个全身裹在青色斗篷的身躯,十分纤细窈窕的身躯!
双臂环胸,南幻岳挺立在亭口间,他目迎着对方,神态显得镇定从容又威武凛然!
于是,在距离亭子前丈把远近的地方,三匹马缓缓停住,却只有阎立名一个人抛镫下地!
南幻岳气宇深沉,卓立不动。
阎立名抖了抖披风上的雪屑水滴,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南幻岳微微一笑的语声在生冷的空气中显得有点硬崩:
“不错,你们很守时!”
阎立名仰着脸,那张苍白中泛着憔悴的脸孔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他呵了口白气,冷淡的道:
“我们当然守时!”
南幻岳点点头又道:
“不过,光是守时不行,你们还守信么?”
阎立名的双目中射出一片愤怒的火焰,他大声道:
“什么意思?”
南幻岳朝那马背上裹在斗篷中的身影一指,道:
“人带来了没有?”
用力吸了口气,空气是冷冽的,阎立名又呛咳了几声,他这时的脸上已有了些红晕——带着怒意的红晕:
“当然带来了,你以为除了我们兄妹之外另一匹上面的人是谁?”
南幻岳嘿嘿笑笑道:
“吃一会亏,学一次乖,我上了你们一次老当,这一遭,当然我必须仔细一点,而且,还要非常的仔细。”
阎立名冷冷的道: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南幻岳点点头道:
“我会自行验明正身的!”
阎立名踏上一步,一伸手:
“拿来!”
南幻岳瞪大了眼,道:
“什么拿来1”
周立名脸孔顿时歪曲着,面色铁青:
“你想毁诺?”
南幻岳怒道:
“我想毁什么诺?”
阎立名激动的大叫道:
“我兄妹费尽干辛万苦,更背上一个背友通敌的臭名,替你特狄十娘弄了出来,你人也见到了,解药为什么还不拿出来?你想得了人之后,再害死我兄妹两人么?你这个卑鄙的——”
南幻岳大喝一声,叱道:
“你先给我闭上那张鸟嘴!”
双眉怒轩,他又厉烈的道:
“八字尚未见一撇,老子凭什么就这么简单拿出解药?人带来了,不错,除了你兄妹之外另有个人骑在马上,但我怎么知道那就会是狄十娘?我所看见的只是一个裹在斗篷里的身影——那可能是世上任何一个,甚至是吕花那丑八怪也不一定!”
阎立名“咔嗦”一咬牙,道:
“姓南的,你完全是在存心挑剔,故找麻炳,你——”
南幻岳狠狠的道:
“我找你们屁的个麻烦,你们兄妹两个我早就腻味透了,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挑剔你们?待我验明了确实是狄十娘本人,自会将解药交给你们,娘的,你穷紧张个什么劲?一副没出息的狗熊样子!”
阎立名双手握拳,气冲牛斗,道:
“去看,你这就去看!”
南幻岳哼了哼,大步走了过去,马上,阎小仙是紫红色的披风头上罩着同色的风帽,只露出脸蛋儿来,也不知道是冻得如此抑是恨得如此——那张俏生生的脸庞上是严霜一片,白中透青!
南幻岳欠了欠身,笑道:
“小仙妹儿,别来无恙?”
阎小仙的回答就和此际的天气一样又冷又萧索:
“见你的鬼去!”
南幻岳微微咧嘴道:
“久不相见,怎的一朝上面就不大亲热?”
阎小仙冷冰冰的道:
“南幻岳,你不要嘴皮子上卖俏,早晚有你得到报应的时候!”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哦,我几乎忘了,你起过誓,赌过咒要收拾我的,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小仙妹,可得手下留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