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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杨南泰一省暗道:“此人与阿恒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我岂能杀他?大丈夫死则死尔,却需恩怨分明!”

对面的明灯大师亦几乎在同时想道:“此人是杨恒的爹爹,我没有照顾好这孩子,以至于英年早夭,又怎忍心再伤他的父亲?”

两人不约而同收招撤劲,但听“砰噗”两响,身影乍分。

明灯大师吐了口血,胸前衣襟尽数碎裂,露出一个殷红色的掌痕,摇摇晃晃站住身子道:“还好……没让和尚我把早上吃的狗肉吐出来──”

杨南泰踉跄摇摆退到昆仑阁的石阶前,肌肉运劲“啵”地将半截扇柄弹飞,一股血箭当即飙出。他封住经脉,左半边身子真气淤滞,几已麻木,强吸一口气压住内伤,环顾正道群雄道:“还有谁来?”

杨北楚放开秦鹤仙,费力地走上前与杨南泰并肩而立,微笑道:“老二,够种!”

五大派的耆宿精英瞧着血人似的杨氏兄弟,恐怕只消伸上一指就能戳倒,却一时怔住,没有一个人应声接战。

杨北楚蔑然扫视一圈,低声道:“南泰,想不想知道她在失散前对我说了什么?”

杨南泰哼了声,杨北楚轻轻道:“她说:‘杨北楚,只要你还活着,就不能让他们踏入昆仑阁半步!’你瞧,我做到了──”话音未歇,身子猛往后倒。

杨南泰拦腰抱住杨北楚,身子也是一摇险些栽倒,徐徐说道:“那你就活着……”

第二集  金风吹寒  第五章  昭雪

一阵寂静中,盛霸禅迈步走出阵列,蔑然扫过杨北楚、杨南泰兄弟,说道:“两位死到临头兀自大言不惭,着实教盛某佩服!”

战至当下,正魔两道死伤俱都甚为惨重。如果算上昨日尚在杨惟俨掌下的道圣宗神秀,五大掌门先后因伤退出战团,惟一还能在此引领全局的便是这位天心池的七院总监“八面威风”盛霸禅了。

杨北楚、杨南泰岂有听不出他话语里的讥讽之意?只是杨南泰素来不苟言笑,也懒得搭理。倒是杨北楚强打精神反唇相讥道:“与其听阁下赞颂,还不如叫头母猪往杨某的脸上踩三脚!”

他的声音虽轻,奈何在场众人俱都是功力精湛之士,听得真真切切。灭照宫群豪登时爆笑作一团,点苍剑派掌门穆恒峰倒在大弟子的怀里,有气无力地笑着道:“母猪不够,换头黑熊也成!”

盛霸禅门下弟子唐建明见师傅受辱,怒不可遏道:“找死!”手起剑落斩向杨北楚。

杨南泰飞脚踹在剑上,竟没能将它震得脱手。唐建明不假思索,仙剑顺势下拉,“噗”地划破杨南泰小腿,得意道:“看谁还敢满嘴喷粪?”

孰知得意劲儿还没过,眼前一花胸襟猛地被人揪住,“呼”地掷出。

总算他反应不慢,急忙提气挺腰想在空中稳住,不料对方的指力悄无声息地透入经脉,浑身一麻结结实实地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他俊脸发红怒骂道:“什么人胆敢暗算小爷?”跃身弹起张目打量,但见几道人影次第飘落在昆仑阁前。先是桐柏双怪和西门美人,其后跟着司马阳与小夜。

唐建明火冒三丈道:“西门老怪,你敢戏弄小爷?”

西门望一脸无辜,破口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事跟老子有何干系?”

唐建明一愣,心道:“除去桐柏双怪,又有谁能在一招间将我摔飞?”蓦地觉察到众人的目光都在朝自己的背后望去,急忙双掌护胸转过身来,惊异道:“是你?”

来人正是杨恒。他和小夜在赶往昆仑阁的半道上,恰巧遇见桐柏双怪等人正与一干雪峰派的道士恶斗,当下出手解围却也耽误了不少工夫。一问缘由才知西门美人不让雪峰派众道动司马阳,就这样干起架来。桐柏双怪要保护女儿,也顾不得是否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抡斧子便上,心不甘情不愿地也打了起来。

待到众人赶至昆仑阁前,刚好瞧见唐建明出剑伤了杨南泰。西门望瞥了眼杨恒,摇头叹道:“完了,这小子该去买副棺材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唐建明已应声而飞,竟是连杨恒的身影都没能看清。

他好歹也是天心池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众目睽睽下出了偌大的洋相,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剑随话到,如雨打芭蕉绽开点点寒星。

杨恒双脚稳稳站立不动,上身微微一晃,这招极厉害的“春潮带雨”便悉数走空,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唐建明大吃一惊道:“小杂种,你使的什么妖术?”

杨恒剑眉一挑,跨上半步扬手“劈里啪啦”在他面颊上连扇了八个耳光。每一下动作都是不疾不徐,段落分明,偏偏唐建明就是躲闪不过,顷刻间双颊红肿,唇角开裂,和着血水“噗”地吐出一地碎牙。

直到这时盛霸禅才腾身赶至,探手抓向杨恒右腕,低喝道:“住手!”

杨恒垂手收招,低头扫了眼满地的碎牙,摇头道:“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那边明灯大师心中一乐道:“这孩子果然命大,嘴巴却也越来越损。”再一想到杨恒出手就伤了唐建明,显然是要相帮杨南泰与正道为敌,这可有点难办。

人群中的明月神尼却是半点儿也笑不出来,且喜且忧道:“这孩子果然没死!可、可他一出手便打伤了天心池的唐师侄,又如何是好?”嘴唇动了动想呼喊杨恒,转念一想终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边盛霸禅一爪落空,暗自一凛道:“这小子居然没死?”以他的眼光,竟也没能看出杨恒掌括唐建明究竟使得的是何种手法,寒声道:“建明,退下!他用的不是妖术,而是传自剑圣石凤扬的万里云天身法!”

杨恒见是盛霸禅,暗道:“今夜若不教你身败名裂,怎对得起空照大师在天之灵?”

瞧着唐建明手捂面颊退到盛霸禅身后,满脸是恨地瞪着自己,他冷冷说道:“你不服?那就再上来和我较量较量,莫非天心池弟子都是欺软怕硬之徒?”


唐建明自忖有盛霸禅庇护,周围更有数以百计的耆老名宿,杨恒哪有可能再伤到自己?当即骂还道:“小杂种,今日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恒淡淡一笑道:“也罢,先收拾小狗,再打老狗!”心念渡入惊仙令,神息舒展涌向四周。

盛霸禅立感不妥,喝道:“建明,快闪!”左掌呼地拍向杨恒胸口。

“轰──”方圆五丈的夜空中亮起无数微小的赤色光点,急遽凝缩铸成一团殷红火球,重击在唐建明的身上,顿时肢体横飞血肉模糊。唐建明一声惨叫远远抛飞,齐膝以下荡然无存,人没落地已昏死过去。

杨恒自出道以来,从未使出过这等重手。方才只因唐建明趁火打劫,险些斩下杨南泰的一条左腿,故而无名火起,使出雷神槌轰碎了他的双腿。

此时目睹唐建明惨状,心中亦生出后悔之意,眼见盛霸禅的圣谛掌力袭到,侧步避让。“砰”地闷响,浑厚无铸的掌风贴身而过,将昆仑阁前的一尊铜狮子座像打得寸寸碎裂,轰然散落。

场中一时死寂。盛霸禅这一掌仓促而发,却及于五丈开外裂金断石,端的非同小可。然而较之杨恒来无影去无踪的“雷神槌”又不免黯然失色,反倒无人注意。

在场近千之众中不乏见闻广博之士,略一惊愕迅即醒悟过来,心神剧震道:“神息──这少年才多大?”

更有许多正道五派的宿老暗暗骇然道:“今夜不知要有多少同道高手倒在此子剑下,方能杀入昆仑阁,踏平灭照宫?!”

千百道视线如有默契,又从杨恒的身上悄然移转到并肩伫立在石阶前的杨北楚、杨南泰兄弟脸上,再想到闭关疗伤尚未露面的灭照宫宫主杨惟俨,均不禁惊叹道:“莫非天佑杨门,灭照宫命不该绝……怎地杨家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好不容易明灯大师与杨南泰拼得两败俱伤,偏又杀出个比他更狠的小杨恒!”

这时杨恒已退到杨南泰身旁,对近在咫尺的杨北楚视若不见,低问道:“爹,你不要紧吧,是谁将你伤得这么重?”探掌按在他的背心,萨般若真气如长江大河般涌出,襄助父亲疏通左半身的淤塞。

杨南泰精神一振,说道:“方才和严崇山较量了一阵,谁也没讨到便宜。这点伤不算什么,你不必耗费功力替我疗伤。”

杨恒一怔,关切地朝明灯大师瞧去,见他伤势虽然颇重,好在并无性命之忧,心下一松,躬身道:“大师!”

明灯大师叹了口气道:“真源,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他的言外之意杨恒当然听得明白,不由自主地朝明灯大师的身后看去。

老尼姑、真烦、真刚、真彦、明水大师、明山大师……众多熟悉的面容从眼前一一浮现而过,恍惚里好似又回到了峨眉山上,心情却变得矛盾沉重。

猛听盛霸禅喝道:“真源,你一错再错,泥足深陷,可对得起云岩宗的养育之恩,对得起明月神尼的谆谆教诲?”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杨恒了不起就当作春风过耳全不萦怀,但出自盛霸禅口中,却令他感到格外的滑稽可笑。若放在从前,他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怒火一剑刺了过去,此刻禅功即深心境即明,再不似早先那般冲动莽撞,反而笑嘻嘻地回敬道:“盛总监说得极是,在下此来正是要报云岩宗养育之恩!”

他意有所指,只有小夜能听明白,别人都当作是杨恒故意在说反话。

明月神尼在人群里心如刀绞,叫道:“真源,你这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