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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养女孩子可就不一样了,那是真担心,女孩子出了事想补都补不回来呀!”那朋友惊慌不安地点头,我也跟着点头。那朋友狠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为什么瞪我。

            看看,现在多好,没有什么事情让人担心了。连处女膜都能修补回来,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让我去坚守与珍惜呢?

            为了不让人家给我修补处女膜,我想,我一定要走了。

            1.校园里的早上

            在每个诗人的生活中都会有这样的时刻,他挣脱了他的母亲,开始逃跑。

            ——米兰·昆德拉

            太阳当空照,小鸟嘻嘻笑。我们可爱的校园里到处都是精神饱满的莘莘学子。我们专注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为明天刻苦学习着。虽然题很多,也很难,可在心情焦躁、想打退

            堂鼓的时候只要看一眼贴在墙上,冲我们微笑着的伟人、大师们,我们的心里立刻就会吹过一阵从希望的田野上刮来的微风,清凉、甘甜的求知欲便又会回到我们身上。

            娃哈哈,娃哈哈,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除了提高自身素质以便将来为社会造福之外,我们实在想不出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了。人怎么着都要死,但我们一定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让全人类都有面包吃、咖啡喝的事业当中去。这样我们就会死得像泰山一样重,而不是如同羽毛掉入池塘般打个旋儿,玩淡去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看!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中的少年们是多么专心啊!没有一个人在课堂中听随身听玩手掌游戏机,看各种不健康的下流文字,聊天传递情书。而在厕所里,大家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清洁与卫生,都专心致志的拉屎撒尿。男厕所里没有抽烟、打架的,女厕所里没有说别人坏话的。校园里的角落里没有一大早起来就相互暗送秋波的少男少女,都是戴着眼镜专心背英语将来准备考托福拿绿卡到国外去弘扬我国悠久文化的有志青年。每当我学习累了,我就会走出教室,在蓝天白云之下,看着学校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心中感到特别高兴,我一点都不想哭。

            我真的不恨学校!

            ……

            这是剑子初二时写的周记。他给我看时,泪流满面,我想不至于吧?怎么一篇周记就把自己感动成这个操行?剑子仍哽咽着说,我真他妈的挺感动。坦白说剑子的周记其实一点儿文采也没有,可他自己并不认为是这样。当他知道我有一个写作梦后,他总是对我说:“不倒霉啊,如果有一天你写不出来的话你就来找我,我替你写,将来要是得了诺贝尔奖你出名我拿钱,那该多么好啊!”我嘴上说好啊,心想:你还是玩勺子去吧,就你这文采?

            剑子每次的作文只能得很低的分,老师给他的评语是不精彩。

            更不幸的是我的作文每次都会出人意料的得一个比剑子得分更低的分数,老师给我的评语是不懂事。

            用剑子的话说,这件事情没有给我任何创伤,我根本不记恨这件事情,也根本不难受。

            可事实上我很难受,我因此郁闷了很久,它给我提了一个问题:什么生活才算精彩。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才明白这个差点让我想疯了的问题是那么的简单,只有在不懂事的情况下生活才会很精彩。而一旦你懂事了,生活就成了生活,不会再有精彩。

            可我想证明它是错的,这个过程是我的生活。

            所以说我还是不懂事,他妈的!

            可我仍然特别喜欢上面那篇剑子的周记。于是每天早上起床之后我都会大声背诵这篇文章。鱼他们骂我有病,可我想只要我还留在学校里一个早上,我就会背他娘的一个早上,因为只有这篇文章才对得起所有的早上。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只有这篇文章才对得起我在学校里修练过的所有的早上。

            那么,在这样一个如剑子的文章般娃哈哈的早上,我的另一个朋友why又在做些什么呢?

            why从睡梦中醒来。窗口里透进来的阳光很刺眼,他动也不动,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呼吸与呻吟的责任。他只是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头上面那块床板上的木纹——它们都很孤独。why感觉到了寒冷,那上面有许多斑点与条纹组成的图案:有狗、猪、弹吉它的少年,大便、西红柿、光屁股的女人,还有许多其它的东西。只要你把上面的木条抠下来一条,在“噼啪噼啪”声中你眼前的影像就会变成与先前完全不一样的其它东西。why总是在闷得无聊时做这些事情,他乐于这样,但现在他并不是在看那些可以变成美好生活的图案,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的地方有四个用毛笔写的大字——卧槽泥马。也不知是谁在昨晚喝醉后用狂草写上去的。但那黑得发亮的字在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木板上显得特别美丽。why盯着它,突然开口大骂:“我操你妈!”没人答理他,除了他的宿舍长盯着他傻笑之外其它的人还是在睡觉,这让why觉得很无聊。

            其它人也都醒来了,无精打采地穿着衣服。旁边那个宿舍很吵闹,why感到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他握起拳头狠敲那面墙,大喊:“别他妈的吵了!”那边一下子沉默无语了。why心中稍微有些得意,可宿舍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了:“有种你丫跟我上我们宿舍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一个粗壮得如同特大号易拉罐的家伙说。why看着宿舍长假模三道的去劝那人,赶忙跳下床陪笑道:“哥们你干嘛哪?你怎么当真了?我和你们闹着玩呢!”

            易拉罐冲他脸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号友们走过他身边时都没有跟他说话,这使why很是气愤,“太不仗义了”。why拿着脸盆去找我洗脸。进我们宿舍时我们还都在熟睡。这个杂种把脸盆狠狠砸在了地板上,被惊醒的我们纷纷痛骂他。why站在我的床边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条狗了,我他妈的是什么东西?你们他妈的又是什么东西?我是一堆狗屎!我就是一堆狗屎!”他站在地上痛苦得捶胸顿足。我们都笑了。

            香说:“你丫今天才知道啊?我们早就知道了!”

            后来我和why去水房洗脸,why说:“不倒霉,那天晚上我们出不去,今天咱们俩去外面玩一夜吧!”

            我当然愿意了,可飞越疯人院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什么理由跟老师请假啊?why说这个好办,就说我指头断了。“可你指头没断啊?”我盯着why的爪子说,“你们班主任还没傻到那种地步呐!”

            why笑了,对自己左手的小拇指吹了一口气,说:“指头啊指头,你赶快断掉吧!”

            于是,他的指头就断了。why立即痛得冷汗珠子滚了一头,一脸。

            2.我和剑子在第一次离家出走(一)

            其实这并不是我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在很早以前——大约是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和剑子就已经开始逃离学校了。

            那次我逃跑的原因很简单,我的一个同学——就是那个被教语文的小姑娘打成英雄的孩子;天公作美,他又成为我初中同班同学了——在欺负我时恰被老M看见,老M上去一脚就把他踹进了臭水沟里,他坐在污水里哭着痛骂老M“操你妈!”并且发誓一定要向我报仇。老

            M听到这些话更加暴怒,她生气时的样子可没有平常那么美,却显得愈发像我妈了。而我已经被他们的争吵吓呆了,像是置身事外般地站在一旁,像个白痴一样微笑。我想如果用一幅抽象的画来表现我当时样子的话,我一定会把自己画成一只含在老母猪嘴里的话筒。

            至今回想起英雄欺负我的样子我仍会特别兴奋。那时我们班主任怕我们放学回家让车给撞了,就把同路的孩子们编成一个小组,再选个组长管理大家,其结构类似于一群羊被一头公羊带领着到处游荡。公羊证明自己是领袖的方法之一就是找他看着不顺眼的人——也就是本人的毛病。他要么时不时地踹我屁股几脚,要么让我扛所有人的书包,反正没有一次让我平静舒服地回家。可我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因为我那时竟然真的相信那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鬼话。要是我的儿子再遭受如此污辱的话我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施暴者一脚踢进臭水沟里。这是个定律,其伟大程度简直可以和相对论相提并论。

            可惜的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去找英雄算帐了,剑子写给我的信上说,英雄现在已经成了一位受大家怀念的真正的英雄了。在一次查过往车辆养路费的行动中,做为交通稽查员的英雄被逃费车辆挂住了制服的某一部位,被它拖了足有一千多米。“丫连鼻子都磨没了!”剑子的那个惊叹号大得有些夸张。剑子喜欢夸张,我也喜欢夸张;我们干什么都很夸张,可我们他妈活得一点也不夸张。

            早知道英雄会死掉的话,我那时绝对不会那么夸张地害怕他,我看着他和老M吵架时因为生气而扭曲的脸心想完了,这次我死定了!我知道老M救不了我,老师们也救不了我,一切教育我的东西在暴力面前像狗屁一样没有任何力量,因为它们总会有顾及不了我的时候,而那个时候也是我的敌人离我最近的时候。我想象我在马路上、在厕所里、在教室里被英雄撕成碎片的惨状,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老M皱着眉头骂我是个不争气的懦夫,骂着骂着她自己也哭了起来。在那个中午,我把自己逼到了必须离家出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