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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这时西门望已看出真禅和邛崃山君之间很不对劲儿,巴掌大力一拍身旁的空座道:“小和尚,来这儿坐。天塌下来有老子帮你顶着。”

真禅盛情难却,慢慢走到西门望身边落座。邛崃山君怨毒的眼神须臾不离,只是对桐柏双怪亦有几分忌惮,才强忍住没有出手,喉咙里却发出两记嘿嘿阴笑。

东门颦唤来店小二,给真禅添上一副碗筷,将炝虎尾夹到他的碗里,关心道:“小和尚,你还没吃午饭吧?来尝尝这个。”

西门望冲着他老婆一瞪眼,道:“哪有和尚吃荤的?”

真禅却没心情和他们说笑。他注意到,除了邛崃山君恶狠狠的眼神之外,靠墙角一桌的那十来个怪客亦不知何故,正在偷偷打量自己。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这帮怪人打过交道。好在酒馆里食客满座,又有桐柏双怪和西门美人在,想来这伙儿人还不至于来找自己麻烦。

实际上他眼下的修为只在邛崃山君之上,不在桐柏双怪之下。然而自黑沙谷一战后,他虽日夜勤修魔真十诫,可始终没有和人交手过,对自己如今的修为深浅,殊无信心,看到邛崃山君恶狠狠的模样,已先怯了三分。

就听西门望问道:“小和尚,你也是为了杨恒他妈的事来的吧?”

真禅点点头,想起一事,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道:“司马阳死了。”

西门美人望着真禅歪歪扭扭的字迹先是呆了一呆,低下头去没说话。

“砰!”西门望猛拍酒桌,震得碗碟齐齐蹦跳,也吓得真禅一大跳。

但见他老人家咕噜噜一口干尽海碗里的烈酒,袖口一撸嘴巴眉飞色舞道:“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这就叫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哗──”西门美人抬手掀翻酒桌,汁水热汤飞溅,淋得西门望满身都是。

她不理西门望愕然的表情,也不顾周围酒客惊讶得目光,掩面冲出了门外。

“美美──”东门颦急忙起身去追。西门望也有些懊悔,嘴里却嘟哝道:“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他奶奶的,这丫头的脾气越来越爆!”牢骚归牢骚,人却追着老婆女儿去了。

他奔到门口仍不忘回头朝邛崃山君叫道:“周同岸,你要是敢动这小和尚一根毫毛,老子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还有,小和尚,帮忙付一下酒钱,回头还你!”

一边嚷嚷着,一边冲出了门,猛然感觉前方有人走来,就要撞个满怀。

他赶忙往左避让,不料来人也故意往右边迈了半步。“砰”两人还是结结实实撞到了一起。西门望只觉得自己像是撞在了一个鼓足了气的皮囊上,身子斜斜飞出,胸口气血震荡好不难受。

他火冒三丈扭头望去,想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胆敢挡他老人家的路,却只见到一个青衣老者的背影若无其事地走进酒馆。

西门望心头一凛,晓得此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又顾念着爱女,便懒得再找对方算账,嘴里忍不住低骂道:“他奶奶的,好狗不挡道!”一溜烟地去了。

那青衣老者撞飞西门望走进酒馆,目光一扫已将里头的情景尽揽眼底,最后将视线投向墙角那桌的五六个怪客身上,尖嗓子呵呵一笑道:“好得很,老夫不必万里迢迢跑去蓬莱,你们倒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这青衣老者正是月余前被杨恒打得落荒而逃的千年妖狐青天良。他养好了伤,又着力炼化了龙卷丹的药力,自觉功力猛增修为飞升,再遇上杨恒父子也是不惧。

可杨恒早已搬离落雁山去了东海小渔村,青天良报仇夺宝的计划又一次落空。

他百无聊赖地四处兜转,想打听杨恒的下落。这日见一群仙林豪客结伴北上,言语中提及宋雪致为天心池所擒,三月初三便要举行各派公议的事。青天良登时喜出望外,尾随着这干豪客便来到了长白山。

谁知杨恒还没找到,却是冤家路窄先撞上了蓬莱剑派的一众高手,也算意外收获。

去年在泰山时他被秦鹤仙率领的蓬莱剑派群魔逼得九死余生,千年修行险些毁于一旦。亏得杨恒仗义相救,才逃过一劫。

对青天良来说,别人的恩情尽可忘得干干净净;可要是谁招惹过自己,纵使烧成灰了他也不会放过。

那边蓬莱剑派的一众高手隐约识出青天良的来历,纷纷起身掣出魔兵严阵以待。如今秦鹤仙已死,新任掌门尚未确立,这群人里便以勾魂索命、牛头马面四老为尊。此次东来,牛头马面留守山门并未随行,故此勾魂老妪手拄碧磷鬼杖全神戒备道:“大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青天良悠然自得地站定,丝毫不把气势汹汹的蓬莱群魔放在眼里,大咧咧地往苏建萍身旁一坐,翘起二郎腿道:“你们想怎么死?”

按照常理,酒馆里有人要打架,众多食客即使不奔出门外,也需尽量靠边站,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此刻坐在酒馆里的多是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眼见青天良要找蓬莱剑派的麻烦,非但不惊反而隐隐觉得兴奋,一个个佯装进食冷眼旁观,只急坏了酒馆掌柜和店小二。

真禅可能是唯一的例外,他巴不得赶紧溜之大吉。可邛崃山君尽管坐着没动,那双眼睛却仍旧死死盯着自己,显然把西门望的警告当做了耳旁风。

不防马建龙见青天良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师妹身边,心里老大的不爽,出言道:“老爷子,要打架请到门外,别耽误我们吃饭。”

青天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小子敢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他两眼一翻,道:“年轻人,你是谁家门下?”

马建龙见青天良一副倚老卖老,高高在上的架势心里来气,高声道:“在下天心池门下马建龙,她是我的师妹苏建萍!”

他原本以为自己报出师门,又是在天心池的一亩三分地上,这个青衣老者多半会客气点儿。孰知青天良却道:“天心池?嗯,听说过──不就是几个月前在东昆仑被杨恒打得满地找牙的那个正道名门么?嘿嘿,鼎鼎大名的仙林四柱之一,了不起啊了不起──”


马建龙怒不可遏,就想从琴匣里拔剑邀斗。苏建萍急忙一把按住他的手传音入密道:“师兄,你忘了咱们下山是干什么来了?”

马建龙一省,忿忿瞪视青天良一眼,说道:“你给我记着!”

青天良恍若未闻,侧目瞥向蓬莱群魔,问道:“你们都想好自个儿怎么死了吗?”

白无常裘伯展阴测测道:“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人?老爷子未免强人所难了!”

他的语调又尖又细若断若续,如同两根无影冰针直往青天良的耳朵里扎去。

与此同时一旁的黑无常聂隐姑双眸中遽然爆绽出湛蓝色的邪光,使出“裂心小箭”配合着裘伯展的“九幽鬼语”攻向青天良。

青天良混若无事地与聂隐姑对视,嘎嘎笑道:“拉倒吧,在老夫的眼里,你们连蝼蚁也不如!”一个“如”字声调陡然拔高,如春雷震响嗡嗡轰鸣。

裘伯展聂隐姑应声闷哼,面色发白口溢淤血,跌入谷浑叶归怀中。

勾魂索命二老没想到青天良强横至斯,居然不到一个照面就伤了黑白无常,俱都心头凛然横杖在胸准备出手。

但听苏建萍嘤咛一声,却是被青天良的魔音慑中,神志恍惚往桌上软倒。

马建龙离青天良稍远,功力也较苏建萍略高半筹。尽管他也被震得头昏目眩,恶心不已,却尚能支撑。目睹师妹中了妖法,他不由得惊怒交集,拔出藏在琴匣中的仙剑,喝道:“好个妖人,敢伤我师妹!”

青天良对马建龙的不知天高地厚早已深感不耐烦,当下身子一晃挥出利爪。

“哧哧哧哧──”众人眼前一花,马建龙七尺多高的身躯在电光石火之间被青天良用太素冰元爪切割成八块。

他高举仙剑呆呆地站在那里,喉结滚动了两下发不出一丝声音。然后脖颈、肩膀、小腹各处慢慢有一条条血线从衣衫底下渗出,身子摇了摇往后仰倒,“砰”地直挺挺摔在地上,头颅从脖子上分离,骨碌碌滚动到桌脚边,迸射出一股血箭。

在座的大多食客连青天良是如何出手的都未看清,马建龙已一命呜呼成为地府幽魂,不由得尽皆相顾骇然。

勾魂索命二妪齐声叱喝扬起衣袖,从袖口里涌出一蓬绿光,星星点点竟是一盏盏闪烁着妖艳光芒的灯笼。这些灯笼在空中急遽扩大,并不直接打向青天良,而是在他身周布展成阵,旋转幽咽不休。

就在二妪出手的一瞬,那个伏案酣睡的老道动如脱兔,抢在招魂灯阵合围之前飘身挥袖卷住人事不省的苏建萍,倏忽退到墙角。一去一回连带救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好比行云流水,瞧得众人轰然喝彩。

那几个坐在马建龙、苏建萍隔壁座上的普通仙林豪客已惊呆了。总算其中有个见多识广的中年大汉失声叫道:“是雪峰派的掌门无极真人!”

邛崃山君暗吃一惊,方才醒悟到刚才和自己同桌而坐的那个邋遢老道士居然便是雪峰五真之首的无极真人。这老杂毛一直佯装醉酒呼呼大睡,自己竟没能认出。

等到他视线回转,却已不见了真禅,眸中寒光一闪低喝道:“追!”

几人冲出酒馆,远远望见真禅跃上街边的商铺屋顶,飞檐走壁往东而去。

邛崃山君与明灯大师结怨甚深,如今杀不了师父,宰个把徒弟也能聊出口恶气。他率领众弟子衔尾直追,转眼间便出了留客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