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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可惜的是这些人在生命的雪天里,没有为客人焚梅煮茶的优雅情怀。

    第19节:盗贼妻子

第19节:盗贼妻子

8

二人中的一名将火绳衔在口中,似乎重新上膛装弹。另外一人屈着身子注视武藏的动静。他的确看到武藏的身影扑倒在对岸的悬崖上,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没问题吧!"

他小声询问伙伴。

重新装妥子弹的人回答说:

"没问题。"

他点头。

"打中了。"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踩着刚才那座独木桥想渡河到对岸来。

拿枪的人才走到独木桥中间,武藏突然一跃而起。

"啊!"

那名男子虽然扣了扳机,当然不可能打中目标。轰的一声,子弹射向空中,在山谷里回响。

啪嗒啪嗒地两个人连滚带爬,沿着溪流逃跑了。武藏紧追不放,就在此时---"喂、喂,干嘛!抱头鼠窜啊?对方只有一个人,光是我藤次就足以应付他。快点回来帮忙。"

没带枪的人说完,停下脚步。

那名自称"藤次"的男子,从他身上的配件来看,似乎是这山寨的头目。

被他叫住的另一名山贼,受到了鼓动,便回答:

"噢!"

本来以为他已经把火绳丢掉了,不料却又拿起猎枪攻击武藏。

武藏马上察觉到对方并非只是单纯的野武士。光看这名男子挥动山刀的架势,就知道绝非泛泛之辈。

虽然如此,这两名山贼才刚靠近武藏便被他打得飞了出去。拿枪的男子,肩膀上的衣服被武藏划破,下半身已经跌入溪流中。

名叫藤次的盗贼头目,压着手腕上的伤口,死命地往河岸上逃。

他逃走时脚边的土石不断崩落,武藏依然紧追不舍。

此处是和田和大门岭的边界,山上长满了山毛榉,这个山谷因之名为山毛榉谷。武藏爬上河岸时,看到一户屋外四周围绕着山毛榉的人家。那是一栋山毛榉木盖成的小屋子。

木屋里透出灯火---

武藏看见灯火是由一个人拿着纸蜡烛站在屋前,照得屋里屋外一片通亮。

盗贼头目逃向小木屋,边逃边怒斥道:

"把灯吹熄!"

站在屋外的人立刻用袖子遮住火,并问道:

"怎么回事?"

那是女人的声音。

"哎呀!你流了好多血,是不是被砍了?刚才我听到山谷里传来枪声,正担心着呢!"

盗贼头目回头注意追赶而来的脚步声。

"笨、笨蛋!快点熄灯,屋里的灯也全部熄掉。"

他气喘吁吁的怒斥道。

整个人连滚带爬进入屋里,女人立刻吹熄灯火急忙躲藏起来。

武藏终于追到小木屋的外面。此时屋内已无灯光,武藏试着用手推门,发现所有的门户都紧闭着打不开。

武藏非常地愤怒。

但那并不是因为对人的虚伪和卑劣而愤怒,而是像这些吸血虫般的鼠贼竟然存在于这社会,才让武藏如此愤愤不平。它可说是一种公愤。

"开门!"

武藏咆哮着。

门当然不可能打开。

门户破旧不堪,一脚便可以踹破。但是武藏为了谨慎起见,一直与门保持四尺左右的距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不是武藏,只要是一个稍有常识的人,根本不会贸然去做敲门或摇晃门户的蠢事。

"还不开门吗?"

屋内依然一片寂静。

武藏两手抱起一块岩石,猛地抛向大门。

武藏是瞄准门缝砸过去的,因此两扇门向屋内倒下。这时门板下突然飞出一把山刀,接着一名男子连滚带爬地逃到屋后。

说时迟,那时快,武藏跳过去揪住他的衣领。

"啊!请饶命。"

坏人被抓到必定会说这句话。

那名男子虽然口中求饶着,却非真心投降,而是趁隙与武藏展开肉搏战。一交手,武藏便警觉到此人不愧是盗贼头目,拳头的确勇猛锐利。

武藏严阵以待,紧紧地封住对方打过来的拳头。最后,武藏正要制伏他的时候---

"混、混账!"

男子猛然使出吃奶力气,腾空跃起,并拔出短刀刺过来。

武藏一个闪躲。

"你这个鼠贼!"

武藏顺势抓住他的身体,咚---的一声,将他丢到隔壁房间。大概是四肢撞上炉子上的挂勾,使得挂勾上腐朽的竹子断裂开来。霎时炉口有如火山爆发似地扬起一阵白灰。

从白雾迷蒙的烟灰当中,锅盖、柴火、火钳和陶器物等不断飞向武藏,以防武藏接近。

那阵烟灰慢慢散开来之后,仔细一看,眼前的人并非盗贼头目,原来的那名头目刚才被武藏用力一甩撞上柱子,奄奄一息地跌落地面了。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拼命地大骂:

"畜牲、畜牲。"

看来是盗贼的妻子。她只要手边能抓到的东西,通通往武藏丢去。

武藏以脚压制住那名女人。女人虽被压制在地,却反手拔出发簪。

"畜牲!"

大骂一声后,发簪刺向武藏,武藏用脚踩住她的手。

"老公,你到底怎么了,竟然会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

那女人咬牙切齿,一副不甘心地斥骂已经昏倒的丈夫。

"啊?"

武藏突然不自觉地放开那女人。她却比男人更为勇猛,立刻爬起身子,拾起丈夫掉落的短刀,又砍向武藏。

"噢!你是伯母?"

那名贼婆闻言愕然。

"咦?"

她倒吸一口气,屏息注视武藏的脸孔。

"啊!你是……哦,你不是阿武吗?"

除了本位田又八的母亲阿杉婆之外,还有谁会叫自己的小名呢?

武藏怀疑的表情,仔细端详这位能顺口叫出自己小名的盗贼妻子。"哎呀!阿武,你可成为一名道地的武士了。"

女人的声音听来颇令人怀念。她就是住在伊吹山的艾草屋---后来将自己的女儿朱实推入京都青楼、经营茶室的那位寡妇阿甲。

"你怎会在这种地方?"

"你问这个会让我羞愧难当的。"

"那么,倒在那边的那个人……是你丈夫吗?"

"你可能也认识他,他是以前吉冈武馆的祇园藤次。"

"啊!这么说来,吉冈门下的祇园藤次竟然……"

武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藤次在吉冈没落之前,卷走武馆所募捐得来的金钱,与阿甲私奔。当时在京都为人唾弃,都骂他是个胆小鬼,不配当一名武士。

此事武藏也略有耳闻。但是没想到藤次竟然落魄到如此下场。虽然事不关己,但武藏心底一阵凄然。

"伯母,你快去照顾他吧!我若是知道他是你丈夫,绝不会出手这么重的。"

"哎呀!要是地上有个洞,我真想钻进去呢!"

阿甲来到藤次身边,给他喝水并包扎伤口。然后告诉仍处在半昏迷状态的藤次有关武藏的事。

    第20节:付诸东流

第20节:付诸东流

"啊?"

藤次从迷糊中惊醒过来,望着武藏。

"如此说来,他就是那位宫本武藏喽?啊!我真没面子。"

藤次抱着头表示歉意,久久无法抬起头来。

武道中落,躲在山林为贼。从大处看来也是一种求生之道,就像是飘浮于人生大海中的泡沫一般。然而,一想到竟须藉此种方式来求生存,甚至落到这般田地,真让人觉得既可悲又可怜。

武藏忘记憎恨。这对夫妻则连忙清扫尘土,拭净炉灶,重新点燃炉火,就像欢迎贵客到临一般。

"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武藏看到他们正要温酒,说道:

"我已经在山上的驿站吃饱了,你们就别忙了吧!"

"可是,在这山上好久没彻夜闲聊了,你就尝尝我做的酒菜吧!"

说完,阿甲在炉子架上锅子,并拿出酒壶。

"这令人想起在伊吹山上的日子。"

屋外山风呼呼作响。虽是门窗紧闭,强风仍自门缝钻进来,吹得炉中火焰张牙舞爪,火舌直往上窜。

"让我们听听分别后你的遭遇吧!……还有朱实不知如何了?可有听过她的消息?"

"听说她从睿山往大津的途中,在山上的茶馆盘桓数日。后来抢走同行的又八的财物逃跑了……"

"这么说来,这孩子也真可怜。"

看来朱实的遭遇比自己还要坎坷。

不只阿甲感到惭愧,祇园藤次也觉得好不羞愧。他希望武藏能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抛之脑后。他日重建江山之后,必定以昔时祇园藤次的身份向武藏致歉,今夜之事就请付诸东流吧!

虽然武藏认为沦落为山贼的藤次,即使恢复昔日的祇园藤次,也不会有何大改变。但是,既然对方如此恳求,同是天涯漂泊人,此事就算了吧!

"伯母,你也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武藏略带酒意地提出忠告,阿甲听了便说:

"什么啊?你以为我喜欢做这种事吗?本来我们看见京都没落,想要到新兴的江户去讨生活。到了半路,这个人竟然在诹访赌博,把身上的盘缠全输光了。走投无路之下才会想到重操旧业,在这儿采草药去城里卖……今夜我们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阿甲一喝醉酒,就会流露出昔日婀娜多姿的媚态来。她不知几岁了,年龄似乎没影响她的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