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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这个叔父,现在以打猎为生,但年轻时,可是一名出生入死的战国武者。他的身体现在还非常硬朗,皮肤还像当年奔驰战场时一般黝黑,头发也没阿婆那么白。他姓渊川,名权六。

不用说,本家的儿子又八是自己的亲侄子,因此对这次发生的事,做叔叔的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阿婆!"

"啥事?"

"你已有所准备,行李都打点好了。但是我只穿着平常的衣物,得找个地方打点一下才行呀!"

"下了三日月山,那儿有个茶庄。"

"对、对!到了三日月茶庄,就可以买到草鞋和斗笠了。"

从这里下山,到了播州的龙野,斑鸠就近了。

然而,春夏之际不算短的白昼,此刻也已日暮西山了。阿杉和阿权在三日月茶庄休息。

"今天绝不可能赶到龙野,晚上只好到新宫附近的客栈,盖那些臭棉被了!"

阿杉付了茶钱。

"走吧!"

权六也拿起新买的斗笠,正要起身,突然说道:

"阿婆!稍等一会儿。"

"干啥?"

"我到后面去装些清水---"

权六绕到茶庄的后面,在竹筒里装了些清水。正要回去时,忽然停下来从窗口窥视微暗的屋内。

"是病人吗?"

有个人盖着草席躺在屋里,空气中充满了药味。那人的脸埋在草席里,只看到黑发散乱在枕头上。

"权叔啊!还不快出来呀?"

阿婆喊着。

"来喽!"

他跑了出去。

"你在干啥呀?"

阿婆非常不悦。

"那里好像有个病人---"

权六边走边解释。

"病人有这么稀奇吗?你真像个贪玩的小孩!"

阿婆斥骂道。

权六在这本家的老人面前,觉得抬不起头。

"是、是、是!"

连连点头赔不是。

茶庄前通往播州方向的道路,是个大坡道。由于往来银山的人马不断行经的结果,雨天时到处留下大大小小的坑洼,干涸之后凹凸不平。

"别摔了!阿婆!"

"你在说啥呀?我这老太婆可没像这马路,已经老态龙钟了!"

话刚说完,上头传来声音:

"老人家,你们精神可真好哇!"

抬头一看,原来是茶庄的老板。

"喔!刚才劳你照顾了!你要上哪去?"

"去龙野。"

"现在去?……"

"不到龙野,就找不到医生。现在即使骑马去,回程也是半夜了!"

"病人是你妻子吗?"

"不是。"

老板皱着眉头说道:

"要是自己的老婆或孩子,也就罢了。那客人原本只在店里休息一下而已,没想到给我惹来这么多麻烦。"

"刚才……老实说我从后院偷看了一下……在那儿的是个旅客吧?"

"是个年轻女子。在店前休息的时候,她说身子发冷,我也不能丢着不管,把后面的小房间借给她休息,没想到烧越来越厉害,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阿杉婆停下脚步,问道:

"那女子是不是个十七岁左右---而且身材修长的姑娘?"

"没错……她说是宫本村的人。"

"权叔!"

阿杉婆对他使个眼色,急忙用手探进腰带,说道:

"糟了!"

"什么事?"

"念珠啦!放在茶庄的桌上,忘了拿。"

"哎呀呀!我这就去帮你拿来。"

老板正要掉头回去。

"这怎么行!你要去找医生,病人要紧,快走吧!"

权叔早就大步跑回去了。阿杉把茶庄老板打发走之后,也赶紧跟在后面。

---准是阿通没错!

两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阿通自从那夜被大雨淋得全身发冷之后,就一直高烧不退。

在山上和武藏分手之前,她紧张得根本忘了这件事,但是和他分手之后,走没多久,阿通全身开始酸痛,不得不向这三日月茶庄借宿休息。

    第26节:绝不是野兽

第26节:绝不是野兽

"……大叔……大叔……"

她想喝水,梦呓般唤着老板。

店一打烊,老板就去找医生了。刚才,老板到她的枕边,告诉她在他回来之前要多忍耐。然而阿通现在发高烧,把这些话都忘记了。

她感到口渴,高热刺着舌头,就像蔷薇的刺一样。

"……给我水啊!大叔……"

阿通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伸长脖子望向水龙。

好不容易爬到水桶边,正伸手要拿竹勺子的时候。

砰的一声,不知哪个门倒了。山上的小屋,本来就不关什么门户的。从三日月坡折回来的阿婆和权六,摸索着进来。

"好暗呀!权叔!"

"等一等!"

他穿着鞋子来到火炉旁,拿了一把柴火照明。

"啊?……不在啊!阿婆。"

"咦?"

这时,阿杉马上注意到水龙处的门开着一条缝。

"在外面。"

她大叫。

突然,有个人影拿着装满水的水勺丢向阿杉的脸,仔细一看,原来是阿通。她就像只风中的飞鸟,沿着茶庄前的坡道,往反方向逃走了,袖子和裙裾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畜牲!"

阿杉追到外面走廊。

"权叔啊!你在干吗呀?"

"逃走了吗?"

"什么逃走了吗!都是你笨手笨脚被她发现了啦---咦?快!快来帮个忙呀!"

"在那里!"

他望着像只鹿般拼命奔逃的黑影。

"没关系,她是个病人,而且一个女子的脚程,我们铁定追得上。"

他追到外面,阿杉紧跟在后面说道:

"权叔!你可以砍她一刀,但是要等我阿婆说完满腹的怨气,才能砍她的头!"

过了一会儿,跑在前头的权六回头大叫:

"糟了!"

"怎么啦?"

"前面是竹林山谷---"

"她逃进去了吗?"

"山谷虽浅,但是太暗了!得回茶庄去拿松木火把来才行呀!"

他望着孟宗竹的崖边自言自语。

"嘿!你慢吞吞的干什么呀!"

阿杉说着,往权叔的背用力一推。

"啊!"

从满地竹叶的山崖滑行下去的巨大脚步声,终于在下面黑暗之处停了下来。

"臭阿婆!你在胡搞什么啊?你也快点给我下来!"

12

昨天出现,今天又出现了!

日名仓高原十国岩的旁边,有一团黑色的东西,静静坐在那儿,看起来好像是岩石的头部掉了一块下来。

"那是什么啊?"

值班兵们用手遮阳光,猜测着。

很不巧,阳光像彩虹膨胀开来,无法看清楚。有一人随口说道:

"是兔子吧?"

"比兔子还大,是只鹿。"

另外一个人说道。

旁边又有人说,不对、不对,兔子或鹿不会一直静止不动,还是岩石才对。

"岩石或树木,不可能一夜之间就长出来呀!"

有人反驳。

这一来大家开始抬杠了。

"岩石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例子很多。像陨石,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有人回嘴。

"嗳!管它是什么东西,不干我们的事。"

有一个人悠哉地从中调解。

"什么不干我们的事?我们为何要设置日名仓这关卡呢?通往但马、因州、作州、播磨这四国的交通要道和边境,我们都必须严加防守。不是光拿薪饷在那儿晒太阳呀!"

"知道了,知道了!"

"如果那不是兔子,也不是岩石,而是人的话,那该怎么办?"

"失言、失言。不要再争了,好吗?"

有人居中调停,本以为争吵终于结束了,没想到又有人说:

"对呀!搞不好是人喔!"

"怎么可能?"

"再猜也没用,用箭射一下看看。"

有人立刻从岗哨里拿出弓箭,看来像是个高手,单手架箭,拉满弓弦。

造成争议的目标和岗哨间正好隔着一个深谷,它在对面的缓坡上,因为背光,看起来是全黑的。

咻---

箭像只鹎鸟,直直越过山谷。

"太低了!"

后面的人说道。

立刻架上第二支箭。

"不行、不行!"

这回另外一个人把箭抢过去,瞄准,结果半路就掉下去了!


"你们在闹什么?"

在岗哨值勤的监督武士走了过来,听了原委之后,说道:

"好,借我一下。"

这武士接过弓箭,一看架式便知此人身手非凡。

监督官拉满弓,大家以为箭就要射出去了,他却收回弦,说道:

"这箭不能乱射。"

"为什么?"

"那是人。但是不知是神仙,还是他国的密探,还是想要跳崖自杀的?反正去把他抓过来就是了!"

"你们看吧!"

刚才猜是人的值班兵得意洋洋。

"快走吧!"

"喂!等一等!要抓人可以,但是要从哪里爬上那座山呢?"

"沿着山谷的话---"

"是断崖呀!"

"没办法,还是从中山岭那里绕过去吧!"

武藏一直环抱着双手,从这里俯瞰山谷对面日名仓岗哨的屋顶。

他想,那几栋房屋的其中之一,一定关着阿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