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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守株待兔



战红进了将军府后,姞月都不敢往苏清那边看,只匆匆地爬上马车。刚一坐稳,就听苏清在外面吩咐着车夫道:“天黑了,小心坑洼。”

        车里,早上了一步的小河拽拽姞月的衣服,悄声问道:“那个战姑娘没再说其他的吧?”

        姞月沉默了一下,“没有什么。其实战将军都告诉我了,战红姑娘身为越刍驻守将军的女儿,小时候被别人抓去当过人质,从那之后就根本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了。没有能说得来的朋友啊!这样独来独往的人生,她是怎么坚持住的?换做是我,早就疯了吧!”

        小河道:“她的身份也该习惯了这种生活。就像我们小户人家的女儿,不也天天习惯着挑水种地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感慨的。”

        姞月想了想,笑道:“说得也是呢!那好,以后只要我们没事了,就多来将军府陪陪她!”

        “还用我们?”小河意有所指,“有王爷就够了。再说战红姑娘不马上就要嫁进咱们王府了吗?到时候一天到晚都见面的,你想躲着她都难。”

        可能苏清还算是“好用”的,因为马车平稳地回到了王府,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拦路抢劫的事情。不排除战红夸大了越刍的治安水平,但苏清的确功不可没。

        “他还真有祛邪的本事……”姞月边咕哝着,边下了马车,王府大门上挂着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照得门外几米远的地方都亮堂堂的。

        苏清没有下马,只看了看王府附近,然后对姞月说道:“已经到了王府门口,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你先进府,我还有些事情需要解决——让他们不用留门,我自有办法进去。”

        苏清说的倒是轻松,可姞月怎么听却怎么都觉得这话像是小说里常见的桥段:丈夫半夜出门,嘱咐妻子不要等他。

        雷啊!天雷!

        姞月“囧囧有神”:苏大人,这话不该是对我说,要说也该是吩咐门房才对。

        等不到姞月的回答,苏清挑眉“嗯”了一声。姞月见风使舵:“记住了,待会儿我会对门房说明的。大人您一路……好走。”

        苏清明知姞月的想法,却在心中好笑着,也没有对她回话里的那个可疑停顿太过深究,只说了句“记得上药”,就驾马往城外去了。

        车夫已经把马车赶进了府门,门外只有小河和姞月二人。

        “进府吧?”小河探头问道。

        姞月敛神,收起目送苏清的视线。哪知她一回头,却撞上了小河促狭的笑容。姞月脸上没来由地一热,不由自主地就想辩解:“这么晚了,苏清这又是干什么去呢?要是王爷知道了,恐怕又会为他担心。还说什么自有办法进府,什么办法啊,该不会是翻墙吧……”

        “好啦,姞月。”小河拍了拍姞月的肩膀,“我看得明白:你的衣服很好看,将军府的饭菜很好吃,当然啦,最重要的是,苏大人的护送也很体贴。你说对不?”

        姞月大窘,作势要打小河。

        “嘿嘿,我可没说错!”小河躲闪着跑上了门外的台阶。

        姞月刚要追过去,却不小心瞄到府门石狮子后似乎有个什么东西的影子。从她所在的角度看,这被拉长了的影子十分怪异,飘飘地映在徒有光亮而实则冷清的王府大门外,似乎还在不停地挪动着,只看得她从心底发毛。

        “什么……”姞月吞咽着口水,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快哑了,她的笑容僵在两颊,脸上开始发青,唇间的血色也在慢慢褪去,“什么在那边?!”

        小河听姞月忽然颤悠悠地问了这句话,也有些摸不到头脑。她咯咯地笑着回了身,推着姞月:“干嘛呢?想吓唬我?”

        而她一回头,却见姞月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吓人,所以也认真了起来。她顺着姞月的视线望过去,同样看到了那个影子。

        “啊?”小河抽气,低低地叫了一声。

        影子还在晃动,小河与姞月都忘了要逃进近在咫尺的府门,两人几乎抱成一团,簌簌地紧挨着,双手交握,瞪着眼看向那抹不断变形的影子。

        那影子渐渐地变淡,最后,从石狮子后面缓缓地冒出一个人来。

        ——原来是活个人。

        姞月和小河同时听见了彼此的松气声。

        “姑娘终于回来了啊!”影子的主人以着不合目前气氛的轻松语气高兴地说着。

        “……是你?”姞月认出了这个人是下午撞了马车的那个年轻人,“你怎么在这里?来找王爷的?为什么不让人通报一声直接进府呢?”

        凌绍动了动站得有些发麻的脚,局促不安地说道:“姑娘,我、我叫凌绍,我不是找王爷的,我、我是来找你的。下午的事,我还没向你道歉——对了,姑娘头上的伤怎么样?伤得厉害吗?那个,要是、要是真的破相了,我,我愿意负责……”

        小河在姞月身后窃笑着捅了捅她的腰,附在她耳边说道:“又来了一个傻子。”

        姞月被小河挠得抖了抖,低声警告了她一句:“别闹!”然后她示意凌绍同她一起靠近烛光比较亮的地方,转身指着额头,正色道:“凌公子,诚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受伤,也没有破相。所以这是完全没必要‘负责’的。”

        凌绍期期艾艾:“我在这里等着姑娘,就是为了道歉。我不是很会骑马,结果害姑娘受惊了,不管怎么说,我心里难安。因见姑娘坐的是王府的马车,所以我就……”

        姞月刚才就看他有些像是站在王府外很久的样子,现在结合他的说辞,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惊问:“难道你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哪知姞月这一问,凌绍更局促了:“不,没有!我不是一直在这里的,我没有纠缠姑娘的意思!我是傍晚才赶回来的!我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姞月对他这种急于解释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她与小河交换了个眼神,上前安抚着明显已经有些陷入某些不好回忆的凌绍:“凌公子?你怎么了?我并不怪你在府外等着道歉,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不必这样的,你同我们一样都是刚到越刍,马术不精的话,下次多注意些就行。我的伤确实不厉害,你千万不要再自责了。”

        “是呀!她没有怎么样的,只是额头被碰了一下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小河也站到了姞月身边,帮着她劝慰凌绍。

        凌绍一手扶着石狮子,一手按住前胸,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地在姞月和小河轮流的安慰中恢复了些神智。一想到自己方才的不对劲,他更觉无地自容:“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

        “没事!”姞月尽量让脸上带着笑容,生怕再说了什么话会刺激到凌绍,“那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凌公子快回去休息吧!从傍晚站到现在,也该累了,若说道歉啊……呵呵,我接受。这样可以吗?”

        凌绍愣愣地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忽然王府虚掩着的门由内推开,管家的脸露了出来:“姞月丫头,我听底下的人说你坐的马车都回来了,那你人还在门口磨蹭着什么呢?咱们刚来不清楚情况,可当地人都说越刍这里挺乱的。既然到了,那就快进府吧,别在外面耗着了。”

        姞月连声应着“知道了”,复又对凌绍抱歉地笑了笑:“管家老伯在催,我先进去。凌公子,今天的事儿,你真的不必介意!那我先走,你也快回去吧!免得太晚会让家里人担心的。”

        小河跟着帮腔:“就是就是,公子可别让家里人为你挂牵,只是道歉,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的,哪用得着这么晚都在等着我们姑娘回来呀?”

        管家见姞月和小河还在与那个陌生人说话,便再次开口催促:“姞月丫头?你要再不进来,我可要关门了啊!”

        姞月匆匆对凌绍说:“我先回去了。”接着她就拎起裙角,与小河一起,几步登上了门外的台阶,迈过门槛,消失在管家身后。

        管家等姞月小河二人离开,才笑眯眯地出了大门,围着凌绍转了一圈,“你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倒是很周正嘛!这么晚还在府外等人……莫不是喜欢上我们姞月丫头了?啧啧,你呀,有的熬了。”他又拍拍凌绍的肩膀,像是为他鼓劲一般,“努力吧,小子!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要是碰到了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可千万别因着一时好奇就跑去搭讪。”

        说完这些令凌绍窘迫又不解的话,管家就带着些没来由的兴奋,小步踱进了府门。

        独留凌绍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什么意思?”

        然而听着王府那扇红漆大门“咚”地一声关死,他回了神:“啊!居然忘了问问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我做人好失败……”

        凌绍兀自后悔中,但过了没多久,他的脑子就稍微能正常运转了:那位老人和之前那个爱笑的小姑娘似乎都叫她“吉月”?

        “好像……是不是吉月?”凌绍牵起被自己遗忘到角落的马,边走边发愣地在嘴中重复着管家和小河对“姞月”这个名字的发音,“还是季月?唉,名字啊名字……要不明天继续来等人吧!”

        如此下定了决心的凌绍,准备明日再来“守株待兔”。

        关上大门挡住了一切的外人窥视,管家这才赶上了已快要进屋的姞月,义正辞严地对她说道:“丫头,不是我说你啊,越刍这个地方乱的很,你怎么能轻易就相信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甚至还和他站在外面说了这么久的话?就刚才那个,他叫什么、是什么来历、家住哪里,你都知道吗?咱们才来了一天,我不信你这么快就能探清一个人的底细。”

        姞月笑道:“没有相信。王府大门近在眼前,不过是说了几句,我也没告诉他我的名字。”

        小河在一旁插嘴:“依我看,那个连话都说不全的大笨蛋也不是坏人,为了下午撞了我们的事儿还特意又来道了一回歉呢!”

        管家瞪眼:“这年头,坏人都喜欢先装成笨蛋接近你!这点都不知道啊?!”

        听了管家教育小河的话,姞月默了默:老伯这话真有哲理,喜欢装成笨蛋的坏人确实不少,自己就遇到过,比如苏清。

        在院门口辞谢了管家,姞月和小河进了院子。

        点亮蜡烛,看着烛光照出自己的影子,姞月这才忽然想起,她把苏清临走前吩咐的事情给忘掉了。托起蜡烛台出了屋,她朝外面一望,发现似乎每个院子都已经熄灯,门房那边好像也没了光亮。

        该不该再回去对门房说一声呢?

        姞月托着蜡烛台站在屋外举棋不定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慢慢地往大门方向走。

        答应了别人交代的事情,那就要办好。

        她如此想着,跟幽灵似的一路飘了过去。

        …………

        在越刍的第三天,姞月有了空闲,便开始收拾自己住的小院子。

        早在到达越刍的第一天下午,她刚进王府就忙着算来时路上花掉的钱;第二天上午又与管家老伯对账,下午则是去了将军府赴宴。

        好在今天没事儿了,终于能为自己干些活啦!姞月如此想道。

        喊上小河,带着借来的两个丫头,姞月投身清洁行列。屋檐上的蜘蛛网,让前来帮忙的小厮挑下来;墙面用掸子掸过,露出了原色;地上泼几盆水,就洗去了灰尘;小花坛里的枯草拔掉、路边的鸟粪铲除……忙了一个上午,小小的院子被几个人收拾得里外一新。

        “谢谢你们咯!”最后,姞月打来了清水,让大家清洗一下,这才笑着送走了那几个自告奋勇来帮她打扫的女孩子。

        “不用谢!下次姑娘有事尽管说。”女孩子们洗过了脸,嬉笑着离开。


        姞月满足地看着干净的小院子,对小河说道:“就算不在这里过一辈子,也还是觉得收拾干净才能住得更舒服。”

        小河点头附和道:“我也没法住在猪窝一样的地方。这样最好了,虽然地方小点儿,但好歹我们也有了自己的院子,比住在大通铺强多啦!”

        姞月又看看院子,感觉少了些东西,于是问小河:“原来种在那边花坛里的花,现在都枯死了,让它空着多可惜,咱们要不要在里面种些东西?”

        小河歪头想了想,又挽起袖子和裤脚跳进花坛里,来回走了几步,冲花坛外等她回答的姞月说道:“种花就没意思了……我看这地方虽然不大,但应该能种两棵果树。那你说咱们种什么好呢?桃树?杏树?梨树?从别处移过来几株已经长成了的,等明年咱们就能吃到新鲜果子啦!”

        姞月打趣她:“就晓得吃!好吧,那就种果树。等会儿我去问问府里有没有人知道哪里能找来树种。至于你那从别处移植的主意啊,我看难办。咱们还是自己种吧!”

        小河跳出花坛,“那可不一定,说不准这里还真有好心人家肯把果树卖给咱们几棵哩!不过这外面一圈需要换成小篱笆。嗯,回头我找个东西来把这些土墩子砸掉。”

        姞月拍拍手说道:“那我去请示王爷,问他允许在府里种树不。对,一并也去问问管家老伯,兴许他能找到人呢!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出门花钱买。”

        小河道:“那好,我这就找锄头。”

        讨论完毕,二人兵分两路,各自忙各自的任务去了。

        关于种树,姞月问过庆离,得到的回答是:“你住的地方,怎么高兴怎么来。只要不是拆毁了那院子,里面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不管的。”

        关于树种,她又问了管家,得到的回答是:“自己种那要等多长时间?还是移过来几棵吧!刚到越刍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看见城外有个果园,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谢过管家,姞月兴冲冲地跑回去拉上了小河,顺手锁好放着账本的屋门,就准备要一起出府去打听果园在哪里。

        “哎,你这个说风就是雨的毛病!慢点慢点,我穿着裙子呢,跟不上你了!”小河被姞月带着,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被脚下的裙子绊倒。

        姞月在前面放慢了脚步,趁小河赶上来的空回头扫了眼她的衣服,“早八百年你就不爱穿这么长的裙子了,怎么今天干完活又换上这身压箱底的了?”

        小河道:“刚才锄地的时候,衣服弄脏了,我想着也没啥要紧的事儿,就换上这个应急了呗!”

        说说笑笑间,两人出了大门。

        门外已经有人等着她们了。

        小河惊诧地一手指向在门外不远处跟站岗一般立着的凌绍,也不管动作和语气的失礼,只“咚咚咚”几步跑上前,瞪着眼问道:“怎么还是你?昨天你等着我们是为了道歉,今天这又是干什么来的?”

        凌绍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道:“我来是想……想问问那位姑娘的名字……”

        “名字?”小河甩开手,实在忍受不了这过于宽大的裙子,于是弯腰系上裙子的下摆,当她直起腰来的时候,已是满脸的警戒,“昨天才认识的,姞……我们姑娘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凌绍踮脚看向姞月。

        姞月慢慢地走了过来,见那个几乎快要被自己忘记的人又一次出现在王府门外,而且看他的样子,很像昨晚似的等了很久。她生怕管家老伯的话成了真,也开始有些怀疑凌绍的目的不单纯了。

        凌绍能看出姞月和小河的戒备,顿觉自己做人失败,难道自己长得确实令人生厌?越想越自卑,他只得黯然解释道:“我不知姑娘的名字,就是想来问问……我觉得,总不能彼此相识了,连名字都不知道,所以我在这里等着姑娘出来……”

        姞月听了他的话,感到有些好笑地抿了抿嘴,试探地问道:“那么凌公子,如果我这些天都不出门呢?”

        “那我就一直等,每天等。”凌绍老实地回答出自己的打算,“直到姑娘哪天出门为止。”

        人都有虚荣心,姞月也不例外。有人情愿一直等着见自己一面,只为打听自己的名字,不管这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会让她心中升起些异样情愫。

        然而满足虚荣心是有的,姞月脑子里的清醒也还在。她不敢掉以轻心——被苏清骗过一次就够了,不需要任何人再来第二次。

        相对于小河的时刻警戒,姞月倒是显得平静许多,还有心情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叫姞月,女吉的吉,月亮的月。能否问一下,凌公子这么急着想知道我的名字,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想扎个小草人诅咒我?”

        谁知凌绍竟认真地说道:“这不成,据说巫蛊里的草人还需要生辰八字。我不会诅咒你,如果怀疑的话,那么可以让所有知道姑娘生辰的人都不要告诉我。”

        姞月真的不想笑,但她忍不住,因为她身边的小河笑出了声,让她受到了影响:“哈……哈哈哈!”

        这一笑,却把二人的防备之心全都笑没了。

        而凌绍居然还弄不清情况:“你们笑什么?在笑我吗?喔对了,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用不用我带路?别看我骑马不行,可认路还不错的。”

        小河弯了腰,直拍打着姞月的后背,边笑边咳嗽着说:“怎么还有这种人呐!哈哈,笑死我了!让他带路,让他带路!正好我们还缺个人扛树苗呢!”

        姞月被小河一拍,笑没了声,抽了好几口气后,她捂着肚子,对凌绍道:“凌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请带我们去城外的果园吧!”

        凌绍得了姞月的“利用”,不禁大喜:“好啊!”

        他喜形于色的兴奋,再次成为姞月和小河狂笑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