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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二十章 楚女腰肢天与细(中)



        心跳在瞬间漏了一拍,我亦知杳娘善妒,然而却不知竟有如斯过往,为了博宠,亲子亦能下手毒害,实在无可救药,可悲可叹。悲凉的感觉一点点入侵,我低低开口:“杳娘之过,只在于他太过爱重王爷,为了留住王爷长在身边,不惜以亲儿作赌。固然可恨,却也可怜。”

        他蓦地抬头,苦涩道:“爱重?她怎配用这二字!若真爱重本王,便该处处替本王着想。她明知惇儿是本王心头珍宝,却为了博宠不惜下药侵害!她明知本王喜爱宓儿,却还处心积虑刻意中伤!如此不明事理,她有何资格说爱重本王?”

        我心中悲凉更甚,虽十分厌弃杳娘,此时仍不禁动了怜悯之意。身为女子而不懂自矜的悲哀,便在于被男子弃如敝履尚一心不死,用尽种种手段妄图留住过往恩爱,却不知,既需强留,又何谈恩爱?即便绝色倾城如花后牡丹,若没了风骨,尚且不如峭壁山花。我淡淡开口:“王爷既已逐了她出府,又何必再苦苦追究前尘往事?目下最重要的应是好好整治惇儿的身体,令他康健喜乐才是。”

        我说着,拉开他手站起身来,心头说不出的烦闷难安,竟不想多看他一眼,多听他半句。心中幽怨顿生,怨他不懂真情,真情又怎能分享?你付出几分,才能得到几分,然而这道理,怕是天下的男儿都不会懂得,强要争辩,只能自取其辱。便是爱重娘亲如斯的父亲,在娘亲过世后仍免不了纳有几房姬妾,不过空悬着正妻之位,聊以悼念罢了。而允祯……允祯!我心头骤然剧痛,失去了我的允祯,也终究还是会娶旁人罢?一如我终究还是死心从了旁人,然后,理所当然地白头偕老。也许,也会纳妾,也会分割他温软的情意,像所有风华正茂的王孙贵胄一般,年年香车宝马,新人如玉。

        但那些,已经通通与我无关了。虽然痛楚,却仍旧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怀抱陡然失落,不禁微抬起头来怔怔望我,目光沉痛而辛酸。我回望着他,就这样与他对视着,他眼神愈发沉痛,缓缓抬手于我,哑声低唤:“宓儿……”

        尽管暗自幽怨,可见他悲伤如斯,摇摆不定的神魂仍是轻易便被击倒了。也许,我会是例外的,我不是杳娘,更不是岚姬,我是苏宓,是点燃他所有感情,注定要与他并肩的女人!也许,我可以,我可以拥有他所有的真心,可以拥有他全心的对待……我轻伏在他膝上,眼泪缓缓流下,“王爷,宓儿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惇儿,让他平安喜乐;宓儿也一定会诞下您的子嗣……让他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他蓦地紧紧捉住我的肩膀,直将我拉入怀中,便如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般珍视,再不肯放开分毫。下一刻,他已将我打横抱起直直撞入寝殿,无视妆晨、绣夜满脸的惊讶将我放在榻上。

        妆晨与绣夜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了,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他的掌心下一声声鲜活地跳着,“朔郎……”我喃喃开口,迷乱地望着他星子般的双眸。

        他掌心一震,声音激荡而透着莫名的狂喜:“宓儿,你方才唤我什么,再唤一声!”

        我无助地阖上双眼,声音低喃,如诉如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朔郎,宓儿此生丝萝得托乔木,愿一生常伴朔郎身畔,直到齿摇发落,不离不弃……”

        眼睫抖颤的同时,他的唇已软软覆了上来,带着熟悉的热度与缠绵。鸳鸯罗帐,玉暖生香,帘钩与裙衫同时滑落,伴随着他手指一路轻触,腻白如玉的肌肤缓缓潮红。青丝软软婉转于他鼻尖心口,被他汗水湿透,黏黏腻腻地暧昧纠缠着,十指交叠的刹那,不自禁自喉中逸出一丝轻吟,再没有初次欢好的疼痛,陌生的情潮如燎原之火瞬间焚尽了我所有理智。这一刻,没有楚朝的边疆安宁,没有远嫁的悲伤难定,没有彼此的猜疑不安,只有紧紧拥抱缠绕的肢体,点燃一室旖旎,无限春情。

        缠绵后的他,阖眼沉睡的模样静和温软如初生婴孩。我凝视着他,天地间最近的距离便是如此了罢!我与他发丝交缠,呼吸可闻,只一伸手便可触到他宽阔的额头,刚毅的脸庞。他的肌肤并不白皙,泛着草原男儿最常见的麦色,纵横交错的伤疤或陈或新,是他多年战功累累最好的证明。他向来是果决而坚毅的,甚至有时流于冷漠、不近人情,然而方才他却毫不掩饰地让我看到了他如此脆弱无助的那一面,他是如此地信任于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拥被坐起身,面向窗外,今夜月明星稀,玉盘澄净,我心头微漾,不由暗合手掌,阖眼喃喃祝祷:“皇天在上,信女苏宓今诚心祝祷,祈求上苍垂怜,赐我麟儿以全夫君爱子之心,若果得偿所愿,信女情愿折寿十年,有生之年亦必年年焚香祝祷,感上苍恩德之于心,永志不忘。”

        仿佛坚信诚心的祝祷必得上苍垂怜,我祝祷罢,心头亦不禁微甜了去,于是收拢双膝坐定,支颐沉思,浑然不觉一旁他已醒来,此刻正含了无限情意,炯炯望我,突然开口:“宓儿。”

        “呀!”我受了惊吓,不由身子一震,压在颚下的锦衾登时滑落了下去,我大窘,忙忙伸手抓住锦衾,拉到身前,“王爷醒了?”

        他轻笑出声,与我一般坐起身来,“脸红什么?你的身子本王早已看过,却还遮掩什么?”

        我闻听此言登时半羞半恼,忍不住辩驳道:“臣妾才没有脸红。”

        他不禁朗笑,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好,算是本王看岔眼了,宓儿没有脸红。那么,你方才一本正经却在念叨什么?”

        “你听到了?!”我惊道,霎时红透了耳根。

        他哑然失笑,“今番可再也抵赖不了了,可需本王取来铜镜容宓儿一观?”

        “才、才不要。”我忙忙道,偷眼瞧他面色,忍不住又道:“王爷醒了也不告知臣妾,却悄悄偷听,瞧臣妾的笑话……”

        他无奈道:“本王也是初醒,并非有意窃听。”顿了顿,他蓦地认真了神色,“宓儿的心意,本王如获至宝,只是方才的祝祷却不能作数。”

        “为什么?”我惊道,复又羞赧了神色,“臣妾可是诚心祝祷,怎可不算。”

        他掀开锦衾便步下榻去,我忙披衣起身,取过他搭在一边的衣袍为他披上身子。他负手背后,凝望着窗外,“子嗣固然为重,然而你亦是本王心头珍宝,若你因此折寿十年,本王情愿不要子嗣。”


        心头登时软塌了一片。我缓缓伸手环抱住他腰侧,将脸颊贴在他后背,聆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我语音婉转,却透着无比的清绝:“臣妾爱重王爷,自然爱王爷之爱,重王爷之重。”

        他反身抱住我,目中神情更胜月色皎皎,他认真道:“宓儿,你怎不唤我朔郎了?”

        我面上一红,低低轻唤:“朔郎……”我合掌对月,再次轻声祝祷:“皇天在上,信女苏宓贪心不足,还有一事相求。”

        他不禁噙了一丝笑意,静静等我下文,我望住他双眼,莞尔启口:“信女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他身子一震,目中闪烁不定,然而眉间的快意却愈来愈浓,铺天盖地般袭来,忽而大声喊道:“来人,上酒!”

        我吃了一惊,忙道:“朔郎,刻下已是深夜……”

        “那又何妨?”他笑意盎然,只微一用力便将我牢牢圈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