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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皇上已又说了话:“龙天楼,承王府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回您的话,承王爷下令停办了。”

皇上、福康安、十五阿哥都为之一怔。

皇上道:“承王不让办了,为什么?”

龙天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福康安一旁道:“承王爷也许有他的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能连女儿都不要了!”

“这就不是咱们所能知道的了。”

皇上转望龙天楼:“案子不办了,你是不是也要离京了?”

“是的。”

“不,承王府的案子还要办下去。”

龙天楼一怔:“可是承王爷——”

“不管他是为什么,由不得他,女儿是他的不错,可也总是皇族。”

龙天楼道:“禀您,承王爷不让案子办下去,自有他的道理。”

“他有什么道理?”

龙天楼迟疑了一下:“草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案子如果再办下去,不但不一定能毫发无损地救回格格来,承王爷可能会有更大的损失。”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让办的理由?”

“是的。”

“他会有什么更大的损失?”

“请皇上不要问,草民也不能说。”

“我这个皇上有什么不能问的,你当着皇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您恕罪,事关个人隐私。”

“你不说,我把承王召来,他也得说。”

“皇上如果坚持要问,很可能陷承王爷于万劫不复。”

“呃!有这么严重?”

“草民不敢危言耸听。”

福康安双眉微扬道:“我恐怕有些明白了,龙天楼,你应该知道,皇上绝不能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如果这件事就此算罢,那么京城的各大府邸,往后随时都可能发生类似的事,那还了得?”

皇上道:“龙天楼,你听见了?”

“草民听见了。”

“这件事不只关系着一个承王府。”

“禀您,京城有侍卫营在——”

“可是我要你办,我信得过你。”

龙天楼双眉一扬:“如果您一定要草民办,草民有不情之请——”

“你说。”

“别召承王爷垂问,从现在起,您就像不知道一样,不管将来追到谁身上,请您不要袒护。”

“你怎么说?我会袒护,我为什么要袒护?”

“回您的话,这件案子追来追去,很可能追到皇族身上!”

皇上一怔:“怎么说,不是来自民间——”

龙天楼道:“不是!”

福康安扬眉道:“那更要办,皇族之中,更不容有作奸犯科的败类。”

皇上眉锋微皱,没说话。

龙天楼道:“请您三思,再作定夺。”

福康安道:“老爷子,龙天楼在等您的话。”

这位福贝子,似乎有点嫉恶如仇的意味。

皇上抬眼问道:“龙天楼,真会追到皇族身上?”

“草民不敢欺君。”

“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是的,但是还欠缺明确证据,因为承王爷交代停办,所以草民也就没追下去。”

福康安道:“承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再追下去,可能追到皇族身上?”

“是的。”

“他所以交代停办,就是因为有这种顾忌?”

“可以这么说。”

福康安转眼望皇上:“老爷子,您也有这种顾忌吗?”

皇上没答福康安的话,又问龙天楼:“龙天楼,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草民不敢欺蒙皇上,是这样。”

“是谁?”

“草民不能说。”

“连我这个皇上,都不能先知道一下?”

“不是不能,事关情、理、法,欠缺明确证据,草民不敢空口指人。”

皇上又皱了眉,他倒也没勉强龙天楼。

福康安道:“您为什么—定要先知道是谁?”

皇上面有难色:“你不是不知道,有些个人我不好动他,事不经宣扬倒还好,一经宣扬之后,不是让我为难么?办,我有难处,不办,今后我还怎么对别人?”

福康安肃然道:“我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是——”

“您要是再犹豫难决,那就跟承王一样,让这件案子不了了之,不过您要先想想看,姑息养奸,这一次不追究,那就等于惯了下次,今后这京城,说得范围再小一点,今后这各大府邸之间,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十五阿哥颞琰似乎不大爱说话,这时候却插了句嘴:“阿玛,福康安是对的。”

皇上双眉扬起,猛一点头:“好,办。”

福康安欠身道:“我为皇上跟皇族,还有各大府邸贺。”

转眼望龙天楼:“龙天楼,皇上已经下旨了,你还不接旨?”

龙天楼撩衣下拜:“草民遵旨!”

皇上看了看福康安:“福康安,你可真怕我改变心意啊!”

福康安道:“您错了,您是—国之君,如果您知道君无戏言,不会改变心意,龙天楼遵旨两个字就说得多余,如果您想改变心意,龙天楼这遵旨两个字,又怎么拦得了您?”

皇上微微点头,没说话。

龙天楼一拜而起,道:“草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就是关于礼王府的待遇,罪不在礼王府,草民想请您——”

皇上道:“这算是我让你办承王府案的条件?”

“草民不敢,只是江湖人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胸,草民我眼见不平,未敢保持缄默。”

“好一个未敢保持缄默,龙天楼,你是个百姓身分,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

“也许,但是——”

皇上笑笑截口:“龙天楼,我知道你的出身跟来历,当年我对你龙家人够宽厚,如今我又破例召见你,龙家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一句话听得龙天楼眉梢儿微扬,道:“请您恕草民直说一句,男女间的情爱是没有条件的,当一对有情男女情愫初动之际,也根本不会考虑到别的,情不是孽,爱也没有罪,这是造物者赋予人的起码欲望跟权利,人为的律法,只是一己之好恶与私心,并不尽合理。至于如今,草民当初伸手马失前蹄,只是凭一个人的本能,不知道您是皇上,也未敢奢望您的宠召。”

一番话听得福康安跟十五阿哥脸色微变,但他们目光中所流露的神色,却是赞佩多于震惊。

皇上两眼圆睁,目光都直了:“龙天楼,你可知道,单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能定你死罪,你还有余力管别人的闲事?”

龙天楼昂然道:“江湖侠义,人人可为真理正义慷慨赴死,草民若是因为这几句话而让您判了死罪,草民那是死得其所。”

皇上瞪着龙天楼,没说话。

福康安道:“老爷子,您要是真有个死字,从今后您的身边就没人了。”

皇上突然大笑:“福康安,我视你如己出,待你不薄,你竟能为个江湖人不惜要挟我,真让我寒心。不过我正愁求不着这么一个有真才智,敢直言的呢!我舍得呀?”

福康安笑了。

十五阿哥也笑了。

皇上转眼望龙天楼:“龙天楼,你不敢跟我谈条件,我却要跟你谈条件,这么办,我有个差事给你,你给我办个圆满了,我就下旨赦免礼王府,怎么样?”

“如果草民能以自己之力,换来您对礼王府的赦免,草民也心安理得,您请吩咐!”

皇上道:“你可真一点也不愿欠人的情啊——”

一指十五阿哥,接道:“十五阿哥身边缺个好帮手,你跟他一个时期,等到他放你走的时候,我就下旨赦免礼王府。”

龙天楼听得一怔,心头也为之一震,皇上为十五阿哥找好臂助,这不分明暗示,打算立这位十五阿哥为储君,如果自己有意仕途,这岂不是天赐良机,无如龙天楼他对这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在京里久待,正在思忖该怎么答话。

十五阿哥那里已向皇上跪了下去:“谢谢阿玛的恩典!”

皇上摆摆手道:“起来,先别谢我,人家还没答应呢!”

十五阿哥站了起来,跟福康安四道目光全都盯着龙天楼,充满了企盼神色。

至此,龙天楼才完全明白,皇上召见他的真正用意还在这上头,有心不愿,看看那四道目光,又觉不忍,实际上他自问也觉得跟这位十五阿哥,还有这位福贝子相当投缘,何况父债子还,先人当年欠下的,也应该由他来补偿。

有此一念,他心意全变,暗—咬牙点了头:“草民遵旨——”

十五阿哥脸上掠过一丝喜意。

福康安吁了一口气:“乖乖,急出了我一身冷汗。”

龙天楼接着道:“不过草民还有不情之请。”

皇上道:“你怎么这么多不情之请,说吧!”

“在您没下旨赦免礼王府之前,任何人不得抓着礼王府这种短处欺负礼王府。”

皇上点头道:“行!”

福康安道:“龙天楼,你放心,别说皇上已经答应了,就算皇上不答应,再有谁敢欺负礼王府,我头一个找他说话。”

现在礼王府等于有了双重保护,龙天楼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即抱拳躬身:“谢谢贝子爷,龙天楼感同身受。”

这时老太监快步走了进来,打千道:“启禀万岁爷,大贝勒往这边来了。”

皇上立即站了起来:“他准是又来找我哕嗦了,我回宫去了,你们替我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