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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猛然睁开了眼,人已在树林里了,满身是阴凉。

赵振翊跟赵强就在身旁蹲着,赵强弄块湿手巾直在他脸上擦,他睁开了眼,赵强挪开了手。

赵振翊的脸色好阴沉,好难看,只听他道:“李兄醒了,现在觉得……”

李凌风脑海里浮起了一件事,心里一急,挺身要起来,可是他身子只能一动,却坐不起来。

只因为他觉得浑身抽疼,虚脱了一般的乏力,而且一动就头晕。

他心里大急,吸一口气聚力想再试试,可是他刚动就被赵振翊伸手按住了,只听赵振翊道:“李兄体力消耗太多,脱力脱得太厉害,暂时不宜行动,不过李兄请放心,谭姑娘一直是由我赵某护着的,如今谭姑娘出了差错,让人掳了去,这找寻姑娘的担子,理应由赵某人来挑。”

李凌风道:“赵缥头,现在不是谭姑娘让人摇7去,连谭大人的处境也危险,我得赶快赶到济南去。”

赵振翊道:“现在连谭大人处境也危险,李兄这话……”

李凌风心里着急,奈何他的身子急不起来,他只有忍着急把乃父诈死,结果仍难逃毒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那人既偷听到我父子的谈话,我料想他一定会起来下毒手,所以我马不停蹄,日夜急赶,结果仍是迟他一步,他既然掳去了谭姑娘,下一步一定是赶往济南杀害谭大人,救人如救火,这儿我已经迟了一步,济南方面我怎么能再赵振翊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敢情是血滴子好一批阴狠卑鄙的东西,李兄,赵某这就把这趟嫖交给赵强,马上去找谭姑娘去。”

李凌风一怔忙道:“这怎么行,好歹赵缥头把这趟嫖保到地头……”

赵振翊正色道:“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救人要紧,这趟嫖离地头已经没多远了,严阎王把兄弟俩已经给李兄劈在刀下,剩下的这段路,恁威远缥局这面缥旗,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赵强踉随我大河南北来回跑,已不下几十趟子,经验阅历都够,就是碰上什么他也应付得了。”

赵强道:“赵爷,您只管去,您把这担子放在我肩上,这是我的光彩,也是给我一个考验,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这趟嫖平安保到地头。”

“不,”赵振翊道:“赵强,你听我的,万一碰上什么,看情势,能保就保,不能保就撤手,带着弟兄们回局里去,事由我顶,但为潭大人父女平安,把命赔进连我都干,何况是这么一趟保。”

李凌风忙道:“赵缥头……”

赵振翊截口道:“李兄,你是个英雄,赵某也是条汉子,为护谭大人父女,你能这么牺牲这么跑,赵某为什么不能,这种事赵某不愿让李兄你一人全抢了去,可是眼下赵某一个人不能分身,只有再苦你了,我拨出一匹坐骑给你,扶你上马,你快马加鞭赶往济南,在鞍上歇息吧,赵强,把我的坐骑牵来。”

赵强应声而去。

李凌风道:“赵缥头……”

赵振翊正色道:“李兄,你一个人能顾几下?咱们跟他碰了,我赵某人不信血滴子是颗碰不动的铁球。”

他这话说完,赵强牵着赵振翊的神骏坐骑走进树林,赵振翊当即伸手扶起了李凌风,跟赵强两个合力把他扶上了马,赵振翊又抬起李凌风的刀往鞍旁一插道:“李兄,诚如你所说,救人如救火,事急燃眉,我不再多说什么了,赵某豁出这条命也要把谭姑娘救回来,至于谭大人那方面,我希望他们因掳谭姑娘而有所耽误,不至使李兄你又迟他们一步,咱们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没容李凌风说话,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那匹神骏坐骑一声长嘶,拨开四蹄冲了出去。

赵振翊转身望着赵强道:“赵强,我也要走了,我把这趟嫖交给你,从现在起,你保这趟缥,天塌下来自有我顶,千万记住我的话,弟兄们大半有老有小的,他们比这趟嫖重要,明白了么?”

赵强双眉微扬道:“赵爷……””

赵振翊两眼一睁,威棱外射,沉声道:“赵强。”

赵强头一低道:“是,赵爷,我明白了,也记下了。”

赵振翊威态一敛,伸手按在赵强肩上,道:“这才像我的好弟兄,咱们也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话落,腾身扑了出去。快马疾驰,人在鞍上颠得厉害,哪里谈得上歇息。

赵振翊不是不明白,可是他却万不得已,莫可奈何,事实上他一个人无分身之术,顾不了两下里,济南这方面只有辛苦李凌风了,不过再怎么说骑马总比靠两条腿跑好。

李凌风支撑着纵马疾驰,一口气跑到了济南。

头不是了,可是疼得厉害,跟要裂似的,身上也有了点劲儿,但仍然酸疼,骨头也跟要散似的。

他自己明白,这不只是累的,他是个练武的人,尽管日夜不停地跑几百里路,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可也还不至于累成这个样子,主要的还是乃父李辰被害的那个大打击种下的。

他支撑着到了济南时,天已经快二更了,进了城他连停都没也停,就直驰向济南府的衙门。

夜深人静,清脆的蹄声老远都听得见,他把马停在隔一条街的地方,然后强提一口气直扑衙门。

到了府衙后墙外,他凝神听了一听,府衙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像发生变故以后的情形。

他心里为之一松,腾身拔起,直上墙头,墙头上借力,腾身再起,他掠上了墙里一棵大树。

从枝叶缝隙里外望,府衙后院到处漆黑,只剩下一点灯光。

那点灯光来自左前方几丈外一间精舍里。

精舍门关着,灯光是从窗户上透出来的。

李凌风竭尽全力打量各处,他看不见衙役,也看不见护院,只看见有两个巡夜的。

冲府衙宁静的夜,李凌风现在可以确定他来得并不迟,府衙里还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他提一口气掠离大树,扑向左边一排屋脊。

在瓦面俯身疾走,他绕到了那间精舍后。

精舍的后窗关着,也看不见灯光,不过不及前头那扇窗户亮。

凝神听听,里头很静,几乎什么也听不见,像是里头根本就没人。

可是夜这么深了,别处都熄了灯,这间精舍要是没人,岂会仍亮着灯。

想必里头的人坐着没动,在看书,或是在干什么不会出声响的事。

李凌风试着拍手推了推窗户,里头居然没闩,一谁就开了。

窗户一开,他看见了,一间屋子,是间有块布帘儿隔着灯光在布帘的那一边,布帘遮住了不少光。

这边除了一张床,上头有铺盖外,别的一无所有。

那边,藉着灯光可以隐约看见些东西。

灯在一张桌子上,桌这边有把椅子,看得出椅子上坐着个人,但却看不清楚是怎么个人。

看不清不要紧,照这情形看,一定是谭大人的书房,谭大人夜深不寐,正在批阅公文,或者在看书。

总算没找错地方,李凌风穿窗而入,落地无声,点尘未惊。

他轻轻地掀起布带走了过去。掀起市帘刚迈出一步,他神情猛地一震,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只因为他现在才看清椅子上那个人靠在椅背上,头歪在一边。

等他到了桌旁边再一看,他不禁魂飞魄散,心胆欲裂。

椅子上坐的是个青衣老者,像貌清瘦,有几分像谭姑娘,可知定是那位爱民如子的清廉知府谭大人无疑。

而如今谭大人喉管却被人割断了,满身是血,连桌子上;满桌子公文上溅得都是血。

从潭大人身上跟桌上的血可以看出,谭大人遇害不久,顶多不过是片刻前的事!

谭大人现在已经死了是实,可是要说潭大人是被人所杀,似乎有点勉强,因为谭大人手里握着一把满是血迹的锋利匕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谭大人是自刎?

李凌风满脸悲愤随血气上涌,胸口一闷,眼前又为之一黑,他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只道府衙未生变故,却不料仍是来迟了一步。

李凌风竭力地平静了一下自己,定了定神,伸出颤抖的手从潭大人手里拿起了那把带着血的匕首。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了另一桩怪事。

搁在砚台上的那枝笔。砚台上笔渍未干,狼毫本该是黑的,而这管笔的笔毛上竟然是红的,满是鲜血。

这是……

李凌风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墙上有两道红红的颜色,他忙抬眼望去,一看之下,心神猛又貌一震。

粉墙上那红红的不是颜色,而是血迹,是沾血写成的两行字,写的是:“谁杀赃官谭逸轩,且问神刀李凌风。”

李凌风马上明白了,潭大人不是自刎,而是被害的。粉墙上的字显然是栽赃。

那么潭大人既不是自刎,手里何来这把匕首?

李凌风是个聪明人,马上又明白了,他心神震动,就要把匕首放下。

一阵衣袂飘风声疾掠而至,砰然一声大震硬把书房门担开了,带着一阵风扑进来个人,灯光为之疾晃。

来人是个粗壮大汉,浓眉大眼,带着一脸络腮胡,一进来两眼暴睁,须发皆动,霹雳般大喝:“好畜牲,你真……给爷爷拿命来。”

闪身扑过来,劈胸就抓。

李凌风看得出,这大汉既快又猛,休说他不能出手,就是能出手,恐怕他此刻也能挡锐锋,他急忙闪身躲避,喝道:“阁下别误会,潭大人不是我……”

那大汉厉喝说道:“带血的凶刀在你手里,不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