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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现在,他们全翻身落地,这里已是叉道口,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

樊盛的气色已较以前丰润明朗得多,他含着一抹依恋的,带着微微愁挹的笑容,抢上一步,分握着龙尊吾与朋三省的手,低沉曲道:“今日一别,不知要等到何时方可重逢?大哥飘萍江湖,终年游踪不定,龙兄又待远赴晋境。时光易逝,韶华不在,却是好生令为弟的难舍碍…”龙尊吾用两手反握着樊盛,恳切的道:“樊兄不要忧戚,人活着,就免不了生离之苦,唯其有离,也才有聚,我们都还年青,将来时日正长,把晤之期,不愁遥遥……”朋三省也呵呵笑道:“妈的,小樊平时豪气干云,磊落粗昂,怎的今天却成了娘们了?

你还怕我们不来哪?小子,你留心了,下次来我们就不走啦,非吃得你叫苦连天不可!”

樊盛强颜笑道:“大哥,就怕你们不来,来了,想要走为弟的也不答应……”一傍,倘师爷捻着几根稀落的黄胡笑道:“下次再见,说不定不是在大明城而是在蓝湖海呢,当家的不要忘了,龙少兄大喜之日,就在眼前啦……”樊盛看了看龙尊吾身后羞得垂下头去的一对美娘子,不由也替龙尊吾欣慰的道:“龙兄,你好福气,在你大喜之日,无论如何都得通知于我,任涉千山万水,我定赶到相贺,龙兄,你记着了……”尚师爷急道:“可别忘了老夫,这一杯喜酒,老夫也是叨扰定了的碍…”尚师爷身后跟随着的尚文秀亦期盼的道:“龙大叔,晚辈也得跟着爹爹一道来……”一瞪眼,尚师爷斥道:“黄口小子,叔伯讲话,岂有你这畜生插嘴之处?”

朋三省与樊盛全哈哈笑了,龙尊吾忙道:“欢迎之至,到时候在下会托专人前来邀请各位劳驾观礼,而只要抽出闲暇,在下亦一定会尽量到樊兄处多做打扰的……”圈环刀朱大业从傍边凑了上来,这位粗鲁坦率的汉子苦着脸道:“龙大哥,你可别忘了大明城,别忘了樊家帮呀,你是我们大伙儿的恩人,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龙尊吾握住他的手,诚恳的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朱兄,别再提那些使我脸红的字眼,我们原是手足兄弟,是么?手足之间,本应齐心合力,同舟共济,又怎能谈上恩德两字呢?”

一位穿着锦绣福寿团字图长袍的肥胖老人呵呵笑了来,他摸着油厚的下领道:“对,还是龙少兄说得对,朱头儿这么一说,就成了见外啦!”

朋三省朝那肥胖老人道:“马员外,劳你大驾前来相送,却是真个不好意思哪……”嗯,这位老人即是大明城中的首富马员外,他只手乱摇,连声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老夫是应该的,应该的……”于是,龙尊吾向外站出几步,双手抱拳,长揖到地,清朗的道:“我龙尊吾无才无德,一个武夫,却承蒙各位兄台贾绅相送十里,衷心之内实觉惶然,震天高谊,永铭不忘,日后山远水长,后会有期,倘请各位兄台多加珍重!”

说罢,他又向樊盛及樊家帮的焦桐、朱大业、潘苇、苟望波、孙成等人再次抱拳,低沉的道:“别了,各位。”

朋三省也一拍樊盛肩头,笑道:“兄弟,咱们再见。”

于是,他们各目踏镫上马,欢迎的浩大行列也在樊盛的长揖行礼下全部躬身致敬,龙尊吾一挥手,六人六骑已朝着大道扬尘而去。

时光是没有变异的、没有形质的,但它却似在停顿中又如流水一般往前消去,而人们,也就随着时光的消逝而有所迁变,幼小的成长着,壮实的又趋向老大。相同的,在前一段平静的事物曾往后一段时间涌现波澜,因此,有些人便在光阴的流里得到了些什么,有些,却又完全失去了,在人生的路途上,所经历的遭遇是一场一场虚的景像,当穿越过去的时候,便在你异日的回忆里刻注了标记,当你停顿在某一场幻景中,你就只有让别人来回忆你了。

说起来,生活是十分玄妙的一种体验,难就难在看不看得透,而龙尊吾却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知道自己已经穿越了许多幻景,刻注了许多标志,所以,他急切的想摆脱这一切,他须要把握真实的现在,只有真实的现在,他才能获得一些终老时幸福的泉源,换句话说,才有未来在山林水洼之傍的,悠游回忆……XXX晋境,东治府。

这是一座相当繁华热闹的恢宏城镇,有两条南北大驿道自此交会而过,因方各地的商旅行脚,客贾货贩,也在此做为进入两河地域的中途站,下甲子湾,有水路可到“伯兰”、“石嘴”,顺流而下,又能直赴“会里”,因而无论是水路两程,东来西往,百货土产及交易买卖,这一带上千里以内全在此地作为囤积与分运之处,多少年以来,东治府也就越发显得繁荣了。

在城里较为僻静的后筒子大街尾上,轰立着一座气派喧赫,高大宏伟的花岗石巨厦,黑漆油亮的大门镶嵌着一对金光灿龙的兽环,九级宽大石阶的两边蹲立着两座威武慑人的石狮,四盏大红灯龙分双边高挑了出来,衬着三丈高的花岗石墙,映着门楣上的白底金匾“紫衣为雄”几个彷宋体巨字也就越发显得不可一世了。嗯,这正是紫衣派的总坛所在地!

现在,正是黄昏。

龙尊吾等一行六人策骑缓缓来到了石阶之前,鞍上,徐美媚向前微微倾身,悄然道:“尊吾,可是这里了?”

点点头,龙尊吾望着徐美媚疲乏而清减的俏美面庞,又看看唐洁那困倦而略显樵悻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痛的道:“叫你们不要来,偏不听话,非跟着不可,唉,这又不是游山玩水,是在刀尖上摆命呀,看看你们这样子,吃不消了吧?”

徐美媚一瞪眼,嗔道:“你少假惺惺,吃不吃得消是我们自己的事,唔,表面上你好像是蛮体贴我们,其实呀,谁晓得你葫芦里是在卖什么那药!”

叹了口气龙尊吾啼笑皆非的道:“真是不识好人心,我看你们实在倦了,这一路来,受了多少颠波之苦?你们女儿家比不得我们男人”一皱鼻子,徐美媚“咕”的笑出声来:“好了好了,就是你要训我们姐妹,也得找个地方,总不成就在人家的大门前便摆出面孔来吧?”

傍边的朋三省也呵呵笑道:“老弟,既来之则安之,好好歹歹以后再说,现在不赶快拍门进去,紫衣派恐怕连接风酒都来不及准备啦!”

龙尊吾无可奈何的道:“好吧,我们下马。”

等到大家落鞍以后,龙尊吾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老哥,名帖我们还忘了带……”一例的徐美媚吁了一口气,道:“早为你办好啦,老爷,什么都等着你想起来还成呀?”

说着,他转过头道:“迟德,去叩门投帖。”

牟迟德答应一声,匆匆拾级而上,一边走,他已自怀内摸出一封大红洒金的名帖来捧在手上。

凑近了些,朋三省羡慕的道:“妈的,你小子也不知前生敲破了多少木鱼才修来的福份,任什么全有人在侍候着了,两个娘们,一个秀丽端庄,温静娴淑,一个美艳聪稳,妩媚大方。奶奶的,可真妒熬了我这孤家寡人也!”

龙尊吾亦不觉满心甜蜜温暖,腻滋滋的受用十分,他忍不住露齿一笑,目注两位未来的娇妻美伴,双手全搓成一团了。

这时,牟迟德已敲开了大门,大门一开,可以看见里面两侧各肃立着八名紫衣功装的彪形大汉,门后竖着一块挡风雕花的石屏,现在,一个瘦长的紫衣汉子正接过牟迟德手中的洒金名帖,快步行向后面。几乎就在那瘦长汉子刚刚进去的同时,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已紧跟着传了出来,约有五六个人像是冲一样从雕花石屏后面转出,这群人的为首者不是别个,正是曾被龙尊吾救过性命的紫衣派”白玉堂“高手”五爪君子“甘寿全”!还未出门,甘寿全已朝站在槛外的牟迟德急急拱手道:“待慢待慢,借问兄台龙、朋二兄如今身在何处?”

牟迟德文质彬彬的还礼后,伸手朝阶下一揖沉声道:“就在府前听候接见。”

笆寿全忙道:“罪过罪过”一面说,一面快步奔了出来,同时,龙尊吾与朋三省也满面含笑的迎了上去。

双方见面之下,龙尊吾费了好大的劲才阻止了欲行大礼的甘寿全,他搀着这位紫衣派的好手又替唐洁、徐美媚、牟迟德及梁采等人一一引见了,甘寿全兴奋的道:“闻说龙兄与朋兄曾在大明城协助樊家帮力挫赤玉庄狂焰,龙兄更以一己之功击杀对方好手数十,江湖传言,如风四扬,二位尚未抵此,那些英雄事迹在下等却全知道了……”龙尊吾与朋三省跋忙客谦着,朋三省左右一望,奇道:“对了,甘兄,壶中之公易老儿呢?”

炳哈一笑,甘寿全道:“正在里面预备往“金福堂”赴敝派掌门之宴,在下亦方待前去做陪,刚走到门口,即已接到二位恩兄的名帖,二位兄台,紫衣全派可真是盼二位来盼穿了眼碍…”龙尊吾微微一笑尚未及说话,大门里,一条人影已飞也似的扑了出来,还隔着几层石阶,那人已扯开沙哑的嗓门大叫道:“我的老天爷,你们可算来了哇!”

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来的老兄不是别个,正是那位西月山的酒圣“醉壶公”易欣!

这老儿依旧是一袭褴褛不堪的士灰布衣衫,上面沾着一层厚厚发亮的油腻,那只酒葫芦与四棒子却没有带着,蓬散着一头乱发,张开脏稀稀的两只手,一下子便将龙尊吾抱了个紧。

龙尊吾与他亲热了一阵,笑道:“易老哥,这些天来你可舒泰得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