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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胡说!我那时才没哭呢!"

"不提那事了。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前几天。"

"跟谁来的?"

"我师父。"

"对了、对了,你说过要拜师学剑术的。那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光着身子?"

"我在这下头的河里游泳。"

"哎……水还很冷吧?人家看你游泳,要笑你的!"

"我是在洗澡。我师父说我一身臭汗,我讨厌进澡堂洗澡,所以来这里游泳。"

"呵呵呵!你住哪个客栈?"

"绵屋。"

"绵屋?我刚刚才从那儿回来呢!"

"是吗?要是知道的话,就能到我房间来玩了。要不要再回去一趟?"

"我是来办事的。"

"那就再见喽!"

阿通回头对他说:

"城太郎!到城里来玩吧---"

"可以吗?"

这本来只是她的客套话,没想对方这么认真,使她有点为难。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能这个样子去啊!"

"真讨厌!我才不去那种拘束的地方呢!"

阿通听他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进城去了。

她把马还给马房,回到石舟斋的草庵,禀报传话的结果。

"这样子啊?他生气了。"

石舟斋笑道。

"这样就好,他虽然生气,但是不会再纠缠不休了,这样很好。"

过了一阵子,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问道:

"芍药呢?你把它丢掉了吗?"

她回答说送给了客栈的小女佣,他也同意她的做法。

"但是,吉冈家那小子传七郎,可曾拿过那芍药?"

"有。要解开信函的时候。"

"然后呢?"

"然后就还给我了。"

"他有没有看到花枝的切口?"

"没特别注意……"

"他完全没注意到,也没说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

石舟斋好像对着墙壁讲话,喃喃自语:

"没见他是对的。这个人不值得我见他,吉冈只有拳法那一代呀!"

13

此处的武馆堪称庄严宏伟,属于外城郭的一部分,天花板和地板都用巨大的石材建造而成,听说是石舟斋四十岁的时候改建的。处处透出岁月留下的光泽,古朴典雅,好像在述说人们以往在此磨炼的历史。面积宽阔,听说遇战争时,可以容纳家里全部的武士。

"太轻了!不是用刀尖---用刀腹、刀腹!"

庄田喜左卫门穿着一件内衣、长裤,坐在高出一阶的地板上,怒斥练习的人。

"重来!不像话!"

被骂的也是柳生家的家士。他们甩了甩汗如雨下的脸。

"喝!"

"嘎!"

立刻又像两团火球,打得难分难解。

在此,初学者拿的不是木剑,而是一种叫做"韬"的东西,它是上泉伊势守所发明,用皮革包裹竹子,是个没有护手的皮棒子。

---咻!

要是打得激烈,有时也会有人不是耳朵飞了,就是鼻子肿得像个石榴。这里也没有对打的规则,总要把对方打倒在地才算,就算倒地之后再补上一二棒,也不算犯规。

"不行!不行!搞什么啊!"

这些人总要练到精疲力竭。对初学的人更是严格,从不假辞色。因此,很多家士都说,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到柳生家奉公的。新来的很少能继续练下去,因此,能忍受的人才能当这里的家士。

    第64节:一代剑士

第64节:一代剑士

足轻也好、马僮也好,只要是柳生家的人,没有人不懂刀法。庄田喜左卫门的职务虽然是用人,但是他老早就学成新阴流,对石舟斋精心钻研的家学柳生流的奥秘,也早已融会贯通---而且,还加上自己的个性和心血,自称是---

庄田真流。

还有木村助九郎虽然是马回①,但他也熟悉这个流派;村田与三虽然是纳户组②,但听说是现在在肥后的柳生家长孙兵库的好对手;出渊孙兵卫也只是这里的小文书,但从小在此长大,也练就一手高强的剑术。

要不要到我的藩里做事---这是越前侯想聘用出渊说的话。而记州家则大力争取村田与三。

柳生家只要一传出有人学成的风声,各地诸侯立刻前来求才---

这男子让给我吧!

简直像在招赘女婿。对柳生家来说,这是光荣也是困扰。每次拒绝,对方就会说:

哎呀!你们那里还会培养出更多好人才的!


一代剑士,不断从这古城的武馆中涌出。在家运昌隆下奉公的武士们,想要出人头地,就得接受竹刀和木剑的磨炼,这是理所当然的家规。

"那是什么?卫兵!"

突然,庄田站起来,对着窗外的人影问道。

原来是城太郎站在卫兵背后。庄田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你?"

"大叔!您好!"

"啊?你怎么进城来的?"

"是守城门的人带我进来的。"

城太郎言之成理。

"原来如此。"

庄田喜左卫门问带他进来的大门守卫道:

"这小孩是怎么回事?"

"他说要见您。"

"怎么可以凭这小孩的一句话,就随便带他进来。小家伙---"

"是。"

"这里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快回去!"

"我不是来玩的,是替师父送信来。"

"你师父……啊哈!对了,你主人是修行武者。"

"信在这里,请过目。"

"不看也罢!"

"大叔!您不识字呀?"

"什么?"

庄田苦笑。

"胡说八道!"

"那么,您看一下有什么关系?"

"这小子!伶牙俐嘴的。我的意思是说不必看大概也知道内容。"

"即使您知道,可是看一下总是礼貌嘛!"

"来此的修行武者像蚊蝇一样多,请原谅我无法一一礼貌对待。在这柳生家,要是像你说的以礼相待,那我们每天光应付修行武者就忙不完了。可是,你专程跑来,这样对你又太可怜了。这封信大概是说无论如何希望拜见这凤城的武馆,即使是只能见到将军家老师的大刀刀影,也就心满意足,为了同样有志于剑道的晚辈,恳请不吝赐教……对不对?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大叔!您好像看着信念一样啊!"

"所以我不是说过不看也罢吗?但是,柳生家对来求教的人也不全是冷漠无情地把他们全部赶回去。"

他详详细细地向他解释。

"让这藩士带你去好了。一般来访的修行武者穿过大门到中门后,可以看到右边有一栋挂着'新阴堂'匾额的建筑物。只要向门房报备一下,就可在里面自由休息,也可供人住上一两天。还有,为了鼓励武学后进,来访者离开的时候,我们会给每人一笔微薄的斗笠费。所以,你把这信交给新阴堂的职员就行了。"

然后又问:

"这样你懂了吗?"

城太郎回答:

"不懂。"

他摇摇头,耸起右肩。

"喂!大叔!"

"什么事?"

"您说话也要先看人吧!我可不是乞丐的弟子喔!"

"唔。你……真拿你没办法!"

"打开信看看,要是信上写的和大叔说的不一样,怎么办?"

"唔……"

"头砍给我可以吗?"

"等等!等等!"

就像栗子皮裂开了一样,喜左卫门的大胡子中间,露出白色的牙齿,笑了起来。

"头不能给。"

"那么,你就得看信。"

"小家伙!"

"什么事?"

"你真是不辱师命啊!"

"这是应该的啊!您不也是柳生家的用人吗?"

"真是三寸不烂之舌!要是剑法也如此,就了不得了……"

他边说边拆开信封,默读武藏的信。然而读完之后,脸色有些惊惧。问道:

"城太郎---除了这信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啊!差点忘了!在这里。"

他从怀里拿出一枝七寸长的芍药切枝,从容地交给对方。

"……"

喜左卫门静静比较两端切口,侧头想着,好像无法了解武藏信里的真意。

武藏信里提到,从客栈里的小女佣处得到一枝芍药,听说是城里的花。后来发现花枝的切口是武功非凡之人所切。

又写着:

插花时,感受其神韵,非常想知道是谁切的?不情之请,方便的话,请简单赐复,交由传话小童带回。

信里根本没提到他自己是修行武者,也没说希望跟他们比武,只提这么一件事。

提出这种要求的,还真是怪人!

喜左卫门心里这么想着,再一次仔细察看切口到底哪里不同?但怎么也看不出哪一个先切,哪一个后切,也看不出哪里不同。

"村田!"

他把信和切枝拿进武馆。



"你看这个。"

交给村田。

"你能不能分辨出这两端的切口,哪一个是武功较高的人切的,哪一个是武功略低的人切的?"

村田与三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终于承认:

"看不出来。"

语气像泄了气的皮球。

"拿给木村看看。"

他们来到木村助九郎的公务房里,木村也无法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