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早晚要跳下去,不如谁来自背后狠狠踹我一脚。

王小贱观察了我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了,“想什么呢?”

我还没回过神来,呆滞的说,“踹我一脚。”

“啊?”王小贱一愣,“是大老王要咱们两个表演余兴节目么?”

我摇摇头,“别烦我,我正在投入的绝望呢。”

“说个事儿让你不绝望,你往你11点的方向看,有个幼齿小男孩老往咱们这边儿看。肯定是茫茫人海,看上你了。”

我顺着11点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小男孩西装革履,长相很是斯文,他对面坐着一个短发姑娘,姑娘长着一双剑眉,气势汹汹,小男生对短发姑娘确实是心不在焉,一脸敷衍的假笑状。他又一次望向我们这边儿时,目光被我逮住了,小男生冲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人海中贼光一闪。

“看着也就二十刚出头,来这儿混什么劲啊?”我自言自语。

王小贱四处看看,“你说,这么些人里面,最后能成几对?”

“二十对儿?”

“你怎么活的那么乐观啊?我猜最多也就是五对儿。”

事后证明,我和王小贱都太乐观了。因为必须得男女双方互相中意,我们才能告诉对方的邮箱和联系方式,可是,最后一算,这种互相看对眼儿的组合,只有三对。

遇到最多的情况是,“我喜欢A组3号,但是B组4号和9号我们也聊的很投机,可以把她们的邮箱都给我吧?”

王小贱接着问,“你觉得事后会变成炮友的,能有几对儿?”

“五对?”

王小贱轻蔑的看看我,“我猜,这个差不多能有二十对儿。”

快结束时,一直遥望着我默默微笑的小男孩走到了我们面前,我拿着本子问,“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心仪的对象的号码,如果对方对你也感兴趣,我们会通知你的。”

小男孩摸摸头,看看王小贱,看看我,脸色通红,“我,我能直接要你电话么?”

王小贱憋着一脸笑,慢慢溜达着走向不远处。

我也有点儿慌,“哎?那个……”

“我叫陈忠信,你叫我小信就行。这是我名片。”

我四处观察一下,大家都在退场,周围一片兵荒马乱,于是我也匆匆的拿出一张我的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

“那,以后常联系。”小信小心翼翼的把我的名片放起来,然后转身向出口走去。

“要是加上你们俩,就得算二十一对儿了。”王小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达了回来,在我背后胡说八道。

等到彻底收了工,已经是深夜了,王小贱带着几袋子的东西要往新家搬,所以我只好帮他一起拿到新家去,顺便也看一眼我以后要住的地方。

一打开门,我心里就一阵豁然开朗,真难想象同是一个小区,居然还有这么宽敞的房间。房间刷成了淡蓝色,让我想起了温情脉脉的高级精神病院---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要你别生气---就是那样一种宽厚的颜色。

王小贱把稍微大一点儿的房间让给了我,家具都是新的,王小贱的那一间,可能是那对小两口想用来当婴儿房的,粉黄色的墙面上还画上了一层贝壳花边,王小贱对这花边表现出了深恶痛绝的样子,但我总觉的在夜深人静时,他会坐在那花边下一边翻看童年相册一边畅想未来。

我们两个人疲惫的瘫坐在客厅软绵绵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王小贱开口说:“黄小仙,我也给你8分钟。”

“干嘛?”

“你把你的怪癖说一说,比如我绝对不能当着你的面干什么,就给你8分钟,你赶快说。”

我一愣,一个人住久了,所有的怪癖也都变成了生活习惯,猛一想,还真是想不起来。

“你先说吧,我想一想。”

“嗯,好,第一,公共区域里不要出现橘黄色的东西。”

“为什么啊?”

“我讨厌吃胡萝卜。”

“神经病。”

“第二,不要在家里煮韭菜。”

“谁会没事儿煮韭菜吃啊。”

“第三,洗澡的时候记得关门。”

“放心吧,你别偷偷把浴室的门锁弄坏了就行。”

“第四,不许无故撒泼,撒泼也不许摔东西。”

“只有我爷们儿才能看见我撒泼呢,你何德何能啊。”

“……就这么多了。”

“好好想想,时间还没到呢,以后想起来的可就不算数了。”

王小贱想了想,然后伸出手来,“没有了,就这么多,祝我们合住愉快。”

我一掌把他的手扇开,“假模假式儿的,还学别人培养怪癖,你得先把人格搞缺陷了才有资格呢。”

“现在谁还没点儿怪癖了?就跟CICI那天在MSN上的签名写的似的,“这么个时代,这么个世界,不得个抑郁症什么的,你都不好意思见朋友。”你就没有生活怪癖么?比如上厕所的时候一定得听点儿中国本土骚老爷们儿民谣什么的?”

我仔细考虑了三分钟那么久,然后发现我生活真是贫瘠,每天慌慌张张的见招拆招兵来将挡,只顾着栽跟头了,连挖个坑培养一点儿拉风的怪癖的时间都没有。

我摇摇头,“真想不出来。以后我努力培养几个吧。”

王小贱爱莫能助的看着我,“真可怜。”

我转念想想,一大半有怪癖的姑娘,那都是身后有人低姿态的在宠着她们,比如一个人的怪癖是:“我睡觉的时候被子必须盖在肚脐眼正上方5厘米处”,那么她身后一定有个人每天晚上在她睡着后,会时不时的观察一下被子的位置是否准确恰当;“我月经期不能闻油烟味儿,否则就会上吐下泻精神崩溃。”那么,一定也得有个人默默的陪她吃素整整一星期。这些怪癖都是有受众在默默帮衬的,好用来凸显自己的不凡与娇贵。我这么个惨淡的独居预备役妇女,每天自己跟自己说:“今天是星期二,所以绝对不能跟身高一米六五以下的人讲话。”“床必须摆在朝阳的地方,不然床单上的缝的小花就该枯萎了。”自己提出命令,自己一一实践,怎么想都觉得是精神病在自娱自乐,和与众不同扯不上半点关系。

长叹一口气,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正好还差8分钟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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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7月23日  星期六  暴晒

早上七点半,我睡得正迷幻时,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打开门一看,王小贱朝气蓬勃的站在门外,手里捧着胶带和塑料泡沫。

“干嘛啊你?”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靠在门框上声音虚弱的问他。

“今天就抓紧往过搬吧?正好有时间,我来帮你打包。”

我关上门,“不行,我要睡觉。”

王小贱侧身挡住门,“几点了,睡什么睡,都已经是中老年人了,哪儿来的那么多觉啊?”

我转身,拿过他手里的黑胶带,撕下一段,一掌拍在他嘴上,“我特别困的时候,道德标准也没醒,所以别惹我,杀了你都不用负法律责任。”

到底有多少首歌唱到过:“离开了你,我会一辈子彻夜难眠”之类的话。但放在我身上却没那么应景,刚分手的前几天,我也真的是狠狠失眠了几天,但那之后,恨意终究没有敌得过睡意,而且物极必反,我反而睡得愈发昏沉起来。

每次睡意来临前,我都会默默许下心愿:最好这次,能一睡不醒。我在梦里的那个世界比起现实中的生活,不知道要精彩几万倍。在梦里,我解救过缅甸民主土匪党的领袖,在夜店里私会过作协主席,甚至手刃过幼儿园时期的仇敌,但分手后梦到最多的,却是分手前和他在一起的最普通的生活场景,在那梦里,我们两个人只是默默坐着,但眉目却很懒散很默契,不是最甜蜜的绮梦,但因为知道它再不可能于现实中发生,所以梦里的我怎么也不愿醒。

十点钟,王小贱又来了,这次我举手投降,把他放了进来。他手里抱着那些装备,一副准备大展拳脚的模样,“来吧!我们可以先来整理贵重物品。”

我往他面前一站,“我是这屋里最贵重的物品。”

王小贱上下看看我,“贵重物品,您睡裤上破了个洞。”

经过分工,王小贱打包电器,我收拾衣服。看王小贱干活儿的细致劲,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电源线捋顺了抻直了还要用胶带缠好,饱经风霜的破电视用塑料薄膜包裹的好像一个骨折病人,一个老爷们家的,干点儿什么活都搞得那么精致,这世界就是让他们给活生生搞荒诞了的。

我们两个人一人守着一个角落,默默干活,王小贱还时不时的过来巡视一下我这边儿,对于我萎靡的工作状态没完没了的发牢骚提意见:“黄小仙儿,你这么叠衣服回头打开了都是褶……”“黄小仙儿,我告诉你一个生活小窍门……”“哎黄小仙儿,你怎么没去淘宝上买那个巨牛逼的叠衣服的板子啊?我都买三个了,没了它我活不成……”

我听着耳边这一阵阵残酷高频外加自恋的蜂鸣,终于忍不住了,把手上衣服一扔,“你丫打个包哪儿那么多话啊?最近没做卵巢包养吧,更年期症状也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