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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天上的乌云不知何时已散开,凄冷的月光又落下,在大法师身上披上一层白芒,楚轻侯与杨天左右相伴,一齐走出了殿堂。

大法师仰天望了一会,吩咐道:「你们先去将悟空和悟能两位大师的尸体火化,再上路。」

楚轻侯不由问道:「为什么要火化?」

大法师冷冷地道:「只有将他们火化,他们才能够安息。」

楚轻侯心念一转,道:「师父是怕他们变成僵尸?」

大法师沉声道:「不怕一万,就伯万一。」

杨天动容,楚轻侯更不敢怠慢,急急转向後院奔去。

烈焰飞扬,燃烧著的尸体不住地发出一阵阵「滋滋」声,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尸体一开始燃烧,空气中就多了一股恶臭,令人欲呕。

杨天虽然没有呕出来,脸上那种表情给人的感觉,已好像大吐之後,一口气尚未回过来。

楚轻侯表面看来好像很平静,心头却在发苦,孤岛上火焚僵尸的情景不由又出现在眼前。

只有大法师,非但神态平静,而语声亦是与平时无异,口诵经文,一面手捻佛珠。

到尸体完全化为飞灰,他才停下来。

天色这时候已大亮。

晓风清冷,飞马奔驰在河堤上,更令人精神大振,楚轻侯、大法师、杨天策骑更急。

河堤上风光如画,三人却全都没有心情欣赏。

过了河堤,有一个驿站,火龙寨的弟子已经在那里备了另外三匹健马,还有早点。

之後一路上,都有火龙寨的弟子接应,食物固然已准备好,马匹已准备妥当,他们一下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继续上路,除了赶路之外,他们根本不用顾虑其他事情。

楚轻侯现在才体会到火龙寨的势力有多大。

飞骑奔出了百里,大法师亦终於忍不住惊叹一声,道:「难怪留侯要动萧十三的脑筋了。」

楚轻侯也道:「凭火龙寨的势力,的确已可以倾覆天下。」

杨天道:「寨主却没有这个心意。」

「你不说我们也看得出来。」大法师笑笑道:「十三的确是一个英雄。」

「寨主并吞十三省水陆三百二十七寨,目的只是为了不希望再有任何的争端。」杨天沉吟道:「最初江湖上的朋友很怀疑,但事实证明,寨主的确没有其他念头,所以,许多人却说寨主是个大傻瓜。  」

「傻得像他这样可爱的人却是绝无仅有。」大法师白眉一扬,又道:「明白他的人却也未免太少。」

楚轻侯道:「但无论如何,他做的一切已是霸业的开端,幸好能像他这样令人信服的人,放目天下还找下到第二个。  」

「所以那个留侯还是要千方百计来追寨主就范。」杨天苦笑了两声。

楚轻侯看看杨天,看看大法师,道:「师父以你看,留侯将会再采取什么行动?」

大法师没有回答,只是感慨已极地轻叹一声。

看来,他已经心中有数,只是不想说出来,也许,不想他们太担心。

也许,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杨天看在眼内,亦自一声轻叹,好像很明白大法师的心情。

楚轻侯仍然追问道:「师父,我们难道真的不能够及时制止?」

大法师道:「师父到底只是凡人,很多事情虽然能预料可能怎样,却不能肯定必定会怎样,而且也不能在片刻之间飞越百里。」

他一顿,突然问道:「胡四相公的五色帆一日之间能去多远。」

楚轻侯道:「据说若是顺风,一日千里。」

杨天沉吟道:「千里也许是夸张了一点,但相信没有其他船只比之更快的了。」

大法师叹息道:「留侯魔力无边,又有五色帆为助,行程实在不是我们能够想像。  」

杨天沉吟道:「在明天天亮之前,我们一定可以赶到火龙寨,大法师放心。」

楚轻侯剑眉轻皱,道:「师父担心的,只怕是白云馆那边的安危!」

「白云馆?」杨天诧异地道:「公子说留侯会对白云馆采取行动?」

大法师没有作声,楚轻侯一咬牙,道:「师父,不然弟子赶回白云馆……」

「来不及了,」大法师摇头道:「而且就是你回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杨天沉默了下去,大法师叹息,接著道:「在离开白云馆的时候,为师已感觉放心不下,却是仍然将留侯估计得过低,否则……」

他一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

杨天下由问道:「以大法师看,那东海留侯的魔力已到怎样的地步?」

大法师看了杨天一眼,道:「你说呢?」

杨天道:「不可思议,只知道,大法师这一次亦已遇上了劲敌。」

大法师笑笑。

杨天接著道:「大法师显然早巳将留侯视作劲敌,但结果仍是估计错误……」

大法师轻诵一声佛号。

楚轻侯沉吟著又问道:「师父,留侯若是到白云馆,究竟他们……」

他的笑容显得很苦涩。

楚轻侯看在眼内,更放心不下。


大法师目光一远,道:「天命有数,强也强不来,轻侯,你也不必太担心。」

楚轻侯苦笑。

大法师目光更远,道:「芭蕉本不是命薄之相,这一次,却也要看他的造化了。」

楚轻侯一怔,急问道:「芍药和鳊蝠又如何?」

大法师轻喧一声佛号,道:「不可说,不可说……」

楚轻侯不由心头发凉,杨天亦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一颗心沉了下去。

不可说,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多少明白了点。

大法师亦没有再说什么,放马奔了出去。

楚轻侯和杨天两骑左右相随,策马如飞,心头却如压千斤重铅。

前行一尺,白云馆更远离他们一尺,芭蕉他们的存亡也绝无疑问系在大法师的身上。

现在他们都已经无可选择。

黄昏逝去,黑夜终於降临。

白云馆外表逐渐灰暗,却又由月光下逐渐恢复过来。

古拙的墙壁,光洁的石阶,抹上了月色,是那么明亮。

月色凄冷,整座白云馆亦像是披上一层白云似的,白亮得令人心寒。

风很急,松涛声由远而进,骤然听来,就像是突然洒下的一场山雨。

堂中这时候已亮起了灯火。

灯火下怎么明亮,对於芭蕉却已经足够,他又在抄经,这一次,他拿起经书,细看了一遍,才默抄下去。

杨天的话对他竟发生了作用。

周围静寂无声,笔落在纸上,每一声都十分清楚,就像是饿蚕不停地在噬著桑叶。

芭蕉一向很少注意这些声音,只是今夜,不知不觉地留上了心!

他突然发觉这抄经的声音听来竟令人毛骨悚然,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但很快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踏破,芭蕉亦被脚步声惊动,回头望去,只见玉砚从内里走了出来。

玉砚一面走一面东张西望,好像在找寻什么,走到芭蕉身旁,忽然问道:「师兄,你可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芭蕉反问道。

「猫——」玉砚往几下探头一望。

芭蕉奇怪道:「我们什么时候养过猫?」

「那当然是从外面跑进来的。」

芭蕉再问道:「你怎么突然问我有没有看到猫?」

玉砚一噘嘴,「咪呜」的作出一声猫叫,道:「我方才听到猫叫声。」

「猫叫声?」芭蕉摇头道:「我可没听到。」

「就在这附近。」

芭蕉四顾一眼,道:「没在意,也许真的走了一只猫进来。」

玉砚上下打量了芭蕉一眼,忽然道:「恭喜师兄已能够心无旁鹬。」

芭蕉一怔,看著玉砚,沉吟道:「方才我的确没有留意到抄经以外的事情。」

玉砚亦自沉吟道:「那么师兄以後大概可以不必再抄经,陪我玩耍了。」

芭蕉笑笑道:「这才是开始,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猫叫,你只是逗我高兴,好陪你玩耍。」

玉砚叫起来,道:「我听得很清楚,是真的!」

芭蕉挥手道:「好了,就算是真的,你去找你的猫,我自抄我的经。」说著又埋首抄经,不理会玉砚。

玉砚嘟著小嘴,嘟哝道:「等会给我抓住那只猫,一定叫它来咬你一大口。」

语声甫落,噘著嘴唇,一连发了两声猫叫,奔了回去。

他学猫叫学得倒也像,静夜中听来比起真的猫叫似乎还要恐怖。

芭蕉听著不知怎的竟打了两个寒噤。

「小捣蛋就是多花样。」他转望了玉砚一眼,才再回头抄经。

芭蕉这一次才写了几个字,忽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乐趣,聚精会神地抄起经来。

一件可怕的事情,也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後院更静寂,凄冷的月光下,那几簇芭蕉就像是翠玉雕出来的一样。

玉砚从芭蕉树下走过,又听到了猫叫声,他歪起小脑袋,嘟喃道:「这分明是猫叫,怎么就是不见那只猫。」

语声末落,「咪呜」的一声猫叫又划空传来,玉砚循声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随即又「咪呜」一声猫叫。

这一声猫叫飘忽不定,有点恐怖的味道,玉砚却完全没有恐怖的感觉。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怖。

自懂事以来他一直就在白云馆,大师兄蝠蝠虽然是一个很令人害怕的人,但是到现在为止,最凶也只是要捏他们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