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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成婚的第二年,当后宫定制的时候,她尚未生下一男半女,就已经高居后宫次席。转过年来,她一举得男,那个孩子是皇太极称帝后诞生的第一个儿子,他是真正的皇帝长子。为了他的诞生,皇太极颁布了大清国有史以来的第一道大赦令,这与明王朝嫡后生太子的待遇一样,外藩王公们纷纷来贺。

半年后自己也生下了一个儿子,时间上迟了姐姐一步,更没有得到皇太极的喜爱……

孝庄回首往事,心里思绪剧烈翻腾,终于自言自语般说出心里压抑已久的一句话:“你说,这董鄂妃,像不像宸妃?”

苏苿尔噤声。

孝庄又道:“哀家比不上宸妃?”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苏苿尔却觉得有点冷似的,不自觉缩了缩身体。

第三卷  咫尺天涯  第三十五章  落幕

庄摆驾南苑,当天便召见静妃,顺治闻知,心头愈:

晚间和董鄂妃说话时,一时心烦意乱,脱口道:“身为皇妃,不知检点,与人私会,真是不知羞……”

董鄂妃闻言心伤,身体颤了颤,手中茶杯砰一声摔到地上,跌的粉碎……顺治看她脸色苍白,才想起这话实是伤了她,想起二人初识过往,不由大是后悔,赶紧把她搂到怀里安慰。

董鄂妃只是沉默,半晌后垂泪道:“今天的静妃娘娘,让妾身想到了当初的臣妾。”

“珊瑚……”

议政王大臣为了理藩院大辟条例,一直争议不休。

如按皇帝的原文立法,实在是怡笑大方。

首先皇帝本人第一个就不干净,再往上追究,免不了还要牵涉到皇太后身上,扯到与多尔衮的旧事,再有懿靖大贵妃与叔王济尔哈朗也有些首尾传出过。

初入关的满人,对男女之防,不如汉人那般严苛。就前几年,朝局一再变更,不说别的,单是宗室里边,数位王爷贝勒贝子先后牵扯进其中,倒台者有,抄家者有,消爵者有……爷们去了,撇下的女人往往就近嫁入各府里边。就好比这肃亲王豪格,他的女人们除了一个伯奇福晋,剩下的都被宗室王爷瓜分了,而仅剩的伯奇福晋也不清白,豪格未去前就与多尔衮瓜瓜葛葛的。

总之,这里面,枝枝节节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就多了去了。就说那些个另嫁的福晋们,另嫁前,与这些宗室爷们牵牵绊绊的,说也说不清楚……

外界地风风雨雨。静妃全然不知晓。几次与孝庄激烈冲突后。生性倔强地她一咬牙。开始拒绝进食。

孝庄闻后。冷着脸对着来报地苏苿尔摆手道:“不进食?且由着她去罢了。我看她这几天有些魔怔了。饿上两天。正好败败火……”

行宫里这些动静。虽未传扬开来。布日固德却是敏感地意识到出状况了。

陈旭日借着出外练习骑射地机会。偷偷把自己知道地大概情形说与他听。

两个人商量过后。布日固德决定自己出面。宁可拼上这条命。也绝对不要放心爱地女人。独自一个人去面对所有地问题。

顺治忍了几天。终于答应布日固德地强烈要求。宣他觐见。

布日固德坦诚了与静妃见过面的事实,并且诚认了喜欢静妃地事实。

顺治气急败坏的挥手道,你老实说,老实交代,谁给了你胆子,你竟然敢打皇妃地主意?

是你!布日固德面孔严肃,声音却非常平静说皇上,是你给了我勇气。

什么?顺治怔了一下,气急的拂袖道:我?你胡咧咧什么呢。

两年前,臣听说了您和皇贵妃的事。不论别人怎么看,一位皇帝,敢于忠诚于自己的感情,敢于排除万难,追求自己的感情,敢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感情,就这一点,我佩服你。

顺治瞳孔收缩,面色阴沉。

布日固德却是毫无惧怕之意,他说我们可以暂时抛下君臣之别,单纯地就从男人的角度,说说心里话吗?有些话,我从来没有跟第二个人说过,一个人憋地慌了,就跑到草原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喊两嗓子……陛下您贵为国主,富有天下,是为至尊,这心里边,只怕比我还寂寞吧?我虽然不比陛下身份贵重,在草原上,总也算是人上之人,自小生来,诸事顺达,少有挫折。唯有感情一事,遗憾至今。

他说皇上,您说人这一生,什么最重要?世人营营一生所求,唯名利二字耳。我这一生,想要地名想要的利,托老天爷照顾,已然足矣。现在只想有个知心人,陪在身边,陪我一起生活。我们地婚姻,要讲究家世,讲究门当户对,讲究利益得失,唯独不讲究感情,把自己的感情放在最后,喜欢不喜欢,都要被绑在一起过一辈子……我尽力去挣脱这种安排,冒天下之大不讳,一而再推拒指婚。

他低低叹息,说皇上,您不也是这样吗?七年前,为了反抗多尔衮给您订下的婚姻之约,不惜和朝廷抗争,和皇太后抗争,抗争了足足八个月。

顺治沉默良久,终于承认说我和静妃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抗争过,最后还是失败了。

布日固德摇头说性格不合,不是陛下的错,二十年前,太宗那会儿,也跟陛下似的,跟草原上一位妃子性格不合,后来怜惜她少年孤寡,不想误了她终身,特别下旨送她回草原上,准她另嫁。

顺治点头,说这事我也听说了。其实,我自有了皇贵妃,对那些个没有感觉的女人也是烦透了,摆在宫中,我是眼不见心不烦了,可女人们凑一块,闲大发了,整天就忙着彼此算计,时不时生出事来,一个个倒显得有多尊贵似的,要皇贵妃陪前陪后的服侍。

他犹豫一下,又说其实去年,我得了四阿哥,自觉有妻有子,老天爷待我总算不薄,想到……静妃,也觉得很对她不起,她嫁进宫里边,也根本没做出真正出格的事,只是我们俩个合不来,撞在一起就要吵,吵的我心烦意乱,吵的我脑仁疼。

这些年,她一个人独居,跟谁都不来往,慢慢的,好像也被所有人给遗忘了,包括我……唉,我想补偿,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做才是真对她好,我下令恢复了她的皇后待遇,我知道她不稀罕这些……送她回草原?这我真没有想过,现在情况和太宗时不一样了。

布日固德诚恳道,没有人面临的情况会是一模一样的,同样的事,怎么处理,既是各人的手段,也是各人地胸怀。太宗当年和宸妃娘娘恩爱,推已度人,原谅了和自己性格不和的妃子,准她另嫁。我一直在想,陛下宽仁之心,还在太宗之上,自陛下亲政以来,体恤汉人,提高汉臣待遇,体恤百姓,废除圈地和投充,我请求陛下,也体恤体恤静妃娘娘吧,让陛下的表姐也有机会重新开始。

他坚定道,布日固德为一己之私,伤害了陛下的感情,为表歉意,表示诚意,布日固德在此发誓,有生之年,不忘陛下大恩,必将致力于漠北蒙古向陛下称臣,严防罗刹国骚扰,为陛下竭尽全力,扫除边疆之忧……

……

绝食地静妃,几天工夫,人消瘦地厉害。

顺治走到她床前,边上一脸憔悴的杜鹃轻轻唤道:“娘娘,娘娘您醒醒,您睁开眼睛看看,万岁爷看你来了……万岁爷真的看您来了……”

静妃眼睑微动,似乎在很辛苦的要睁开眼睛。

顺治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自个儿坐到床边,微微俯下身去,看着眼前虚弱至极的女人。

他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地一面,褪去了人前的张牙舞爪,不再那么高高在上浑身是刺,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被寂寞和孤独折磨地女人。

静妃费力的睁开眼睛,声音虚

福临,你真的那么恨我吗?恨的宁愿让我默默的死去

她用手撑着身体,极力想坐起身,一股不甘心示弱的心态让她突然生出一股力量。顺治稍微犹豫片刻,出手扶了她一把。

她闭上眼睛,轻轻喘息片刻,再睁开时,眼睛里有了些精神:“你和皇贵妃走到今天,经历地大小事,我都知道。宫里边对皇贵妃有种种非议,但是我佩服你的勇气,福临,我佩服你敢于争取幸福地勇气。这种勇气,你有,我也有!”

顺治走出那座静的仿佛没有一丝生气地院子,在院门口驻足,忍着回头的欲望。

脑海中一遍遍回想她地话——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盛京,那时候你还是小孩子,没有同龄的玩伴,总抱怨没有人陪你玩。那时候你非常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玩的不知道多开心……我一直忘不了这些,后来知道我要成为表弟的新娘,我很高兴,我从小就知道要嫁给表弟……”

“如果你真的曾经觉得有愧于我,就让我回到草原上,我不需要你给我恢复皇后的待遇。”

“如果你还记得当初你受到的煎熬,如果你还能想起当初你为皇贵妃和你自己争取幸福的勇气,请你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福临,你已经得到幸福了,请你,也允许我幸福,好吗?”

……

……

一辆马车,载走了一段纠缠了七年的过往。

那段过往里,有初闻消息的不豫,有激烈的抗争,有无可奈何的妥协,有数不清的气急败坏的争吵,有坚持废后心愿达成的舒畅,然后有了遗忘,有了歉疚,最后——

是放手!

他终于放手,放开这段纠缠,放她离开,也放彼此自由……

顺治站在山坡上,看着那个迤逦的队伍越走越远,向着离开京城的方向走,向着蒙古草原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