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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今天晚上又来了几个呢?你们自己找死,我就不客气了。懦夫,上来吧!"

小次郎手越过肩膀,握住背上的爱剑"晒衣竿"。

提到小幡门人,便要谈谈小幡勘兵卫景宪这个人。此人的住家与平河天神公背对背,四周围绕着森林。在旧家的茅草屋下又盖了新的讲堂和大门,招揽兵学的门人。

勘兵卫本来是武田家的家臣,是甲州人当中颇负武门盛名的小幡入道日净流之支流。

这个支流在武田家灭亡之后,也归隐山林。直到勘兵卫这一代受家康征召,实际参与战事。可是,勘兵卫年老体弱。因此他有一个愿望---

我希望奉献余生,教授兵学。

而搬到目前的住所。

幕府为了他,特别拨出闹区中的一角供他居住。可是勘兵卫却以---

甲州出身的乡下武士,不习惯住在豪华奢侈的宅第。

而婉拒赏赐,将房屋盖在平河天神的一个古老农地上。但他经常卧病在床,最近也很少看到他出现在讲堂了。

森林里有很多枭,连白天都可听到枭的叫声。所以勘兵卫自称---

隐士枭翁

我也是那枭群中的一只吧!

他想到自己病体羸弱,有时就如此自我解嘲,排解寂寞。

他的病是现代所谓的神经痛。发作起来,从坐骨蔓延至全身都猛烈地疼痛。

"老师,您舒服一点了吗?喝点水吧!"

经常服侍在他身边的是一名叫北条新藏的弟子。

新藏是北条氏胜的儿子,继承父亲遗学,为了完成北条流的兵学,才成为勘兵卫的入室弟子。从少年时期开始砍柴挑水,接受磨炼,是一名苦学的青年。

"不喝了……这样舒服多了……天也快亮了,你一定很困,去睡吧!"

勘兵卫满头白发,身体像棵老梅树一般清瘦。

"请您别担心,我白天已休息过了。"

"不,只有你能够代我讲课,所以你白天不可能有时间睡觉的。"

"忍耐着不睡觉也是自我锻炼的一种方法呀!"

新藏揉着师父薄弱的背,看到蜡烛快烧完了,便起身去取油壶。

"奇怪?"

趴在枕头上的勘兵卫突然抬起削瘦的脸。

灯火下,他的脸益显苍白。

新藏拿着油壶问道:

"什么事情奇怪?"

他望着老师的眼睛。

"你没听到吗?……是水的声音……从井边传过来。"

"喔!好像有人。"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是不是这些弟子们晚上又溜出去通宵夜游了。"

"我想大概是吧!我去看一下!"

"你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

"我知道,老师您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这个病人一直要到天快亮的时候,疼痛才会停止,方能入睡。新藏轻轻地为老师盖上被子。然后打开后门。

他看到两名弟子正在井边打水,清洗手上和脸上的血迹。

北条新藏见此光景,吓了一跳,皱着眉,来不及穿草鞋,只穿着皮袜子就跑到石井边。

"你们真的跑出去了。"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我如此劝你们,你们还是去了,现在骂你们也来不及了。所以他的话里又包含了叹息和惊讶。

井檐下,躺着他们扛回来身受重伤的门人,几乎快要断气,正痛苦地呻吟着。

"啊!新藏先生。"

清洗血迹的两名门人,一看到新藏,即使是男子汉也忍不住皱紧眉头,强抑夺眶而出的泪水。

"实在很遗憾……"

他们声音哽咽,像小弟对大哥诉苦般恨恨骂了一句。

"混账!"

新藏为人随和,并未殴打他们。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新藏再次怒责。

"我说过你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再三阻止,为何你们又去了?"

"可是……佐佐木小次郎那个家伙,来此侮辱卧病在床的老师,还在隅田河边砍死四名师兄弟。我们怎能咽下这口气?而新藏先生您却对我们说,前去报仇也无济于事。如此划地自限、忍气吞声,我们认为这才是没出息的做法。"

    第36节:保住一命

第36节:保住一命

"什么叫做没出息的做法?"

虽然新藏年纪尚轻,却是小幡门中的高足。他的地位颇高,老师卧病在床期间,便由他代替老师父管理众弟子。

"如果是我应付得来,我新藏一定首当其冲。小次郎这个男子,刚开始时常来武馆对卧病在床的老师口出无礼,对我们亦是视若无睹。然而,我可不是怕他才不敢去找他。"

"可是,世人并不这么认为。再加上小次郎到处散播谣言,批评老师和兵学上的种种事情,全是恶意中伤。"

"让他去讲吧!真正了解老师实力的人,会去相信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子的话吗?"


"不,我不管您的想法是怎样,但我们门人无法再继续保持沉默了。"

"你们想怎样?"

"我们准备找那小子报仇,让他知道厉害。"

"上次不听我劝阻,在隅田河边已经有四人丧命,今晚去还不是败北归来,真是耻上加耻。所以说让老师名誉扫地的,不是小次郎而是你们这些门徒。"

"啊!你说这话太过分了,怎么是我们害老师名誉扫地呢?"

"那么,你们砍了小次郎了吗?"

"……"

"今天被杀的恐怕全都是自家人吧!你们完全不了解敌人的实力。虽然小次郎年纪尚轻,也非什么大人物,而且既粗野又高傲。但他的实力,尤其他的名剑'晒衣竿'的功夫,是无法否定的。你们若小觑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门人中一人听完此话,突然逼近新藏的胸前,像要吃掉他似地说道:

"所以你才认为即使那家伙再怎么侮辱我们,我们都拿他没办法?你是这么畏惧小次郎吗?"

"没错。你们要这么讲我也没办法。"

新藏点点头。

"如果你们认为我的态度懦弱,那你们就骂我是懦夫吧!"

这时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呻吟的男子,在他们脚边痛苦不堪地说:

"水,给我水。"

"喔,来了。"

有两个人立刻架着伤者,拿起水桶正要给他喝水。新藏急忙阻止。

"等等,要是给他喝水,他会立刻断气的。"

那两个人正在犹豫不决,受伤的人已经把头伸进水桶中喝了一口。头都还来不及抬起来,眼睛已经掉到水里面了。

"……"

此刻,月亮在晨曦中仍依稀可见。远处传来枭的啼叫声。

新藏默默离去。

一进入屋内,他赶紧悄悄地窥视老师的病房,勘兵卫已经沉沉入睡,新藏这才放心,退回自己的房间。之前他阅读的兵书,展开在书桌上。可是,每天晚上为了照顾老师,几乎没有时间看书。他坐在书桌前,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同时也感觉到一天的疲惫。

新藏挽着手坐在桌前,不觉叹了一口气。他想,现在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能照顾老师呢?

武馆里有几名入室弟子,大家都是练武的兵学书生。而从外面来此学武的人,更是耀武扬威,无人能了解师父孤寂的心情,只会在外面与人打架,惹是生非。

处理这次的事情亦是如此。

有一次自己不在家,佐佐木小次郎刚好在兵书上有些疑问想要请教勘兵卫,弟子们便为他引见。原本说是要来求教的小次郎,反而僭越身份,高谈阔论,好像是来教训勘兵卫似的。因此,弟子便将他拉到别的房间,责备小次郎的无礼。小次郎反而大放厥辞,并且摞下一句狠话。

---我随时候教。

说完便回去了。

本来只是个小误会,却经常酿成大灾祸。小次郎后来到江户四处散播谣言,说小幡的兵学浅薄,甲州流是模仿古代楠流或唐书六韬捏造而成的兵学。此事传到弟子耳中,更引起大伙儿对小次郎强烈的反感。

不能让他活着。

小幡门人发誓要找他报仇。

北条新藏从一开始便反对。

---不宜小题大作。

---何况老师正卧病在床。

---对方并非兵学家。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老师的儿子余五郎正旅行在外。

---禁止门人找小次郎理论。

他不断告诫门徒。可是,已有门徒在前几天私下约了小次郎在河原决斗。昨晚他们又偷袭小次郎,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十人当中好像没几个生还。

"真令人头痛。"

新藏对着即将烧尽的蜡烛,连连叹息,陷入沉思。

北条新藏趴在桌上睡着了。

当他惊醒时,隐约可听到远方人群骚动的声音。他马上明白过来,一定是门徒的聚会。接着又想到今晨破晓时分所发生的事,顿时整个人清醒过来。

但是,那声音很遥远,新藏窥视一下讲堂,里面空无一人。

他穿上草鞋。

来到屋后,穿过一片长满嫩竹的绿竹林。这里没有围墙,可直接通往平河天神的林子。

新藏走过去一看,不出所料,小幡兵学所的门下学生,正群集在那里。

今天一大早在石井边清洗伤口的两个人,现在用白布将手吊在颈子上,脸色苍白,正在向同门师兄弟描述昨夜惨败的情形。

"这么说来,你们十个人去对付小次郎一个人,却有一半以上负伤回来喽?"

有一个人如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