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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不知何时,她已逃跑了。

"……"

小次郎索性坐在树上凝视着前方。置身于松涛中,猜测逃跑的小鸟的去向。

"为什么这个女孩那么怕我?"

小次郎无法了解这点。因为他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了。虽然他承认自己示爱的方式过于激烈。但却没察觉到自己爱人的方式跟别人有多大的不同。

对女性来说,如果想知道小次郎的爱法和一般人的爱法有何不同,从他的刀剑便可以看出这方面的性格来,换句话说,注意观察他使刀的方法,就可窥见一二。

话说小次郎是在钟卷自斋身边长大的,学习剑法之时,被称为鬼才或麒麟儿。当时,大家已看出他的武艺异于常人。

一言以蔽之,小次郎的"韧性"很强。其刀法的"韧性"是天赋的。敌人越是强劲,他的"韧性"也就越强。

当然,时下的剑法、武术并不在意使用的手段,所以即使再怎么卑鄙,也不会有人认为这种手段不够光明正大。

"如果被这家伙缠上就惨了!"

尽管有人如此地畏惧,但是却没有人说小次郎的刀法卑鄙。

譬如,他年少时,有一次被平日与他不和的同门师兄用木剑打得卧倒在地奄奄一息。而那位师兄见此光景,后悔出手过重,便喂他喝水。苏醒过来的小次郎,猛然站起身,用师兄的木剑将师兄打死。

只要打输了,他就绝对忘不了那个敌人。不管是在黑暗的晚上,或是对方如厕、睡觉的时候,他都会伺机加害敌手。那时的武术尚未有所规定①,所以同门的人很少谈及他这种异常的"韧性"。

他经常自称:

"我是天才!"

这并非他夜郎自大的想法,连他的师父自斋及师兄一刀斋都这么认为:

"他是天才!"

回到岩国故乡,每天到锦带桥旁,锻炼砍燕子的自创独门功夫。所以更有人称他为"岩国的麒麟儿",他也以此自负。

但是,这种剑法的韧性,在情场方面,应该如何呈现才适当,谁也无法知道。而且,小次郎自认为这是两回事,因此,朱实因为讨厌他而逃走,他认为真是不可思议。

小次郎突然发现树下有人影晃动。

那人好像没察觉到小次郎在树上。

"啊!有人倒在地上。"

那人走到又八身旁,弯下腰来看看又八的脸,最后说道:

"啊!是这家伙!"

那人非常惊讶,说话的声音大得连树上都听得到。原来是手持白木杖的行脚僧。他仿佛想起什么事,急忙卸下背后的方箱,喃喃自语道:

"真奇怪啊!既没有被砍杀的痕迹,身体也还温热,为什么这小子会昏倒呢?"

他自言自语,并抚着又八的身体。最后,解下自己腰间的细绳将又八双手反绑。

又八已奄奄一息,完全没有抵抗。行脚僧将又八捆绑好之后,膝盖抵住又八背部,在又八的心窝处运气。

又八终于发出了"唉!唉"的呻吟声。行脚僧立刻像提整袋地瓜般将又八提到树下,并用脚踢他。

"起来啊!给我起来!"

又八到鬼门关走了一回,尚未完全恢复意识,犹如在梦中,他跳了起来。

"对了,这就对了。"

行脚僧看了相当满意,接着又将他的身体和双脚绑在松树上。

"啊!"

又八这才发出惊叫,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小次郎,而是六部,让他相当意外。

行脚僧说道:

"你这假小次郎可真会逃。你以前到处招摇撞骗了不少人……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

行脚僧开始慢慢拷问又八。

他先打了又八几巴掌,又用力压住又八的额头,使又八的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树干上。

"那个小印盒,你是从哪来的?快说!喂!还不说吗?"

"……"

"不讲吗?"

六部又用力捏又八的鼻子。

他捏住又八的鼻子,猛烈地左右摇晃他的脸,使得又八痛苦地哀号道:

"哎唷!哎唷!"

他示意要说,于是,行脚僧放开捏着鼻子的手:

"要说了吗?"

又八一边落泪,一边清清楚楚回答道:

"我说!我说!"

即使没遭到这样的拷问,又八也没有勇气再隐瞒那件事了,他说道:

"实际上,那是去年夏天的事。"

他详细地供出了伏见城工地"无下巴武士"的死亡事件。

"当时,我一时起了歹念,从死者身上拿了钱,还有中条流秘传及刚才的小印盒。钱已经用尽,秘传还在我怀中。如果您肯放我一马,我绝不再做这种事了。而且,钱日后必定归还……我可以立下字据。"

又八毫不保留地说出真相之后,像是袪除了去年以来的心脓一般,顿时心情轻松愉快,甚至一点都不觉得恐怖了。

    第14节:注定的命运

第14节:注定的命运

听完又八的述说之后,行脚僧说道:


"你没胡说吧?"

又八稍微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道:

"没有。"

两人沉默片刻,行脚僧突然拔起腰间的短刀,直逼到又八的脸颊。又八吓了一跳,斜过脸问道:

"你、你要杀我吗?"

"正是!你给我拿命来!"

"我已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了。小印盒也还了,秘传也可以还给你。至于金钱,现在还不了,日后必定奉还,这样可以不杀我吧?"

"我知道你很坦诚。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是上州下仁田人,也就是伏见城工地被众人谋杀的武士草剃天鬼的侍从之一宫源八。"

又八正面临生死关头,并未将这席话听进去。他只一味地思考该如何挣脱捆绑。

"非常抱歉,是我不对。但是,我并非一开始就起贪婪之心盗取死者身上的财物。受死者临终之托……最初,我也想按死者的遗言,将遗物送到死者的亲属手上。但是,我正好手头紧,就先动用这笔钱了。实在非常抱歉,请原谅我,你要我怎么赔都可以。"

"不可以,即使你想赔罪,我也爱莫能助。"

行脚僧压抑自己的激动,摇头说道:

"当时的详细情形,我已到伏见城查过。也看得出你是个正直的人,但是,我总得带些东西回去安慰天鬼乡里的遗族,这其间有很多理由。主要是我查不出谁下的毒手,令我觉得很遗憾。"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喂!喂!你可别弄错呀!"

"我知道!我知道!这点我非常清楚。但是,远在上州的草剃家遗族并不知道天鬼在伏见城工地惨遭工人毒杀。何况这是丑闻,我也难以启齿对亲属宣布这消息。尽管我对你心存怜悯,但是,迫于情势所逼,只好将你权当杀死天鬼大人的凶手,被我源八所擒、为主人复仇。你听清楚了没有?"

又八听了行脚僧的话,更加着急。

"你胡、胡说什么……不要,不要,我还不想死。"

"你虽然这么想,但是,刚才在九条酒馆连酒钱都付不出来,留着这活躯壳不是多余吗?与其挨饿受辱,活得那么辛苦,倒不如看破一切,觉悟吧!至于钱的事,我会拿出身上一部分的钱,当做你的奠仪。如果你惦记双亲,我会把这笔钱寄给他们,如果你要我捐给宗祠,我也一定会送达。"

"岂有此理……我只要命!不要钱!请不要杀我!拜托放了我吧!"

"就如我刚刚所说的,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将你当成主子的仇人。只有取了你的头颅,我回上州家乡才能面对天鬼的遗族及其他人。又八阁下,这是你前世注定的命运,你就认命吧!"

源八再次拿起刀来。

就在此时,有人叫道:

"源八!刀下留情!"如果这句话是出自又八之口,那么即使行脚僧罔顾自己的无赖作风,他可能仍是带着"少啰嗦"的表情,然而---

"啊?"

源八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注意树梢间的风声,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接着,树上又传来第二次的声音。

"源八!不要滥杀无辜。"

"啊?是谁?"

"我是小次郎。"

"什么?"

又是一位自称小次郎的家伙凭空窜出。这绝不可能是一只天狗①,因为这个声音听起来太熟悉了。到底有几个人冒充小次郎呢?

源八心想:

"这次我不再上当了!"

他跳离树下,刀尖指向树上的人说道:

"你光说小次郎是无法证明的,你是哪里人?什么姓氏?"

"岸柳---佐佐木小次郎。"

"一派胡言!"

他仰天大笑,并说道:

"冒充小次郎已经不流行了!眼前就有一位小次郎正尝到苦头,你没看到吗?哈哈哈!想必你和又八是同类的吧?"

"我是真的小次郎。源八!我这就下去,你是不是打算趁我跳下去时将我砍成两段?"

"嗯!再来几个小次郎妖怪都没问题。来一决胜负吧!"

"会被你砍到的,就是冒牌货!真正的小次郎才不会被你砍到呢!源八,我要下来了!"

"……"

"准备好了吗?我要跳到你头上喽!尽管砍过来吧!但只要是你想杀我,我背后的'晒衣竿'可会像剖竹般把你切成两半喔!"

"啊!且慢!小次郎先生,请等一下……我记起这声音了,而且带着如晒衣竿般的长刀,一定就是真正的佐佐木小次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