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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井沿的白月光



        寅罡的身影未远,老板和老板娘的身影却近在眼前。

        两个男子结伴外出,似乎还喝了一点酒,此刻勾肩搭背,步态十分夸张不含蓄。

        论起醉,他们都是酒中好手,应不至于如此失态。

        三三只听得风中飘来的只字片言。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无浪,你一介英才却拜倒在红尘艳鬼之下,牧白很为你叹息!”

        “牧白,你怎么可以冤枉我?刚刚投去那女子身上的角子都是我兜里的钱,你扔得却似比我还欢!”

        二男相视一笑,笑声断断续续,彼此眉毛挑动,眼波流转,行迹甚是可疑。

        三三如门神一般挡住了风流二少侠的去路。

        “原来是三三回来了!”黑衣大老板立即一脸镇定自若,三三仿若看到一条大尾巴狼瞬间收拾好了皮毛,摇身一变就成了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视线投转,旁边那个也不是善类,刚刚还听说拿钱砸人家姑娘,现下他居然一脸盈水般的柔波,口口声声道:“丫头,美男表演可好看?”

        “好看,就是不如二位适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表演来得精彩!”

        黑衣男子咳嗽状,一脸无辜地紧了紧自己的身上衣衫,又故作漫不经心道:“你们也早些休息,我明日有事要离开,黄泉路33号就交给二位照料了。”

        牧白与三三尽皆一怔。

        从前都是二老板脚踏十彩鞋奔走四方,黄泉路33号一直有黑衣大老板在,总觉万事皆有人操劳,上下都十分安心。

        近日来,牧白和三三两个忙于情有独钟,欢喜冤家,虐恋情深,近水楼台,阴差阳错等种种恋爱需要操劳的事业,都无暇分一个简单问候给柴房边,古井沿上孤单落座的他。

        “无浪,你什么时候回来?”问出口得是牧白。

        上一次黑衣男子也是如此告别,就在自己为他辛辛苦苦洗衣服的时候,他立在月下回眸一笑道:“牧白,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你记得自己保重。”

        此一去经年,牧白独自一个经历了生命中的雷劫与天界的血红之殇。

        “这回有些家事要办,至迟半个月就能回来。有乡下壮妹三三在店里镇守,牧白你不用担心。”

        他乍然要走,却连三三都沉默了。

        今夜月光柔白,黑衣无浪缓缓勾起唇角,给眼前的一对小鸳鸯留下倾城一笑,从容走向自己的屋子。

        三三居然内心抽紧,无比惊慌起来。

        她举起手,对着牧白的臂,轻轻拍动,节奏也依旧:“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大老板又将自己夹在门缝中间,进行了临别赠言:“牧白,你们若下凡开夫妻老婆店,账房里的钱你自己随意支取就是,不必等我回来。”

        此语听来不详。

        三三脱口而出:“不是说半个月内就能回转吗?”

        他的视线轻轻掠过她的金眸,以她最熟悉的天界皇族惯用的冷漠语气,缓缓道:“一切有劳三三了。”

        语毕闪身而入,清影却仍团团在后院之内起舞。

        牧白静观一切起承转合,拉三三的手一起坐在冰凉的井沿上。

        半饷无话,这一夜诸多情愁,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同他说。

        心下略有自责,就在刚刚无浪说要走的某个片刻,三三心动了。

        她居然会想,如若当初爱的是大老板,是不是就无眼下这么多的担忧与烦恼;又或许,如果无浪肯早些对她绽放魅惑的微笑,她认出故人,就不会疑他定亲的事情,子时之约也就水到渠成,可以学会如何写一份合格的检讨。

        于是,她不合时宜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如同一根无形的尖针,瞬息间就刺入了身畔牧白的心。

        被他牵着的手顿时一个用力,彼此反更握紧三分。

        大老板一去,牧白只有靠她自己来护卫了。

        “牧白,你怕不怕?”

        怕不怕无浪走后,三三一个难当大局,不够阅历将他保护妥当?

        怕不怕尚了公主后终日只得与她相对,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与朋友?

        怕不怕天魔宫的空荡,怕不怕父皇眼眸里的冷意,怕不怕淡薄如纸的人情?

        这么多疑问无法出口,通通化作眼底的轻红,抓他的手,温柔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揉。

        牧白温善地一笑,顺着她的手势,为丫头将眼畔的细纹抚平。

        红色再难褪去,他不由加了几分力。

        嘴里却回:“那么三三,你怕是不怕?”

        怕不怕要同他浪迹天涯,居无定所?

        怕不怕要为了他脱离以往高高在上的皇族生活?

        怕不怕探究到了他浑身伤痕背后的真相,要亲眼目睹天界至大的丑恶?

        他也不是没有为她想过。

        若今日牵着她手的那个是无浪,他们三个是否都会更加快乐。

        可怜这世上,从来就无那么多如果。


        再怕又能如何?

        哪里抵敌得过这一刻为了对方所感的心酸心疼?

        三三用手指点他的眉,眼,鼻,唇……口中念念有词道:“我的,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牧白不禁笑出声问:“你要这些有什么用,割下来做菜吗?”

        “叱!”她微恼道:“还没审你今夜的事情!究竟去了哪里荒唐?又喝了多少酒?”

        于是转战入他的小屋子继续审案。

        审到后来照旧是唇齿相依,需要抱得很紧很紧才能心定。

        情浓处,也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的缘故,今夜竟然有些把持不住。

        酒不醉人人自醉,光是对着他一双紫眸,她已觉得满心都充溢着莫名的温暖与快乐,连他眸中升起的浓浓□□,三三居然也不嫌唐突,只是彼此的喘息渐重……

        手在对方的身上舞蹈,刺激得犹如在冰凉的河中热泳,连发出的声音都带着战栗。三三想,这样也好,一切都在快乐中被底定,不会再有迟疑,也不会再有畏缩……

        “牧白,牧白。”轻喃都被他轻轻吞下,她的心跳得那般快,却也带出一丝疼痛,似乎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牧白,任何事都要想着牧白,如若哪一天牧白不见了自己要怎么办?

        没想到彼此患得患失的心情全然相同。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只为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句话:“丫头,牧白是真心喜欢你。”他怕不说,他的傻三三就永远不知道;也怕不说,就太迟,永不能说。

        她眼含泪意,凝望他许久才郑重地问:“牧白喜欢三三不是因为我胸怀广阔?”

        他摇头。

        “不是因为本宫是魔教四公主?”

        他斩钉截铁答:“不是。”

        她的心被抛上半空,自由漂浮个不休,这感觉奇妙地无法形容,三三将脸与他的相贴,大声道:“牧白,天逸也是真心喜欢你。”

        此刻欲望已然退潮,却留一室的柔情与不舍。

        牧白悬崖勒马,斜躺在床上,闭眼平息满脑子的冲动欲念。三三却从锦囊中取出一粒大丸子,趁他不备,往他嘴里一塞——“唔!什么玩意?”他皱着眉,看在她眼里分外可爱。

        “脱骨百节丹!求都求不到的好物,你食了自然可以有仙气护身,凡人之骨也可渐渐换成仙骨!”宫里总共不过百颗,还是此次父皇开恩才能到手,远比避劫丹还要珍贵些。

        受此恩惠,牧白却略有些失落,只郁郁道一声“多谢”。

        第二日一早由二老板牧白身穿一袭黑衣在员工大会上宣布大老板无浪的暂离。

        他话音刚落,员工们就纷纷热泪盈眶,呈上精彩表现。

        “啊……我的大老板啊,你为什么说走就走啦!”络姐姐向来不甘人后,率先昏死过去。

        “无浪大老板啊,再也看不见你轻灵动感有气质的黑衣,却叫我弱小的心灵如何承受?”弱小的心灵长在粗壮的厨房大汉胸中,直看得牧白震撼不已。

        “我会每日对着大老板经常守候的帐台膜拜,大老板一定可以收到我对他最真挚的祝福!”

        “大老板的音容笑貌一直被某典藏在脑海,其英姿勃勃,浩气长存,可千古矣……”

        “这……大家不要误会了。无浪半个月内就会回来,他是出差,不是去死……”

        原本还以为无浪一走就可以趁机□□作乱的一对男女——牧白和三三彼此间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色。真没有料到,平日里不爱和人搭腔的黑衣男子居然如此受公众欢迎,起码牧白出差的时候,从没收到过来自任何弱小心灵的美好祝福,他只收到过来自无数强悍心灵发出的礼物订单。

        原来老板和老板之间,也是有差距的!牧白认命地望了望天,示意花姑姑宣布散会。

        有□□的老板和门神四目之间,仿佛有根怪线串连,即使一个去了二楼书房,一个却要往门外走去,眼神交流依然不绝,连恰好路过而无知撞线的员工或客户也可感到有杀气从自己脖颈处掠过。

        没有黑衣男子镇守的黄泉路33号,在暮色中照旧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