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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说着话,他筷子上挟着的菜肴却突然没有挟稳,完全落在桌上,微微一怔,他又用筷子另外去挟,但是,他的手指竟像僵木了一样不听使唤了!

最初的反应,燕铁衣以为自己一时失慎,但跟着,他又以为自己酒喝多了,可是当他的手指觉到僵木的一刹那,他不禁全身触电似的起了一阵痉挛!

四周,是一片死样的寂静。

燕铁衣觉得背脊泛寒,因为他又发现,自己的手臂也开始麻痹,胸口闷窒,且血流迟滞,甚至,连脑子里也开始有了晕眩翻腾的迹像!

这不是喝多了酒,他知道,酒喝多了决不是这样的情形,唯一的解释是--他中了毒!

缓缓的,他抬起了目光,迎着他的,是另三双眼睛,“化玄”老道追,那年轻道士,以及石钰!

“化玄”老道与年轻道士的眼神是极度紧张,极度迫切,又极度焦灼的,而石钰的眼神却是,那般的颤栗,那般的羞愧又那般的痛苦!

现在,不知何时,他们三个人都已离桌站出了老远。

吃力的,艰辛的收回了僵木感越来越重的手臂,燕铁衣在这收回手臂的过程中,业已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却十分迷惘,更十分伤感。

坐在那里,燕铁衣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眼前,像轻轻升起了一层薄雾,瞳孔上宛如贴罩着一层半透明的心膜,他竭力镇定着自己,脑中意念飞快转动。

“化玄”老道的声音颤抖又惶恐,他在急促的问:“石钰,药力发作了么?”

石钰木然点头,没有哼声。“化玄”老道又沙哑的道:“姓燕的如今情形怎样?有没有反抗的能力?他的功夫尚能发挥几成?”

石钰悲痛逾恒的道:“不要问我,剩下的全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化玄”老道又急又怒的叱喝:“姓石的,不要忘记你有什么把柄握在我们手上!”

石钰尖声的大叫:“你们要毁诺?”

夜枭似的桀桀怪笑,“化玄”老道接着又厉声道:“石钰,姓燕的在未曾擒牢,或伏诛之前,我们就不能履约,这也是我们早已告诉过你的,所以,你还是看明白点,尽力帮我们收拾下姓燕的才是上策!”

石钰激动的吼骂:“你们已陷我于不义,如今又来会迫我助纣为虐,更进一步的做绝?你们这些卑鄙龌龊的畜生,下流无耻的猪狗。”

“化玄”老道暴喝:“闭住你妈的那张臭嘴,姓燕的今日若不受缚,你与你那宝贝儿子,都不要想活下去!”

石钰青脸变赤,嗔目悲叫:“老奴才,我不能再帮着你们为恶,我已叫你们将我终生培育的人格自尊破毁了,你们迫我出卖我的挈友,你们却不能再逼我,践踏我仅存下的一点天良。”

大喝如雷,“化玄”老道叱道:“屁的天良,屁的人格与自尊,你除非帮着我们收拾下姓燕的,否则你同你儿子连个死处也没有,我们不会饶你,‘青龙社’更不会!”

燕铁衣仍然端坐不动,低眉垂目仿若入定,但是,他的头顶上却冒出了腾腾的白雾--他正在把握这短促的时间,倾力运注一口保命真气,以逼除体内毒素!

就在这时--偏殿前后门外人影连闪,十多条大汉飞掠而入,隐约中,外边院子,屋脊瓦面,全传来衣袂的飘掠声,与脚步的奔移声,颓然此处已被层层包围了!

奔进偏殿来的十多名大汉,倒有五个是一身大红的装束红色的头巾,红色的劲装,红色的披风,以及红色的密扣靴。五个人这一进来,便宛似燃起了五团猩赤炙热的烈火!

五名红衣人中,一个宽紧脸膛,狮底海口,虬髯宛若钢针般彪形巨汉、首先注视了燕铁衣须臾,转过来,沉冷的询问“化玄”老道:“贺大哥,姓燕的着道了!”

被称做“贺大哥”的“化玄”轻轻点头:“着道了,看样子中毒已深,只不知深到什么地步?还有没有挣扎的力量?”

虬髯巨汉瞠着石钰,厉声道:“毒是你下在酒里的,毒性的征候反应,姓燕的现下情况如何,只有你最清楚,你还和呆鸟一样楞在这里,装你奶奶的什么蒜?”

那“化玄”低声道:“方才我问过他,这家伙硬是不肯说,还和我争执起来。”

虬髯巨汉神色狠毒的道:“姓石的,你是不想要你儿子的性命了?”

石钰的脸上青白一片,五官怪异的扭曲,汗下如雨,全身栗栗抖索,整个人都像要崩溃了,但是,他仍没有说话。

站在虬髯巨汉身边的另一个红衣人--那是个独目,鼻如鹰勾,前腮薄唇的阴鸷形状人物,姐冷一哼,冰寒的道:“老大,问不问姓石的全是一样,燕铁衣是个强悍傲倨的角色,攻击性最是旺盛,素喜采取主动,如果他不是中毒过深,无法反抗,如今岂会这等老实的瘟在那里,任由我们围困包抄?”

虬髯巨汉连连点头,道:“不错,老四说得有理!”

“化玄”言道:“那么一起动手把姓燕的摆平吧,早点奏功也早点安心,妈的,这小子如同毒蛇猛兽,难惹难缠,弄不好,沾上就要脱层皮!”

虬髯巨汉狠狠盯了石钰一眼,暴烈的道:“石钰,你给老子们乖乖站好在这里,不得轻移半步,否则,那种后果你也明白,老子们拎着你儿子的小命,如果你不在乎,老子们便分这小王八的给你看。”

他正说到这里,包围着燕铁衣的十馀名大汉之一--那个麻脸招风耳的红衣人,突然惊恐惶急的怪叫起来:“老大,老大,快来呀,姓燕的满头雾气越冒越盛,那不像是毒发之状,亦非酒汗蒸发,我看像是姓燕的正在运功排毒!”

这一叫嚷,偏殿中的这些凶汉恶客立时起了一阵骚扰惊乱,除了石钰之外,所有的人完全拥向了桌子四周,将端坐椅上的燕铁衣团团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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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四一章  长春观  毒酒断义

第四一章  长春观  毒酒断义


“长春观”座落在“虎林山”后出的北麓,那是一处极其荒凉僻静的地方,在这里,幽幽的林木看上去不再青碧流翠,反而现着一种压窒人心的森冷黝暗,天日也宛似晕朦了;丛生的杂草没胫,远山苍峰寂然相对,全罩在那一片淡漠清寒的疏气里,好一付凄落的景像。

背后是浓郁的山林,四周是杂草丛生,一条崎岖起伏的羊肠小径蜿蜓来到这“长春观”,一间正堂,左右偏殿的“长春观”,却显得那样的残旧古老,破损的建,有如一个衰朽褴褛的老人,是恁般的灰苍,又恁般的凄凉。

燕铁衣随着石钰牵马来到观前,那堵短墙早已颓坍,在斑驳崩缺的麻石台阶前,两人拴住坐骑,拾级进入正堂。

四处巡视着,燕铁衣摇头道:“这地方怎么如此破落法?”

苦涩的一笑,石钰低声道:“观于此,香客游旅自少,而香火不盛,那来的钱财整修维持!”

燕铁衣笑笑,道:“出家人也少不了俗间的银子,心不入红尘,这副[奇+书+网]皮囊却少不了人间烟火的供奉,说出来,未免有点可悲亦复可笑。”

踏进观门,嗯,里头尚称洁净,神坛上供的是三清祖师,灰黄的布幔两边拉起,神前那只剥的铜炉中捻着三只线香,青烟一缕,飘落;一具签筒也泛了黑,筒里的竹签大约好久不见人摸了,上面结着几根细细的蛛丝。

坛前的软垫露出了内衬的棉絮,面上已经洗磨得白灰薄裂,那边窗下摆了两张椅子,材料不错,但油漆脱落,臂靠处原嵌的云母石也裂了好些纹槽,连窗上的冰花格子都残缺不全,糊窗的棉纸处处裂口。

这座小道观,可真像家破落户。

燕铁衣轻轻道:“大郎中,我看这座道观的一副凄寒样子,是否还有能力摆出一餐素斋来,实在颇有疑问。”

石钰道:“这个大概还不成问题,观里的道士虽穷,但自己种菜磨浆,吃的还弄得出,好在素食也就是那么样,不比荤席的五颜六色花式多。”

燕铁衣道:“希望不至为难他们,事后,我们多奉香油钱也就是了。”

移步向左边偏殿,石钰边道:“我这就去招呼庙祝。”

他才要来到那边的半月形门前,一个瘦得形销骨立的灰抱老道,已自门内走出,老道见堂中两人,初是微怔,随即单掌问讯,颤生生的高宣道号:“无量寿佛,二位施主驾临小观,贫道有失远迎,请二位施主恕宥。”

石钰转过身来,脸色木然,竟没有回话。

走上两步,燕铁衣拱拱手,笑道:“道长太客气了,前来打扰,殊深抱歉,未知道长可是宝观主持?”

老道颧骨高耸,窄额削颊的黄脸上,展露出一丝笑容,稽首道:“祖师观院,本乃方便之地,随时欢迎各位施主莅临膜拜随喜,施主等亦乃维持观院香火之善士,迎之唯恐不及,怎有『打扰』之谓?呵呵,贫道『化玄』,正乃小观主持。”

燕铁衣又是一拱手:“失敬了,道长,我们哥俩乃是久闻宝观素食美味可口,别具风格,忍不住这口腹之欲,特自前山赶来,尚祈赐下一餐品品,香油膳费,自然加奉不误。”

老道顿时笑开了他的瘪嘴,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黄牙来,他眯着眼道:“小观地处僻隅,香火冷清,但素斋口味,却确实超乎虎林山其他观院,施主等既是闻名而来,足证小观斋奉,仍有一之值,呵呵呵……”

燕铁衣忙道:“这个当然,尤其我们这位老友石钰兄,更对宝观素食推崇不已,还是石兄引路,带我前来瞻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