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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阿路轻轻说:“我去找经天回来。”

芝子诧异,“你知道他在哪里?”

阿路有点尴尬,“我找找看。”

芝子马上醒觉,也许探访受伤的朋友只是藉口,他真正去的地方,有点暧昧。

司机出去,芝子本来想偷偷跟着去,捣蛋地拆穿经天,可是她需要留下来照顾申元东。

医生诊治过之后说,“放心,让他多休息。”

芝子点点头。

经天匆匆返来,与芝子招呼过,立刻去看望他小叔。

    第13章

半晌他下来。

他说:“这阵子他太劳碌了。”

“也不过是外出散散心。”芝子感喟。

“可是他动了心,这对他身体来说是很大的负担。”

芝子轻声说:“但是,他根本没有心。”

“这里的心,是指情绪。”

“你看,中文多复杂。”

“伤了心,心情坏透了,窝心,热心,一颗心冷下来。破碎的心,弱小的心……都同一颗心有关,七情六欲,都算上心的帐。”

“心还有债。”

“西方人替一颗心画上了双翼,随时会得飞走。”

“疑心,”芝子说:“失心疯,心结解不开来,啊,全关乎一颗心。”

“其实心脏不过是一只唧泵。”

“可是,它一定有某种奇妙的作用,牵动了情绪,所以洋人常说:跟随你的心。”

“你可见过真的心脏?”

芝子摇头。

“可以捧在手心里,罗拔臣医生说,切除后仍能跳动,似有独立生命。”

“心的确是生命的依据。”

“相信你的心,芝子。”

芝子一愕,什么?

“芝子,你可愿意跟随我?”

芝子轻轻问;“去哪里?”

“天涯海角,芝子,我们流浪天涯。”

芝子看着他。

“我会使你快乐。”

芝子微笑,“这一点我可以相信,女生们一定对你有口皆碑。”

“芝子,你可是需要保障?”

“经天,我一听见居无定所便恐惧得浑身战栗,我终身盼望便是有一个永久地址,稳固的家,我是一个孤儿,天涯海角对我来说,毫不浪漫,兼且可怕。”

经天被她说得笑起来。

芝子温柔地抚摸他头发,“你还未决定安顿下来,拖着个女生,多不方便。”

他握着她的手,“你会等我?”

芝子故意说:“等到什么时候?这样吧,我一边读书一边做事,有空看看你进展如何。”

经天也笑了。

芝子问:“你刚才去什么地方?”

“口气像一个母亲。”

芝子笑,“不像妻子已经很好。”

经天说:“你不会与小叔这样调笑。”

芝子答:“这是你的特权。”

“我访友后去了一个人工潜水箱接受训练,看看身体可以去到什么样的压力,而且,不带氧气,潜泳五分钟。”

“危险。”

“我成绩斐然,你可以放心。”经天说。

“仍然要当心。”芝子说。

“事事小心,步步为营,芝子,一个年轻人若真能做到那样,也十分可悲。”

“你的话真多。”

“芝子,你最了解我,答应等我。”

“我自己朝不保夕,怎样等人,你还是保持自由身吧。”

说到这里,芝子抬起头。

唤人铃响,元东叫人,芝子赶去招呼,他想喝威士忌加冰。

芝子立刻斟给他。

“芝子你对我最好。”

芝子微笑,“纵容你呀。”

他像是极之口渴,乾了一杯,“再给我一杯。”

芝子连忙帮他斟上。

“没有酒,更不知道时间怎么过。”

“这是过渡时期,喝多些无妨,将来痊愈了,可不能放纵。”

那天傍晚,芝子听见有人在院子里絮絮细语,没进屋来,又似有说不尽的话,这会是谁呢?

她好奇地走到园子探望。

她听到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男的是经天。

女的有一头长头发,漆黑乌亮,但是整排发梢却染成深紫色,非常特别。

他们背着芝子,芝子坐在不远的树荫中。

“是,我决定了。”是经天的答案。

女方说:“我走了以后,不会回来。”

“我知道。”

“你不予挽留?”

经天不出声。

“你不再认得我的声音,你不再怜惜我的眼泪。”

女子声音非常凄酸,令芝子动容。

但是申经天无动于衷。

芝子学得一个教训,要是她也遇到同样情况,千万不要求情,走就走,不要再回头说些什么。

此刻,她低下了头,物伤其类,她为那女子难过。

“你已经变心。”

呵,又同一颗心有关。

心变了,无可挽回。

“听人说,你爱上你小叔的伴侣。”

芝子瞪大双眼,不敢透气。

这在说谁?

呼之欲出。

芝子一动不敢动,后悔出来偷听,真没想到会牵涉到她。

申经天仍不出声。

“你与小叔争一个女子?”

经天忽然轻轻说:“你走吧,不要讲太多,言多必失。”

“听说,她不过是个女佣人。”

经天拉起她的手,牵到门口,轻轻说:“再见。”

那女子扬一扬长发,也不再说话,悄悄离去。

芝子一个人呆坐树丛,看着申经天回转屋鸏。

她心里想:“女佣人!”

受雇来到申家,管头管尾,做些杂务,叫她走,补三个月薪水已经了不起。

她黯然,是,这就是她的真实身分。

同其他幸运的女孩子不同,她们父亲是某人,母亲又是名媛,父兄叔伯都有来历,清清楚楚交代。

她什么都没有。

很久很久之后,女佣出来浇花,看见芝子,“咦,你怎么在这里,快进来,等你说话呢。”

只见经天与他小叔不知在讨论什么。

经天喜欢啤酒,面前已有好几只空瓶。

芝子轻轻走过去。

她不说话,替他们收拾一下,把坐垫拍松一点,放在元东腰后。

又走到厨房,取出水果,她吃起桃子来。

不发一言,申元东却觉得无限温馨。

“在说什么?”芝子轻轻问。

“风花雪月,教坏小叔。”

“元东不是任何人教得坏。”

经天说:“傍晚,我想带小叔去参观湾区夜生活。”

芝子笑,“那我可不方便去。”

“我想不会有问题,我们不过是到山顶去看日落。”

申元东问:“你们俩陪着我,不觉闷?”

谁知经天笑起来,“小叔,你跟着我付帐,可觉不值?”

任何事都有两个看法,芝子更觉幸运,此刻她支薪,又有书读,还有他们叔侄陪她玩耍,多么开心。

从申宅出去,不知还有什么地方更加吸引,这倒是一项忧虑。

申元东轻轻地说:“我是一个不知道明天如何的人。”

芝子诧异,“经天,你知道吗?我又知道吗,没有人知道,别担心,过了今天再说。”

他被芝子乐观感染。

芝子说下去:“我甚至没有昨天,爸妈是谁,出生时多重,可有兄弟姐妹,姓氏是什么?我只有今天。”

经天听了一个电话出去了。

芝子觉得非常疲倦,沐浴后睡得很熟。

她忽然走进一间无窗的房间,看到小小一个孩子,只得一岁左右,坐在地上玩球。

那小孩抬头看她,眼睛圆大清晰,芝子轻轻问:“是你吗?”她知道这是她自己。

小孩放下球,蹒跚走过来,抱着她双腿。

芝子哭了。

她紧紧拥抱自己,生活了那么久,她只有她自己。

忽然之间,有人问她:“芝子,为什么哭?”

原来是申经天回来了,悄悄上楼,却听见芝子寝室传出哭声,进来查房。

芝子把头埋到他胸膛里,痛哭起来。

芝子并没醒来,渐渐哭声停了,又转个身继续睡。

申经天替她掩被。

门外,他小叔问:“没事吧?”

“大抵是做噩梦。”

“呵。”

“孤儿院里留下的阴影吧。”经天有点感慨。

“真不容易。”

叔侄各自回房去。

第二天清晨芝子起来,浑忘昨夜的事,她以为梦中有梦,全是幻境,白天,又有许多事要忙。

一早,有一班朋友来找经天,摊开地图,不知研究什么,兴高采烈,大呼小叫。

芝子同元东笑说:“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司机可以送我。”

“我不放心,在家也坐立不安。”

这时,经天探头出来,“芝子,请准备八个人早餐。”

“厨房已经准备妥当,式式俱备。”

“可有蓝莓克戟?”

“有有有,还有法式多士,薯茸煎饼。”

那班年轻人一齐涌进厨房去。

芝子对元东说:“我们走吧。”

由她驾车往医院。

元东赞叹,“芝子,你学得真快。”

芝子不出声,她希望可以自医生处听到好消息。

同医生看护都熟稔了,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仍然鸏他们继续漫长的等待。

看护有点意外,“元东,你脸上是太阳留下的金棕色吗?”

“是。”元东答:“我到户外活动。”

“真羡慕,我一年未放假了,你知道我至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