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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两名侍女张罗茶水,整个花厅中只有她们三个女人。

一名侍女奉上一杯参汤,笑道:“小姐,已经四更天了,小姐不是说过,四更天不是夜行人活动的时间么?槽仓远在八九里外,来人既然在那儿闹事,不会再来庄中捣乱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辛姑娘就侍女手上喝下参汤,伸了个懒腰说:“多年来庄中没有人前来闹事,突然出了乱子,倒很新鲜呢!但也委实令人心中紧张。看样子,今晚可能平安无事了,小娥,你去告诉楼

下的两位师父,要他们回去安歇,不必……咦!”

她倏然站起,本能地抓住了放在膝前的长剑。

楼下,“砰”一声响,似乎有物倒地。

“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她向小娥说。

小娥站在梯口,向下叫:“沈师父,怎么啦?”

楼下灯火已熄,秋华将一名师父抵在壁角,手叉住对方的咽喉,附耳低喝道:“回答,不许捣鬼,不然死无赦。”

保镖师父的眼珠往外暴,舌头拖出口外,好半天才缓过气喘息着叫:“是小娥姑娘么?没有事,朱师父碰倒了长明灯。”

“小姐要你们回去安歇。”小娥叫。

“小的遵命。”保镖师父服帖地答。

秋华一掌将保镖师父劈昏,疾趋梯口。

“沈师父,快将灯点上。”小娥在上面叫。

秋华像头狸猫,无声无息的窜上。梯口的小娥刚转身入内。

秋华到了,伸手一勾,便勾住了小娥的脖子向外带,捉小鸡似的提出楼门外。

辛姑娘先前听清了沈师父和小娥的说话,以为没事,放下剑重新坐下,低头伸指轻抚被炭火烤热的裤管,未留意厅口的事。

她听到身后有人轻咳一声,毫未在意地说:“小娥,到房中叫小梅出来,撤走火盆,我要安歇了。喏,把剑先放回房中。”

她信手将剑向后递,却听到十分耳熟的声音在身后说:“别忙,你也许还用得着。”

她大吃一惊,反应甚快,突然向前一跃,跃过火盆,猛地旋身拔剑挥出,身手相当矫捷。

剑虹一闪,“铮”一声暴响,她感到右臂发麻,虎口酸疼难当,剑脱手而飞,“当”一声大震,跌在两丈外的壁角下。

“哎呀!你……”她骇然叫。

秋华隔火盆而立,手中的长剑冷电四射,剑尖点在她的胸口,隔着衣裘,她似乎仍可感到从剑尖上传来的冷流,彻骨奇寒,直迫内腑。

秋华拉下蒙面巾,笑道:“叫房中的小梅出来,不许声张,不然彼此不便。”

房门恰在这时打开,侍女小梅的身影刚出现,秋华的左手一扬,一颗打穴珠已击中小梅的胸前玄玑穴,“哎”一声轻叫,砰然倒地。

“只有咱们两人了,大概你肯安静的商量了。”他向辛姑娘怪声怪气的说。

辛姑娘惊得粉脸变色,但仍然顽强地说:“庄中高手如云,你来得去不得,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辛姑娘,你看清你自己的处境了么?”

“本姑娘不怕任何威胁,你占不了多少优势,庄中的师父们不会让你来去自如的,你的处境比我好不了多少。拿开你的剑!”

她强横的说。

秋华冷笑一声说:“喝!你的千金小姐脾气可大着呢。”

“你一个江湖亡命……”

秋华大怒,收剑出掌,“啪”一声给了辛姑娘一耳光,把她打得连退两步。

她不等脚步站稳,猛地一脚急飞,包了铁尖的弓鞋如果踢实,那还得了?

“有贼!”她尖叫。

秋华伸手一勾,勾住了她的脚踝一掀,她仰面便倒,摔得甚重。

秋华俯身一掌劈下,她居然还能招架,伸手急拨。

秋华变劈为擒,扣住了她的腕脉一扭。

“哎唷……”她痛得失声尖叫,身躯随势急转。

秋华一掌将她拍昏,拔一把飞刀在奎上划道:“明晨于昭仁寺交换人质,以地牢的华山三门人交换小丫头,辰牌正一过,杀无赦。四海游神留字。”

“砰”一声大震,东窗突然自行震毁,跌入一名保镖师父,滚了两滚便寂然不动。

楼梯口脚步声凌乱,高手赶到。

他一把挟起辛姑娘,便待向梯口冲。

破窗人声乍现。

他正待将飞刀掷出,那出现的人影的叫声先到了:“老弟,从这儿走,跟我来。”

原来是西海怪客,他不假思索,纵向窗口。

庄中大乱,灯球火把在各地接二连三地点起,屋中的人纷纷抢出,警锣声狂鸣。

西海怪客带着秋华钻入一座房屋,直趋后厅,在漆黑的角道内一阵急走,最后进入一处温暖的小屋里。

“要进入地道了,脚下小心。”西海怪客叮咛。

不知走了多远,西海怪客喝道:“止步!前面是地道出口。

如果他们发现咱们从地道脱身,可能已有人先一步在前面堵截,准备动手。”

黑暗中,西海怪客对地道似乎十分熟悉,伸手在壁间一阵摸索,突然“吱嘎嘎”一阵刺耳怪响传出,星光入目。

“出去!小心了。”西海怪客叫,首先一跃而上。

四周静悄悄的,鬼影俱无,左面半里地,庄院灯火齐明,但没有人声,警锣亦止。场主驭下甚严,有警时仍能肃静无哗,沉着应付。

地道口与地齐平,附近是小丘陵地带,一些矮树光秃秃地,确是不见有人。

“快走!他们人多,被围住就麻烦了。”西海怪客叫。

“黑夜中何惧人多?”秋华笑答。

“老弟,千万不可轻估了三大牧场的实力。”西海怪客一面走,一面用告诫的语气说。

“他们除了人多,有何可恃?”秋华追问。

“人多固然是他们一大长处,但其中也不乏高手。”

“但……但在下只会了一位不见得高明的冷眼追魂,而且他还是翔雁牧场的首席保镖。至于浅水牧场,似乎连一个稍像样的人都拿不出来呢。”

“三大牧场中,翔雁牧场实力最弱,论为人,杨五场主也稍开明些,这就是白天在十字街口他向你笼络的原因。”

“前辈是说,浅水牧场有比冷眼追魂高明的人物?但……但怎么不见他们出面呢?”

“老弟听说过六盘四狼么?”西海怪客反问。

“听说他们是十年前的大贼,曾经被少林的明业大师赶出中原,禁止他们在六盘山以东地区活动。小可出道太晚,闻名而已。”

“明业大师德高望重,是当代的佛门高僧,武林的长者耆宿,艺业超凡入圣,从不轻言武技,他竟然亲自出手惩戒六盘四狼,可知事态的严重了。明业大师已失踪三年,听说已和张邋遢张三丰,逃到峨嵋山证道去了……”

“咦!张三丰不是在武当山开山立派五年了么?”秋华接口问。

西海怪客呵呵一笑,说:“他才不至于俗到在武当受人箝制哩!”

“受人箝制?前辈的话,小可不懂。武林人苦练一生,穷毕生精力参研绝学,志在开山立派,何等光彩?他……”

“我问你,你想不想开山立派做一派的开山鼻祖?”

“我?我天生不成材,志不大才也疏,连想都懒得去想。”

“哈哈!说得妙,该为你浮一大白。张三丰已修至半仙之体,他岂会与凡夫俗子一般……”

“但武当山大兴土木广建宫观,开派大典已举行了四年,武当派三字已在江湖广事流传……”

“谁看过张三丰在武当主持大典么?”

“这……这倒没听说过,但武当之有派,内家拳剑四字在林扬名,却是铁的事实。武当的老道公然称他为祖师爷,也铁的事实,难道有假?”

“呵呵!你到底年轻,不知世事诡谲。”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当今皇帝逼出来的,来头大啦!十年前,皇室叔侄挥戈,建文帝不是自焚于宫么?”

“不错,当今皇帝已经诏告天下,谁都知道。”

“知道个屁,建文帝已逃出火窟,遁入空门流落在江湖中,据我所知,他的佛名叫应文。”

“见鬼!你怎么知道?”

“不但我知道,张三丰也知道,明业大师也知道。不止我们三人,九年前黄山天都峰耆宿大会中,佛道俗三家二十名宿,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其他九人全知道,那次大会极端秘密,内容我不能告诉你,总之,那次决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保全建文帝的生命。”

“你的话可是真的?”秋华讶然问。

西海怪客站住了,转身凛然地说:“老弟,你的为人,老夫知道甚详,但我仍然不能对你说明其中秘辛。老朽的话,字字皆真。逊帝目下在云南,张三丰与明业大师藏在峨嵋,主要是吸引官府的注意。张三丰是太祖高皇帝的知交,当代皇帝与逊帝皆是他眼看着长大的人,自不愿眼看着他们叔侄相残。但当今皇帝却凶暴残忍,已知道侄儿逃出江湖,侄儿一天不死,他夺来的江山永不会安稳,因此派使臣逼张三丰交人。张三丰当然不肯,因此装疯诈颠,四海逃避。六年前,老道被逼得大为不耐,向使臣保证逊帝决不和当今皇上为难。当今皇上仍不死心,但表面上又不得不放手,派工部侍郎郭琎,隆平侯张信督丁夫三十余万,大建武当宫观,用意是买好张三丰,也等于是逼张邋遢遵守诺言,陷住他以便暗中派人缉拿逊帝。当今皇上凶残暴虐,决不会放手的。咱们十三人到处放谣言,分布天下各地,老朽负责西北,放出逊帝已遁入漠北的风声,大军云集边墙,原因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