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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2)



        第  十  章  (2)

        况且这个男人年轻、英俊、修伟,正是女人心目中的梦里郎君,出现在他内室禁区,第一个想法是:是三小妾招来的情人。

        “哎呀……”四个女人同声惊呼,吓坏了。

        这个主人又狠又毒,大男人出现在这里,每一个女人都有招引奸夫的嫌疑,怎么得了?

        她们不怕这个陌生的男人,怕的是主人。

        他不是脑满肠肥的绅士,而是孔武有力的武夫,鹰目怒张,拨开仆妇使女,一据衣袖,        大拳头伸出袖口。

        “你们走,姑娘们。”陌生年轻人向女人们挥手:“春梅睡了,我来替你们老爷更衣……不,剥衣。走,快出去。”

        “狗东西!你是什么人?你不想活了……”叫骂声中,他急冲而上,一记毒龙出洞当胸就是一拳,居然拳风虎虎,劲道相当凌厉沉重,可知定然在拳脚上受过名家指点,难怪能统率三汊河镇的城狐社鼠。

        年轻人不闪不避,左手疾伸,五指如勾,正面扣住他的大拳头,中指与无名指尖,几乎要锲人腕骨掌关节缝内,向下压掌心则向上扳,强迫腕骨反折。

        “哎……哎哟……放……手……”他狂叫,手臂受不了啦!肘向下沉,上身却反向上挺,感到手掌似要被扣断扳折,痛得醉意全消,下体急向下挫,快要跪下了。

        毫无反抗之力,反抗手掌铁定会腕骨反折。

        这不是擒拿术招术,而是以强力硬迫的手法,手抓上扳的劲道,必须比对方强一两倍。擒拿术则是巧劲,以弱制强的技巧。

        “你是冯大使吧?”

        “我……”他快要崩溃了。

        “河豚冯,没弄错吧?”

        “哎唷!我……我是……”他终于跪下了,手腕被压迫反向上折的痛苦击垮了他。

        “我要带你走。”

        “你是……”

        “大概你不会反对,这就走。”

        耳门一震,他失去知觉。

        东南角街尾民宅已尽,伸出的小径通向五里外的芳村。街尾已是住宅区,三更时分已是夜深人静了。

        白天,这里是郊游区,岔出的小径向北绕,可到文峰塔。

        街尾的两家茶社,夕阳西下便关门歇息,不再有游人往来,街坊的居民也回家晚膳,不再光临。

        河豚冯猛然惊醒,发觉自己躺在壁角下,两盏菜油灯光度尚佳,可看清四周的景物。

        厅堂不算大,摆了不少桌椅,长凳方凳一应俱全,一排排撑起的明窗。

        他对这地方不陌生,街尾的富春茶社,他也曾光顾过,他处身在距自己的住宅不远处的茶社内。

        扬州人除了征逐酒色之外,有两大嗜好,一是到茶社喝茶,一是到混堂(澡堂)洗澡。

        喝茶并不表示家里没茶喝,而是到茶社和朋友聊天。

        江南人对茶的品味并不高,但扬州却属于第一流。

        他惊恐地跳起来,脸色大变,似乎感到右手腕痛楚光临,此身仍在险中。

        搁了灯的茶桌相距近丈,陌生年轻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用怪怪的眼神盯着他似笑非笑。桌上有茶壶,两只茶杯。

        若大的厅堂,只有他两个人,茶社的几位伙计都不在,可能已经睡觉了。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却又知道肯定走不掉,大拳被抓了一把,痛楚仍在,而且手腕肿胀瘀血,想动拳头已势不可能。

        “你最好不再打逃走的主意,以免手脚遭殃。”年轻人看破他的心意,及时提出警告:        “过来坐,我沏了一壶上好的明前平山贡茶。这是贵地的唯一名茶,品质与杭州龙井相差不远,比徽州猴魁稍高些。你平时喝的就是这种贡茶,这没亏待你。”

        “你……你是谁?”他硬着头皮接近坐下。

        “我姓天下第一姓,单名辛。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这就够了。”

        “我与你有仇?有怨?你找我……”

        “要找某个有关系的人,不一定有仇有怨。我只想和你谈谈,要你诚实回答问题。你的生死,完全取决于你是否诚实。通常,我对肯诚实合作的人,不会下杀手。所以生死操在你自己手中,不是我主宰你的生死。茶不错,喝啦!”

        赵辛话说得和气,话中的含义却充满凶兆,泰然替他斟茶,笑容可掬不像暴客。

        “你要谈什么”他喝了一口茶,感到举杯的手抖得厉害。

        “前些日子,你送几位老道进城,其中有女扮男装的道姑,而且很漂亮。得胜桥旁的杨家大院,是水蜈蚣杨文举的家,对不对?”

        “这……”

        “不许说谎。”赵辛突然沉着脸叱喝。

        “是……是的。”他慌张地回答。

        “水蜈蚣是扬州一霸,没有人敢招惹这位水蜈蚣,所以你把人带去藏匿,不会有人干预。告诉我,那些法师与你有何交情?”

        “他们是有名的半仙……”

        叭一声暴响,他挨了一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有血溢出。

        “你看过缉匪告示,城门口都可看到。邵伯镇贡船被劫的事,把你吓坏了吧?因为可能牵涉到你。”

        “老天爷!这……这不关我的事……”他叫起天来,脸色泛灰。

        “但你知道为首的人是浑天教教主,你早两年的家祠大法师。”

        “我怎知道他是来劫贡船的?我发誓,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的打算。他们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从没向我提过为非作歹的事。”

        “他把劫来的贡船赃物,藏在你宅中吧?有多少金银?二十万两?三十万两?”赵辛紧迫追问,直指问题重心,不再在小枝节上兜圈子。

        “那怎么可能?他们抢到船,还没漂下一里地,便被一群扮水怪的人突然登船,用毒烟火囊攻击,船便易手一无所获,白白死掉十七个人,煮熟的鸭子还没嗅到香味便飞走了,现还在查那些水怪的下落踪迹,要我帮他留意,我哪敢替他查?我没有查的能耐呀!”

        “什么?你这混蛋撒谎……”

        “我如果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他情急大发毒誓。

        赵辛怔住了,这条河豚显然说的是实话。

        老天爷!如果是真的,谁有如此未卜先知的神通,黑吃黑捡现成,彻底了解他一手策定的天衣无缝妙计?

        “这几天,我已经发现可疑的人,在城内城外神出鬼没活动。感觉出他们可能查到我身上来了,你是……是那一条线上的朋友?”他接着机警地探口风:“他们疑心是邵伯湖的水        贼所为,正在那附近找线索,除非认为已经绝望,不然不会离去。你如果要找他们,必须趁早,要找他们分肥的英雄好汉多得很。但找他也是自找,贡船确是丢掉了。也许去找水贼比较实际些,很可被五湖的水贼把船抢走了。”

        “姑且相信你的话。”赵辛喝干了杯中茶站起:“如果他再来找你,告诉他,有一个叫李雄的人急于与他见面。”

        “这个李雄……”

        “把话传到便可,后会有期!”

        手一挥,灯火摇摇,眼一花,微风飒然,人影幻没。

        他魂飞魄散,跳窗急遁。

        灾祸临门,必须躲祸避灾。

        一口气奔回大宅,不走大门跃墙而入,气急败坏疾赴西院。

        西院还有两桌马吊,两桌八个宾朋都是他的死党知交,大难临头,他必须与知交商量对策。

        邵伯镇劫皇贡案发,扬州成了风暴中心,知府大人急白了头,消息轰动全城。

        他心中有鬼,猜想必定是杭教主一群人所为,果然所料不差,公布的劫犯真是浑天教徒众,他便知道不妙了。

        他不仅是认识杭教主而已,而是杭教主的知交好友,甚至请杭教主担任他的家祠法师,也知道浑天教是黑道组合。

        可是,他做梦也没料到,浑天教敢胆大包天劫皇贡,那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浑天教没有几个人,哪有能力做下轰动天下的大案?

        他不能逃亡,想逃也舍不得丢弃这个家。因此他只好硬着头皮赌,赌没有人知道他与杭教主的交情。

        这八位留下赌马吊的宾朋,其实是暗中保护他的心腹死党。马吊也就是后来的麻将,夜间留朋友通霄打牌,不会引人猜疑。

        那年头,打三天三夜马吊毫不足怪。小厅灯光明亮,光透过花窗表示里面的人赌兴正浓,猛地推开门冲入,突然惊恐地转身欲逃。

        八位死党,皆被背绑双手,分两排吊在横梁上,双脚离地尺余,不住晃动摆来摆去,口被布巾勒住,叫不出声音示警或求救。

        只消看第一眼,便知道大事休矣!

        身后传出一声冷哼,他心向下沉。一个相貌狰狞的中年人堵在厅外,手中有一把泼风刀。

        两桌马吊的中间,也出现一个英俊年轻人,手中的剑光华四射,冷气森森。

        内堂传出脚步声,出来三个面目阴沉的大汉。

        他心胆俱寒,像在五只饿狼合围下的病老羊。

        “你们……”他颤抖着叫。

        “你该听说过我这号人物,杭教主或许告诉过你。”英俊年轻人语音极为阴森,脸上一片肃杀:“我,绝剑徐飞扬。”

        “我知道,你是江湖这一代的名剑客。”他心中略宽,剑客通常用来称许侠义道的所谓正道人士:“尊驾来找杭教主……”

        “不错,来找杭教主。他的船跟在贡船附近,曾经在何处停留,查出并不难,何况我知道他一定停泊在三汊河,就可以查出他在这里的活动概况了。初更天,我们已把城内得胜桥        杨家,水蜈蚣杨文举处理了。冯大使,你愿意把杭教主的下落告诉我吗?”

        “天啊!我和杭教主交情泛泛,仅曾经礼聘他做我家的家祠法师,怎知道他的下落……”

        剑光一闪,疾起疾落,吊得最近的一名心腹的头,突然离颈掉落,鲜血狂喷。反绑吊起,头自然向前伸向下垂,在旁用刀剑砍,利落得很。

        “我等你说。”绝剑的嗓音冷厉刺耳。

        他魂飞魄散,浑身颤抖快要站不住了。

        “他……他们……可能去……去找水……水贼……”

        剑光再闪,又一颗人头落地。

        “他目前在何处?”绝剑沉喝:“说!”

        “可能在……”

        剑光又闪,第三颗脑袋跳落。

        血腥刺鼻,绑吊着的人拚命扭动。

        绝剑杀了人视若无睹,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绝剑名不虚传,挥剑杀人绝对冷酷无情。

        “没有可能,我要一定。”绝剑厉声说:“他在何处?说!”

        “天啊!我怎么可能知道……”

        剑光第四闪疾起疾落,第四颗头跌飞。

        “我跟你拚了……”他厉叫,双手箕张向绝剑扑去,半途来一记相当利落的后空翻,想从堵住厅门中年人的头顶翻出门外逃走。中年人哼了一声,泼风刀光芒一闪。

        “留活口……”绝剑急叫。

        来不及了,刀一起便成了定局。无情地剖开了冯大使的肚腹,身躯仍向外飞。

        “我快活一刀不是浪得虚名的超等刀客。老弟,抱歉,恕难应命。”中年人收了刀冷冷地说。

        贡船被劫走,是顺流下放的,不可能反向上航,上航是逃不掉的,因此风暴中心在扬州。

        邵伯镇以北,办案的公人忽略了。

        闻风赶来想黑吃黑,或想分一杯羹的牛鬼蛇神,也群集扬州附近侦查,没有人往北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