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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后来就挂在这家事业单位的小医院下面,以他的名气,正应了庙小菩萨大那句老话,旁人哪里敢说他,院长机灵,对这些视而不见,只是打广告的时候张云裳的名字印的比医院名字还大。

“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嘛,东州房子比北京还贵,不多赚点怎么行。我这代人,除了老婆什么都包分配。要那么多钱咬腰子呢。”张云裳开始说起他的生意经来,“早些年我当坐堂医的时候,那叫一个爽快,见人下菜碟,撞上有钱人,宰一顿够我开销一两年呢。”

“什么叫宰一顿,老张,你说起话来怎么像个劫道的一样。”李成取笑道。

“什么叫劫道,我这叫劫富济贫懂吗?”老头子正气凛然。

“瞎!你那是坑蒙拐骗。没多少技术含量。”张云裳是老来少,孩子心性,李成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儿我好好给你调教一下。这开诊所,跟孙二娘那人肉包子铺差不多,孙二娘是宰客卖肉包子,我这是劫富济贫。”

“有点意思,老张,你说说都什么道道。”

“这门学问可就深了,放旧社会,坐堂的医生,光会治病可不行,还得跟算命先生一样,要会相面,什么人有钱,什么人没钱,什么人看起来大方,什么人有钱却小气。老话讲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行走江湖,赚的都是快钱,最要紧是眼明嘴稳,万无一失。比如眼露四白是小人,不能得罪,还得会看手相,所谓七分骨来三分肉是劳碌命,多得胃肠病;金丘丰厚财气旺是富贵命,多得肝病;尾指纹多好奸淫是桃花命,这类人多得肾病。基本上从头面到手相,一路看下来,职业身份脾气性格,摸的已经差不多了,什么人得什么病,有时候根本都不要把脉。”张云裳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老爷子,您以前是卖老鼠药的吧?”李成听得目瞪口呆。

“嘿嘿,论治病我不如你,论这套江湖玩意儿,你小子的水平还没小学毕业呢。”张云裳终于找到了点心理平衡。

“以前那单位干的憋气,我都不打算上班了,结果临了坐堂医国家政策不允许了,都是那帮卖狗皮膏药的害的。这一禁就是六年,今年十月份又开了禁,好些药房又来找我,不过我已经操不起那份闲心了。”

早些年很多挂羊头卖狗肉的保健品品牌公司经常搞些“名医会诊”“专家坐诊”之类的把戏,到处坑蒙拐骗,害了不少人,国家就一刀切,禁止零售药店有医生坐堂,禁令这几年,张云裳正在单位里上班,干的不爽偏又动弹不得,这下能坐堂了吧,又没了那份心思。不由得感慨人生无常。

……

病人走后,张云裳又拉李成坐了许久,最后老头子终于还是没憋住,问起关于内家功的一些问题,毕竟他那是理论,再深再熟也比不上李成这亲身实证的东西。

“我练道家功夫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学的晚,起练的时候孩子都有了。人家是百日筑基,我筑了足足有三年才感应到内气,又练了三年,自觉内气不弱,临床下针,也比旁人见效。可是之后的三十年竟然一点进步也没,是不是跟童子身破了有关系?”别看老张说起来一道一道,真落到实处,还是这么根本的问题,没办法,功夫这东西不是学术,到了那地步才知道经典上的话是什么意思,境界没到,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是白搭。

老张等了许久,李成才说道:“张老师,不是我保守,实在是我也没什么经验,我当年在监狱里,师傅怎么教我就怎么练,到现在也都还是童子身,我师傅知道的比我多,下次我去看师傅的时候帮你问问?”

“你练的哪门功夫?”

老张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经书读的多,会的法门不下几百个,东试一个西试一个,这几十年观心、听息、上中下丹田、各种站桩,什么没玩过。”

“怪不得,你身上经脉虽强而不静。”

“走火入魔?”老张问道、

“不会,我师傅说过,内家功夫无非是阴阳之道,纯阴为鬼,纯阳为神,很多练内功的人没师傅指点,不会调理火候,阳胜阴则见神,阴胜阳则见鬼,见鬼的就容易沾到不干净的东西,不过你阴阳还是平均的,只是内气不纯,因此临床下针也就比普通医师强上一点,在穴位开的准的情况下,效果还不如电针。”

李成几句话下来,句句平实,打中要害,没一点玄谈。老张大为叹服,心想这实际证到的人就是不一样。

因为老张的关系,李成又在北京呆了一天,晚饭是和叶一溥等人一起吃的,李成没有想到年余庆也来了,席间年余庆表示开了春估计才能办好,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李成觉得这事有点悬,年余庆是什么人,自然感觉的到,却也不分辨,只是交代了几句,囫囵了几口饭就走了。除此之外,就是老张强烈地表达了要见李成师傅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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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大雪,机场的航班都停飞了,李成不愿意在北京继续呆着,叶一溥只好给他买了张软卧车票。

还没到元宵,外地回北京的人多,从北京出来的人很少,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听到前面乘务员鞋跟的塔塔声,李成没有行李,乘务员指给他床位,把车票换好牌子就走了。

李成睡的是下铺,对面是一个女人,烫着一头栗色的长发,眼影打的很深,大冷天的穿着薄而紧身的毛衣,线条丰润,看起来年纪在二十出头。在用笔记本电脑玩游戏,看见李成进来女人没有理会。李成也无聊,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用从老张那带出来的中医杂志装样子,实际则是在练功夫,他练功时人进入定境,可以感觉时间过得快些。

李成这一坐不要紧,那玩游戏的女人见自己都升了两级了李成还是一个姿势,心里不禁毛毛的。眼看发车都过了好几个站了,肯定没人再上车来,软卧是小包间的形式,晚上是要关门的,女人可不想一晚上与这样一个“怪人”呆在一起,便向乘务员申请换房间。

乘务员自然不肯,多开一个房间,她们就要多搞一次卫生。这样的事情谁乐意干,再说这大过年的,也没人会来受理投诉,谁有那心思提高服务质量。女人没办法,只好继续进来打游戏。这么一折腾李成也不入定了,卷了被子就睡觉,又接了个张云裳的电话,两人寒暄了几句,李成还开了几句玩笑,那女孩见李成说起话来还像个正常人,也放下心来。

第四十章  南行夜快车(下)

电话又响了,是王小薇打来的,李成问她什么事,王小薇说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去车站接你等等,李成开始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打趣了几句,王小薇在那边问来问去问了半个小时奇Qīsuu.сom书,李成后来听的不耐烦了,王小薇却出奇的没发脾气,只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又挂了。本来想睡的李成被王小薇的电话一骚扰,就起来打算到外头抽根烟。

女人的拖地旅行箱放在地上,箱子比较厚,塞不进床底,女人又提不动,就一直放在那儿。李成走起来不方便,那女人不太好意思,说道:“我提不动,能不能帮我放上去?”

李成轻轻一拎,单手就把箱子放到顶上货架。女人惊讶的张大嘴巴,红口白牙的煞是好看,“你力气好大,我箱子里面可是塞满了东西呢。”美中不足的是头发乱糟糟的,神态略显疲惫慵懒。

“哦,我在工地上干过。”李成随意道。

“看不出来,挺白净一个人啊。你是搞工程的?”看李成身上穿着气度,女人觉得他不像是包工头。

“我可不懂工程,就干过民工。”李成摸出打火机,从包里拿了包烟,准备去外头抽烟。

“没事,在这抽,我也抽烟的。”女人大方的说道,把喝的差不多的可乐罐子当烟灰缸,自己也点了根女式香烟抽起来。李成见女人如此爽快,也不客气,两人在车厢里吞云吐雾。

“袄比,……%@¥%……”女人突然骂了句粗话,两人说话这么会功夫她在游戏里的人物被砍死了,爆了一地。索性关了游戏,和李成聊起天来。

“出差啊?”

“不,回东州呢。”

“我也是,东州上班啊?做哪行的?”

“教书的。”

“你看起来像是教语文的。”女人笑道,吐出一口烟圈,冷清的车厢里遇到同一个城市的人,又都是烟民,气氛显得颇为融洽。

“我在中医学院教书。”李成道,他也闲得无聊,两人左一句右一句乱扯。

“哟,大学老师啊,失敬失敬!”女人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文化艺术传媒之类的字样,名字印成了红色,艳而不俗。

“你也不简单嘛,文化人。”李成没名片,就找了张白纸写给女人自己的联系方式。

“我可不搞文化,我是做模特经纪人的。”

李成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女人这么大冷的天还这么讲究线条,原来是职业需要。说话间女人接过李成写名字的纸条,出于礼貌她的手心是向上的,李成眼力好,接过纸条的一瞬间他看清女人手上的尾指纹很多,心里不知怎地想起张云裳的话来,下意识的端详了下张露的脸,五官线条明朗,眉毛里面埋了颗痣,相书上讲,这是草里藏珠,有财气的象征。眼角上挑是轻佻,嘴唇肥厚边缘分明是欲望强的标志,尤其是人中深凹,这代表女人自主性很强。虽然化了妆,还是掩盖不住眼睛下面眼袋部位晦暗的色泽,这是肾阴虚的症候,李成一一回想张云裳所言,发觉果然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