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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年纪轻、胆识高,时常带给大千一些预料之外的麻烦,却也屡屡依赖他的智慧、勇气及运气解决他的困扰。

大千身材中等,高约一米七五,生着一双浓眉大眼,充满书卷气息。这个身高在一般的西方人当中,一点也不特出,但倒是颇为符合目前出使地区中国的情况;因而身处在京师的胡同里,身材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异样的眼光。

大千来自美国东岸,康乃狄克州、新海芬(NewHaven,CT)的教育世家。父母亲都是常春藤名校的教授。不过他对学术研究及教职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最大的兴趣,便是探索世界。这也是他选择成为职业外交官的主因;既可满足他周游列国的梦想,又可探索他心中的大千世界。

大千不辞千里来到地球另一端的中国,有着一个像小说般的传奇缘由。九年级那年,小区图书馆的管理员,父母亲的好友,山姆先生听了大千伟大的志愿后,随手找来一本马可波罗游记(IIMilione)给大千,开玩笑地告诉大千,如果他对于当哥伦布(ChristopherColumbus1451–1506年)第二没有兴趣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成为另一个马可波罗(MarcoPolo,1254-1324年)。当年老山姆先生一句无心玩笑话,却影响这年轻小伙子的一生。大千当时便下定心愿,有天一定要造访这个马可波罗笔下的东方神秘大国,和亲临世界之都,繁华一世的大都城。

大千后来果然得偿宿愿,奉派来到了中国。只是这时的中国,早已经不叫大元帝国,改了国号叫大清帝国。大都城也成了今天的北京城。虽然这些年来的战祸,北京城繁华落尽风华不再。和马可波罗笔下的世界之都不可同日而语。但对于一位初来乍到的小伙子而言,北京城依然是处处瑰宝。

就拿这小小茶馆来说吧,和新英格兰的茶屋,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茶馆里头正表演着京韵大鼓,简简单单的伴奏、半说半唱的韵白,时而浑厚、时而婉转的唱腔,加上通俗的曲文、典雅的段子,对于大千而言,无一不是充满了令人向往的异国风情。

只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台上那位正表演着段子的东方女子来得吸引人。娇小纤细的身材,搭着一双单眼皮的灵活眼珠子,秀气的脸颊薄施脂粉,益发地清新自然,她叫小菁。小菁这份清清淡淡的中国美感,大大有别于以往观念里那些浓妆艶抹的西方仕女。这份看似清楚,却又带些距离的朦胧美感,叫大千一有空闲,便往这茶馆里钻的主要原因。

每回上茶馆,大千总是身着唐装出入,行事尽量低调,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大千通常选择离看台有一小段距离的桌子上,隔着些许距离欣赏小菁姑娘的演奏,刻意避开一个洋人可能引发的注目及麻烦。

接近看台中央的几个好位子,也早被固定包下来了。这位长期包租的客人,当然也不是个泛泛之辈,听说是肃亲王府的贝勒。而这位贝勒似乎也有着和大千相同的理由。

一个多月来,大千只要有空便往茶楼里跑。这天的曲目是大西厢。小菁姑娘演出落幕后,大千跨过层层人群,朝后台走去,希望能与小菁姑娘见个面;但事情并未如预期的那般顺利,就在台前几步,叫人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后台是不能进去的。」

一名伙计拦住大千的去路。

「我只要和小菁姑娘说几句话便可。」

伙计直摇头。

「小菁姑娘不见外人。」一个声音从大千的背后传来。

大千转身见是贝勒的一名随从。

「怎么,你是小菁姑娘的经纪人?要不,是她主子,还是她是你们家丫环?否则…凭什么见她...要你同意?」

那人虽不懂什么是经纪人,但也大概猜得出大千的意思。口气一转。

「小菁姑娘是我们肃亲王府的贵客,受我们照料,免闲杂人等打扰。」

一听对方充满挑衅的口气,年轻气盛的大千立即不甘示弱地回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打扰她?」

「嘿!你这洋小子还真不识相!」那人仗着王府的来头,狐假虎威大声吆喝着。

大千哪会被奴才的声势吓着,也拉开嗓门:「怎么…肃亲王府的包衣奴才,这么没教养?」

听了大千的挖苦,面子那挂得住。当下比手划脚,打算动粗。其他随从们见状也一涌而上吆喝着。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大千毫不畏惧:「怎么?打算以多欺少?敢情不怕引发国际事件,咱们就来会会!」

握起拳头,大千摆出准备开战的模样。有道是:「老百姓怕官。官怕洋人。」一旁的贝勒听张搴这么一叫嚣,心中不免有所顾忌。

「还不退下!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贝勒爷从上到下,将大千打探了一回。大千虽然打扮低调,但从谈吐气度看来,绝对不只是个单纯喝茶听书的闲人。其实贝勒也早已经注意大千好一段时日。一个老泡茶馆的洋人,能不引人注意?只是大千听了肃亲王府的名号时,那付从容不迫、无所畏惧的表情,贝勒打量极可能是位驻京的领事人员。知道这事的轻重,贝勒也不由得小心谨慎几分,免得把事情闹大不好收拾。

「我是肃亲王府的贝勒。小菁姑娘待会受邀去王府表演,恐怕没有时间和你见面。如果阁下喜欢听她的表演,何不一起和我去咱王府一趟?」

贝勒口头上虽然礼貌,但口气上却冷淡的很。大千一听便明白对方的用意,摆明是要他识相知难而退。

大千心想,自己一人独自外出,使馆里头也没人知道,万一回去晚了,总是不太好。况且入夜之后,一个洋人在北京街头落单,在最近这个时候,也是个明智的决定。再则,对方是名贝勒,好歹也是个皇室贵族,就算要拒绝,也不能冒失让对方失了体面。面子、里子,可是中国人最在乎的,特别是这些当官做老爷的皇亲国戚。

正在踌躇着,贝勒又道:「你觉得如何,这位先生?…忘了请教你的大名。」

「我叫大千,美国使馆的秘书。贝勒爷...我想事前既没有约定,也不便冒然打扰贵府雅兴。再说,我一个外国使馆人员,这个时候私下拜访贵王府,要是给…传了出去...恐怕不太好吧,你说对不?」



「是…是不太好。哈!哈!」贝勒没想到大千的应对竟是这般敏锐,只得大笑解嘲。

转头顾盼间,正巧从门帘夹缝中,隐约看见小菁姑娘从后方离去。

「我也该回使馆了,贝勒爷!改日再到府上专程拜访。」

「幸会。那我也不留你了,你慢走。」

大千随即离开了茶馆。

从大千脸上的表情,贝勒看出这洋人可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心中有了盘算。离开茶馆的同时,大千也有其他的计划。

第30章  望穿秋水

  北京1899年(清光绪二十五年)

一个星期过去,大千再度来到茶馆,尽管依然高朋满坐,但唱京韵大鼓的角儿,却换了人。一位名叫小翠的姑娘代替了小菁的表演。

大千向不同伙计打听小菁的下落,得到相同的答案:「小菁家里出了事,回老家去了。」

至于老家在哪?竟没有一人回得出来。大千当然不相信这套说辞。

接下来一个多月,小菁就像从北京城消失一般,叫大千遍寻不见。

大千几乎访遍北京城内的大小茶楼,依旧不见小菁的踪影。但是大千的第六感告诉他,小菁人还在北京城里。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消逝,小菁的身影在大千的脑海里日渐模糊,但心头上的思念却是益发强烈。

这天傍晚,北海附近的胡同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大千眼前。不加思索大千便追进了胡同。这姑娘走进胡同后不久,便发现有个人影跟着她,心中暗暗吃惊,不觉加快脚步。wωw奇Qisuu書com网跟在后头的脚步,一点没有停止或放弃的迹象。

尽管这些年来,北京城内外纷纷扰扰。但是胡同里却没有多大的改变。这是个传统中国的地方,也是小菁姑娘熟悉的地方,只要她扯嗓一叫,街坊熟识马上便从胡同各个角落现身为她解危。所以,小菁没有太多的惊惶,只刻意加快脚步,探试着后头的跟踪者。

小菁快步在熟悉的胡同中穿梭,后头的脚步也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只见小菁倏地左转入了另一个胡同,大千快步跟上,深恐稍有差池失了小菁的踪影。

猛一转角,没想小菁就立在大千的面前:「你一路跟踪我,到底想做什么?」

大千定神一瞧,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小菁姑娘。

小菁突然出现在眼前,反倒大千一时失了神,结结巴巴半天才吐出句话来:「我…我…不是跟踪你,小菁姑娘!我的中国名字叫大千,妳茶楼的听众。」

小菁看着眼前这洋人结巴的模样,原本心中的恐慌与不悦,早已消了大半。再仔细一瞧眼前这位满脸通红的洋人,也不像个坏人,心中也就踏实多了。

「你…找我有事吗?」

「妳很久没出现在茶馆,我以为你出了事?所以…」

小菁不解地望着大千。

「先前常去看你表演,听妳的京韵大鼓…」大千忙着解释。

哪知小菁不慌不忙应道:「我知道。」

「妳知道?」大千叫小菁的回应感到意外。

「常出现在茶馆…坐在台子前...左前方有几步距离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