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小贱手里拿着抹布,一脸正气,“就是看不惯……”

“看不惯?看不惯正好,我还不搬了!你自己住吧。”

“别别别,”王小贱一脸谄媚的凑上来,“我真是这样,一收拾东西就兴奋,你别生气,我去给你倒一杯夏日特饮--凉白开,你歇会儿,歇会儿。”

到了下午,东西差不多收拾好了,我们先把东西都集中在了楼梯间。一打开大门,我们两个人都当场石化了。正午的大太阳正晒的震撼,我们和不远处的垃圾桶之间仿佛都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热浪,这么热的天,要是一趟一趟的搬东西,我和王小贱一定在半途中就被晒成肉干了。

我一脸恐慌,看着王小贱,“咱们晚上再搬吧?先都把东西拿回去好了。”

“你听说过有晚上搬家的么?除了要连夜潜逃的?”

“那你自己搬,我不冒这种无谓的生命危险。”

王小贱想了想,“你在这儿等会儿,往里站,别晒着。我马上过来。”

王小贱转身走进了外面火辣辣的世界里,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身上冒出了一股青烟。过了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楼门口,王小贱走下车,“往车里装吧,争取一趟搬完。”

东西装好以后,王小贱接着指示我,“你坐进去吧,往里挤一挤。”

我乖乖上车,然后问他:“那你怎么办啊?”

王小贱指指身后的剩下的一个大箱子,“我把这个抬过去,你在楼道里等着我。”

“不行,这让我觉得你那么伟大我这么渺小。”

“少废话,记着啊,到了以后,你把身上的这个小包背好,然后再下车拿其他的东西。不然你身体协调能力那么差,肯定得撞头。”

“你管的是不是也太多了,去搬箱子吧,觉得要被晒晕了,就赶快护住你后脑勺啊。师傅,我们走。”

车缓缓开动,王小贱还在追着车嚷嚷,“记着先背好小包,然后开车门……”

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新楼门口,我四处找钱包,给师傅拿车钱,不知不觉的又乱了起来,背上随身的包,我就俯身开始收拾身旁大大小小的行李。

司机师傅突然转过身,一脸慈祥的冲着我说:“男朋友不是交待给你了么?背好小包,打开车门,下车以后再取东西!”

我先是一慌,后是一窘,一边儿点头一边儿开车门,“是是是,您记性可真够好的。”

“嘿嘿嘿,”司机师傅的笑声明媚中带着一丝贱气,“我呀,最喜欢看小两口耍贫嘴了。别说,你们两个人嘿,势均力敌。”

我刚想问师傅,“您难道不觉得我们更像是一对很贱很有爱的姐妹花么?”不过远远的,看着王小贱挟着一身热气头顶几乎要冒出金光的冲我走了过来,我便把这话忍了下来。

东西都搬进来以后,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王小贱又精神百倍的帮我拆行李,撅着个屁股满屋子乱窜,我不禁也揣测了起来,王小贱这个人,风格实在是太多变,想要给他下个定义真是很难。我分手前,此人从来都是出招犀利言语狠毒,无数次几乎要把我逼哭在茶水间,他把我搞得最抓狂的时候,我甚至曾痴痴的恳求过前男友,无论黑道白道,交通事故或是买凶杀人,只要能把这个家伙干掉,我愿意一辈子不求名分永远追随他然后给他生一个足球队的小孩。

就是这么个人,在我分手以后却突然基因突变,我最手足无措最绝望欲死的时候,在手旁一米范围内摸一摸,总是能摸到他。

说这是友情,我不相信。在我眼里,所有把一个女性当成自己哥们儿的男人,脑子肯定都有问题,而愿意把一个男人当成闺蜜的女人,肯定是人生里有太多的空窗期。

如果说是爱情,就更不对劲了。王小贱的眼神实在是太坦荡荡,而且冥冥中,我总有一种这家伙在自得其乐的感觉。

王小贱终于累歇菜了,在地板上一趴,作垂死状。我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把他看起了疑。

“怎么样?劳动中的老爷们是不是特性感?”

“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我分手以后你为什么突然表现出了这么善良的人格?”

王小贱一愣,想了半天,终于开口了,“其实吧,我的出发点很龌龊。你看,马加爵当时变了态,先杀的是他们宿舍的人。我当时看你也有这个倾向,那你肯定是先杀我们小组的人了,咱们小组里,你又最讨厌我,到时候第一滴血肯定是我流下的,其实我是为了自保,顺便代表北京女子监狱表个态:他们不欢迎你……”

“王小贱,”我打断他,“你能分清楚什么是需要正经说话的时间段么?现在就是正经说话的时间段!你要不说清楚,我还是没法儿跟你住。”

王小贱翻个身,看向天花板,愣了半天神儿,“那明天吧,明天告诉你。”

“几句话的事,还要定日子啊。”

“明天是礼拜日啊,正经话不都得放在礼拜日说么?”

“你是基督教么?”

“是啊。你不知道么?”

“胡说!你每次吃饭前也不祈祷啊。”

“你不懂,我把筷子伸向饭碗的那一瞬间,就是一种最专业的祈祷仪式。”

“怎么听着那么可疑呢……”

“反正,明儿肯定告诉你。我去洗澡了。黄小仙儿,你不觉得你浑身湿中带黏,而且浑身萦绕着一股成分复杂的味道么?”

我一边骂他恶心,一边出了门。回到家里,冲完澡走出来,虽然还有些生活用品没有搬走,但是家里还是显得空荡了不少。我捧着湿漉漉的头发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着四周,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到现在,实在是段不短的时间,房间里的陈设没怎么变,但是气氛却早已无数次的改朝换代。

我爬上床,静静等着睡意来临,但这次,我希望自己不要一睡不起,因为明天王小贱要说什么,我实在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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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7月24日  星期日  阴雨天

礼拜日,小雨从凌晨起就开始下,窗外的能见度基本为零,但空气却依然很闷热。

我和王小贱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我用WII练着瑜伽,他双手捧着块抹布撅着屁股一遍遍擦着客厅地板。

“黄小仙儿,你谈过几次恋爱?”王小贱突然停下来,气喘吁吁的问我。

我一愣,“干嘛?不是你要趁着礼拜日说正经话么?凭什么要我先吐露心扉啊。”

“你先跟我说说,就当是序曲。”

“我的隐私凭什么告诉你啊,跟我这儿装牧师,你自宫了么你?”

“瞧您这文化水平,人家牧师连二奶都能包。”

“哼,看你信的这个教,这么荒淫。”

“黄小仙儿,这次这个男的不会是你初恋吧?”王小贱往地板上坐下来,问我。

我一激动,差点儿从平衡板上掉下来,“您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那这是第几任?”

“第三任。”

王小贱一脸的兴致勃勃,“说说吧。”

我也干脆从平衡板上下来了,关掉电视,靠着玻璃窗坐下来,身后雨点细细密密的打在玻璃上,潮乎乎的房间里,我努力的回想起了我的惨淡人生里的前两任男朋友。

第一个是初中同学,初一好到初三,断断续续也在一起了三年,他长的不俊美,我长的不娇媚,我们这个组合属于早恋群体里的二线演员。在躁动的青春期里,两个比较容易被忽略的人如果聚到了一起,后果就是:会被更彻底的淹没在了人海里。现在回想起来,刚在一起的时候,带着酸奶味儿的小情话也说过,带着错别字的小情书也写过,课堂上偷偷摸摸的小眼神儿也互相传递过,但那时的场景和心情都记不清了。功课倒是没耽误,倒不是因为聪明,而是我们两个都属于那种连谈恋爱都谈不专心的人,不管在做什么,都呈现出一种三心二意灵魂半出窍的状态,甚至就在进行很不专业的接吻活动时,其中一个人都会突然抽身而退瞪着双眼睛问:哎,新出的那集《海贼王》你看了么?

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们那里的电台在半夜一点半时,有一个节目,专门放相声和笑话。这个时间段里,我们那个小地方,除了贼和刚失恋的,其他的正常人基本上都睡着了。没什么听众,[奇+书+网]但男主持人依然很兴致勃勃,放一段儿相声后,自己再讲一个笑话,讲完还自己负责哈哈大笑,把那有点儿嘶哑的笑声在午夜一点半通过电波覆盖到整个小城上空。

我和他是这个节目的忠实听众,他喜欢听相声,我喜欢听笑话,每天半夜一点半钟,我们就躺在各自家里的床上,带着耳机,捂着被子里扑哧扑哧的笑。第二天到了学校,还要交流一下收听心得。

高二暑假里的一个晚上,节目播到一半,男主持人突然兴致勃勃的说,“今天,我们有观众点播!三中的XXX同学想要给他的女朋友小黄同学点播一个笑话:《幸福的鞋垫儿》,希望能永远和小黄同学在一起。哎呀,我很感动啊,那么下面,我就来再讲一遍这个笑话:从前,有一对幸福的鞋垫儿,一只叫左左,一只叫右右……”

现在想起来,我窘的一身冷汗,但那时候,那一刻的我,幸福的在被子里簌簌发抖,我的男朋友给我点播了一个笑话,我最喜欢的那个笑话,而通过电台主持人的复述,我们的关系仿佛更坚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