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爱上我了吗?”他低声地笑着,灰绿色的眼瞳里有着莫测高深的笑意,却也有着模糊的怅然,以及不被发现的自嘲。
“你在胡说什么?”
赫连煖煖忙不迭地否认,头摇得仿若波浪鼓一般,潋滟的水眸却不敢再睇向他,径自走回房里,羞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又听闻一阵脚步声来到。
“到里头来吧。”
闻他吩咐了一声,她随即转过身,却见到他身旁多了两个小姑娘。瞧那神态与面容,应是方及笄不久。她们该不会是被他抢来的吧?
“这是怎么回事?”她攒眉瞪视着他,看着那两个小姑娘,手心一片汗湿。
他真的到龙首山去了吗?要不然这两个小姑娘是打哪里来的?瞧她们紧缩在门边、抖得似落叶般地互拥在一块,以及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不难想象方才经历过了怎般残酷的杀戮。
他怎么忍心?
“抢来的。”他挑眉笑着,仿佛他所做的事再对不过了。
“你真的到一刀门去了吗?”
“你就那么担心一刀门?”他蹙眉敛笑。“我在很好奇一刀门到底给你多少好处,竟让你愿意为一刀门卖命?倒不如把价码开出来,让我衡量一下你值不值得让我收买。”
“你别做梦,我一辈子也不会跟你合作的!”
上天险阙以来,她一直被他的外貌所吸引,兀自沉缅在十年前的回忆里,甚至错把他当成恕行少爷看待,一时之间居然忘了正事,也忘了他原本便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抢王,忘了他的本性便是掠夺!
她怎么能再让这种事情继续下去?
但是她杀不了他,真的杀不了他;然而除了杀他,她还能做什么阻止他的征战杀伐?
“我也不打算跟你合作。出去!”
冷厉的眸子里映着她愤恨的身影,深深地将她的倩影收藏在脑海里,心底却已有了其它的打算。
“我不走,这里是我的闺房!”要她走了,好让他欺负那两个小姑娘吗?
他真是禽兽不如,居然连那两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也不放过!难道他会不知道他一旦伤害了两个小姑娘,要她们如何活下去?
“你的闺房?”他讪笑着。“这里是我的寝房,何时变成了你的闺房?抑或是你在诱惑我,打算代替这两个小姑娘?”
淫欲的意味深浓,赫连煖煖岂会听不出?
“你不能这么荒唐,她们不过初及笄而已,你怎么可以?”
一想到他打算对那两名小姑娘图谋不轨,她便觉得心头酸涩不已,全身不住地轻颤,仿佛要将浑身的力气全都抖落一般。
“我不能?”他挑眉,笑得嗜血。“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不能的,只要是我想做的,没有人可以阻止我。要不然,如我所说的,由你代替她们来服侍我如何?虽然你瞧来是比她们年长许多,但你的韵味倒还挺诱惑我的。”
“你——”他怎能如此?
愤恨的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努力不让它掉落,不愿让他发现她的脆弱,紧握住粉拳。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便走吧,别坏了我的兴致。”他深沉的眼瞳淡漠如冰,深深地瞅着她,翻涌着她读不出的情愫,却在她对上他的眼之后,恢复为原先的平静无痕。
“如果你放了她们,我……”赫连煖煖哽咽了,释不出淤塞在胸口不散的奇Qisuu.сom书锥心之痛。“如果你放她们下山的话,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暗虚闻言,挑起眉,却不发一语,神情森冷地紧瞅着她。
第五章
“出去。”
沉默了半晌,暗虚淡淡地下了道命令,灰绿色的幽诡眼眸不再睇向赫连煖煖,扫向一旁的两名小姑娘。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睁大噙着雾气的眸瞳,错愕不已。
他不是说了,只要她愿意服侍他的话,他便愿意放过她们吗?为什么他现下又出尔反尔?
“出去,别坏我了的事。”他冷鸷地喝道,邪魅顿生。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
要她怎么说得出口?但她方才可是听得仔细,他明明愿意让她代替两个小姑娘,只要她服侍他,他便会放过她们,为什么他……
“我改变心意了。”他嗜血地笑着,狂獗而恣情。“想当然耳,你和这两个初及笄的小姑娘比较,任谁都会选择这两个甜美的可人儿,谁要选你这个早已过了双十年华的娼妓?”
赫连煖煖瞪大水眸,感到心头像是被人无情地揪住般,几欲令她昏厥。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不是娼妓!即使她出身花楼,但那并不代表她是娼妓,他怎么能够用这么残忍的话伤她?更何况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服侍他了,他却用这种态度对她!“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你是恋上了我这一张脸,急着想要跳上我的床?”他勾着轻佻的笑走到她身旁,一指勾起她尖细的下巴,邪淫地讥讽着。“那为何昨儿个夜里,你宁可以死以证清白,现下却又如此焦急?难道是因为我要那两个姑娘,反倒让你吃味了?”
她斜睨着他,冷不防地举起手甩了他一个热辣辣的锅贴,吓得站在门外的泰目瞪口呆,而缩在一旁的两个小姑娘,也惊得瞪大了眼。
“泰,退下!”他眼角余光瞥见泰提着大刀走过来,便冷厉喝斥。
泰闻令,呆楞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这般忍气吞声。不过是个娼妓罢了,岂能仗着她有几分姿色便恃宠而骄?
“王?”
“还不退下?”暗虚挑起眉,低沉而无害地轻斥着,却蕴涵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他又转向赫连煖煖,“你乖乖地回我替你准备的房内休息,等我办完了事,我再到你那儿找你,这样成不成?”
听似安抚,然而赫连煖煖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分明是在讽刺她。
“你这个禽兽!”她举起手又要打向他的脸庞,却被他紧紧地握住纤细的手腕,她痛拧着眉,却硬是不吭声。
“煖儿,别逼我生气。”
他凑在她的耳畔低声地轻喃,却令她从心底打了个寒颤。
“我是挺喜爱你的,才不同你计较这一巴掌,你可别因此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不会杀了你!”
“你最好是杀了我,要不然只要一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她怒瞪着他,紧咬着牙根。
“我等你。”他妖邪地笑着,仿似不在意她的威胁。“不过……你先出去吧,我现下不想看到你!泰,把她带回房里。”他将她推到泰身旁,径自带着两名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到床榻上。
两名小姑娘不断地挣扎着,拉扯之间,其中一名挣脱出了他的箝制,跪倒在赫连煖煖的脚边。
“姑娘、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她不断地磕着头,细嫩的额头上渗出血丝,吓得赫连煖煖忙往前,想要将她拉起,却见抢王将那名小姑娘往后一扯。她想要拉那个小姑娘一把,却被泰制止。
“暗虚、暗虚,你放过她们,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放过她们,我求你……”赫连煖煖的泪水脆弱地夺眶而出。
她出身花楼,身份低贱,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天险阙的,她连命都不在乎了,岂会在乎这肉体?倘若可以用这副身躯救了两个姑娘的未来,也算是值得的,是不?
暗虚挑眉睨了她一眼,不发一语,待泰将她拖出门外,随即将门掩上。
“暗虚——”她像是疯了似地狂喊,不管双手被泰擒得有多痛,她仍是喊着,只求他能够开门,只求他能够放过那两个小姑娘。然而,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救得了她们?
“唉……”
赫连煖煖倚坐在窗棂边,对着满山的苍茫叹息。
都个把月了,想不到她到这儿来已经那么久了,然而她不但没达成目的,反倒像是被人囚禁一般,连这一扇门都踏不出去,只能傻傻地待在这个地方,压根儿不知道自个儿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是为了杀抢王而来的是不?然而从一开始的犹豫不决,到后来的下不了手,直到现下即使想下手也没有机会了。说不定,他已经把她这个人给忘了。
望着外头下起的细雨,厚重的云层布满天际,仿似她阴霾的心头笼罩着连自个儿也弄不懂的诡异情愫般。
唉……
放下窗帷,隔绝了冷冽的空气回到床榻上,赫连煖煖睇了一眼桌上未动的膳食后又闭上眼;现下她只想好好地睡觉,不想再让那些古怪的悸动扰乱了她企图平静的心。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有道视线直瞅着她不放?而且那视线过于炽烈,像是裹上浓烈的情意般灼烫着她的胸口,熨烫着她的灵魂,那感觉就像是他——像是恕行少爷那般深情的注视。
她迟疑地张开双眼,却发觉那道视线不见了,她随即掀开被子,慌乱地拉开窗帷,却寻不到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为什么不入她的梦中来,一解她几欲崩溃的想望,却要她独活在世上受尽相思的折磨?
她从不曾响应过恕行少爷的爱,她明知道他爱她,却自卑于身份低微不敢响应他,硬是不看他满腔的爱意,直到完全失去他之际,才懊悔不已。
她是恁地爱他,尽管她不曾说!
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她不在乎牺牲自己的生命自愿冒险。毕竟她还要感谢一刀门愿意送她上天险阙;感谢暗虚哪天大怒时愿意送她一程,送她到黄泉恕行少爷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