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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小师父,您在里面吗?"

"哦!是谁啊---我是清十郎,我在里面。"

清十郎急忙关上隔壁间的纸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我是植田良平啊!"

风尘仆仆的男子打开门,坐在门边的地板上。

"啊!是植田吗?"

清十郎心中猜测他的来意。植田良平这个人和祇园藤次、南保余一兵卫、御池十郎左卫门、小桥藏人、太田黑兵助等人都是一些老门徒,号称"吉冈十剑"的高徒之一。

这次的旅行当然不必这些高徒随行。植田良平本是留守四条武馆,此刻他身着骑马旅装,显然是出了紧急状况。清十郎不在家时,可能有很多需要负责处理的杂务,但是良平千里迢迢跑来此地,绝非年关将近,债主上门逼债吧!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

"我必须请小师父立刻回府,所以就简单扼要地向您禀报。"

"嗯……"

"咦!奇怪。"

植田良平探手入怀,寻找东西。

就在此时,纸门那头传来:

"不要……你这个畜牲……给我滚到一边去。"可能是被白天那场噩梦给吓着了,朱实的喊叫声听起来不像说梦话,一字一句非常清楚。良平大吃一惊:

"那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朱实……来此地之后就生病发高烧,有时候还会说梦话。"

"噢,原来是朱实啊!"

"别提这个了,你有什么紧急事赶快告诉我。"

"就是这个。"

他从腰带里取出一封信函交给清十郎。

良平把女侍带来的烛台放到清十郎面前,清十郎看了信封一眼。

"啊……是武藏写的。"

良平加重语气回道:

"正是。"

"已经开封了吗?"

"因为是封急件,留守武馆的人已先行看过。"

"他信里说了什么?"

清十郎并未立刻伸手取信---虽然在他心目中宫本武藏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他认为此人不可能会再给自己第二封信,这事出乎他意料,除了一阵愕然,背脊不由发麻,令他一时不想拆开信函。

良平则咬牙切齿:

"那个人终于来了。虽然今年春天他离开武馆时曾经口出狂言,但是我认为他不可能再到京都来,没想到这个高傲自大的家伙竟然如期赴约。您看,他信上竟然写着:吉冈清十郎阁下及其他门人,却只署名新免宫本武藏。看来他是准备以一挡百来跟我们挑战。"

从信封上看不出武藏的落脚处。

但是,无论他人在何方,却未曾忘记履行跟吉冈一门师兄弟的约定。由此可见,他跟吉冈家已陷于无形的交战状态。

所谓比武---就是一决生死---关系着生死存亡,关系着武士的剑和颜面,并非雕虫小技的比赛而已,此乃生死攸关的大事。

然而,吉冈清十郎竟然毫无警觉,直到今天他还是悠哉游哉,四处寻欢作乐。

在京都几个有骨气的弟子当中,有人对清十郎的行为非常不满。

"教训即将来临,只是迟早的问题。"

也有人非常气愤。

"要是拳法老师还在的话就好了。"

他们义愤填膺,一个修行武者竟敢如此侮辱他们,怎不令他们咬牙切齿。

虽然如此,大家还是一致认为---

无论如何还是先通知吉冈清十郎,立刻把他找回京都来。

这便是植田良平驱马来此的目的。可是,武藏这封重要的书信,清十郎为何把它丢在膝前,只是望着它而不取阅呢?

"无论如何,请您先过目。"

良平催促着。

"嗯……好吧!"

清十郎终于拿起信。

看信时,他的指头微微颤抖---并非武藏在字里行间有何激昂之处,而是清十郎的内心从未如此脆弱。虽然他平日多少有些武士风范,但是隔着纸门躺在隔壁的朱实不断地说着梦话,他的意志就宛如泥船行水,已经完全融化、瓦解了。

武藏的信简单扼要,内容如下:

想来阁下别后无恙。

我依约呈上信函。

想必阁下勤练剑术又更上一层楼,在下亦勤练有加。

敦请阁下决定地点、日期、时间。

在下谨遵指示,履行旧约,与您一决胜负。

惟恳请在正月七日之前于五条桥畔静候您的回音。

月日

新免宫本武藏

"立刻动身。"

清十郎将信往袖里一放,就立刻起身。他心乱如麻,一刻也不愿留在此地。

他急忙叫来客栈老板,结账之后,希望朱实能暂留此地。客栈老板面有难色,却又无法拒绝,只好勉强同意。

在这令人厌恶的夜晚,清十郎一心只想逃离此处。


"我要向你们借马。"清十郎对客栈老板道。

匆忙打点之后,跳上马鞍,植田良平尾随在后,二人快马加鞭穿过住吉昏暗的街树,直奔京都方向。

10

"哦!就是肩膀上坐着猴子,衣着华丽的少年吗?那个少年刚刚才经过这里。"

"哪里?在哪里?"

"什么?你说他走过高津的真言坡,往农夫桥方向去了?然后,没过桥走到河岸东边的磨刀店,是吗?"

"这下子有着落了。"

"没错,一定是他。"

"快追啊!"

黄昏时,一群男人站在路旁,睁大眼、骨碌碌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就像海底捞针般,四处搜寻美少年的踪影。

河岸东侧,家家户户已开始放下门帘,这群男人中有一人跑到一家店里,严肃地询问那里的制刀师父,没多久便出来。

"到天满去,到天满去。"

他领先跑在前面,其他的人边跑边问:

"有下落了吗?"

得知是好消息之后,大伙儿都高声欢呼。

"这下子他跑不掉了。"

不用说,这群人就是吉冈的门徒。他们从今天早上以住吉为中心,分头四处找寻从码头带着小猴子来到城里的美少年。

刚才向店里的制刀师父打听的结果,那少年的确是由真言坡走过来的。因为制刀师父说:黄昏时,店里正要点灯,一个弱冠之龄的武士将他肩头的小猴子放在门外,走进店里问道:

"老板在吗?"

工人回答:"老板刚好不在。"

"我有一把刀要托你们磨,这是一把无法匹敌的宝刀,老板不在我不放心,所以我想先确定一下,你们店里磨刀装箭的技术如何?可否拿些现成的给我看?"

    第23节:跳入河中逃走

第23节:跳入河中逃走

工人们恭敬地拿出几把磨得不错的刀给他过目,他只瞄了一眼,便说:

"看来你们店里磨的刀都太粗糙了。我要磨的就是肩上这把刀,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晒衣竿'。是我家的传世之宝,虽然未刻刀名,却无半点瑕疵,是备前名作。"

说完,拔出刀鞘亮给他们看,并且滔滔不绝夸赞自己的刀有多好,这些工人已经一肚子不高兴,只得说:"原来如此,晒衣竿这名字取得真好,的确又长又直,这可能就是它惟一的优点吧!"那人听完有点不悦,立刻起身,并询问从天满到京都的渡口如何走。

"还是到京都去磨吧!大坂这边的制刀店全是一些下杂士兵所使用的劣质刀剑,我要告辞了。"

说完,表情漠然地离开。

听起来这个年轻人相当狂妄,想必他想起祇园藤次被他斩断束发的狼狈模样而洋洋自得吧!然而他却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危险已经尾随在后,他这时还是大摇大摆、得意忘形呢!

"等着瞧!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好不容易才有了下落,千万别操之过急。"

这些人从一大早就到处搜索到现在,个个疲惫不堪。可是跑在前面的人却气喘如牛。"不行,不行,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淀川上行的渡船在这个时候可能只剩最后一班了。"

带头的人望着天满河川大叫:

"哎呀!糟了。"

后面的人问:

"怎么回事?"

"码头的茶馆已经打烊了,河面上也没看见船只。"

"是不是已经开走了。"

大家望着河面目瞪口呆。

茶馆的人正要关上店门,一问之下得知,带着猴子的弱冠少年的确在船上。又说:这最后一班渡船刚刚才离岸,应该尚未开到豊崎的码头。

而且上行船只速度缓慢,如果从陆地追赶,应该可以追得上。

"对,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没在这里赶上,那就不急,先休息一下。"

他们点了茶水和糕点,囫囵吞食之后,又立刻沿着河边昏暗的道路追赶下去。

眼前一片漆黑,河川蜿蜒如银蛇般,在前方分叉成两道支流,淀川在此分为中津川和天满川,在那里可看见河面上灯火闪烁。

"是那艘船。"

"这下子可被我们追上了。"

七个人都露出得意的神色。

河岸上,干枯的芦苇宛如无数把钢刀,闪闪发光,附近田野不见青草,虽然寒风刺骨,但是大伙儿都不觉得寒冷。

"追上了。"

距离越来越近。

其中一人毫不考虑地扬声大叫:

"喂!那艘船,等一等啊!"

船上也传来了一声:

"什么事?"

岸上其他的人都在骂扬声喊叫的同伴---现在根本无需打草惊蛇,无论如何,前面约一公里处就有个渡口,必定有乘客上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