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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吃完午饭,我从老F口袋里偷了一百多块钱,溜出了家。

            我去剑子家本来是想和剑子再借一些钱,可没想到剑子也在哭,而且哭得更伤心。看见我来了,犹如打散的游击队见了党代表般扑进了我的怀里痛哭流涕,向我控诉他的父母多么地不是东西。他爸同事的儿子参加一个什么狗屁“新作文大赛”得了优秀奖,儿子得奖老子也风光,电视台的记者去采访了他的同事,听着同事兴高采烈地介绍自己是如何把儿子推下悬崖的,剑子他爸感到特别郁闷和压抑。原来他以为电视台的记者是来采访他如何工作的。听着同事侃侃而谈,剑子他爸一肚子不舒服。

            “扯淡,”看着同事得意洋洋的样儿,剑子他爸想,“我还不知道你?你用新思想教育下一代?当年你以为一个字是几就划几杠,结果指着4条横线硬说那是四。现在也跑到这儿来充知识分子啊?告诉你,这里都是知识分子!”

            剑子他爸一拍桌子,把一屋子正在为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累了后正在休息喝茶聊天的警察叔叔们吓了一跳。剑子他爸板着脸回到家里,看见自己儿子正光着膀子坐在电视机前面聚精会神地打电子游戏,心里一阵悲伤,暗想自己这么一成功人士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难道他不是我的种?还是他智力有问题?剑子他爸像在单位审犯人一样笑眯眯地拍拍剑子后背,问他:“剑子啊!你现在干嘛呢?”

            剑子头也不回地回答:“您看不出来啊?打电子游戏呗!”

            剑子他爸强忍怒火又问:“玩什么游戏啊?”

            “《魂斗罗》一代。”

            “那你玩完以后干什么啊?”

            “不可能!我技术这么差,打完它最其码也需要半年!”

            “那半年以后呢?那时候你该打完了,你准备怎么办?”

            “那时候《魂斗罗》二代也该出来了,接着玩!”

            “那么二代也玩完了呢!”“还有三代,四代……反正一句话: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剑子被自己的伟大抱负感动了,像小时候参加入队仪式宣誓那样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让你战斗!”剑子他爸忘记了自己曾经学过散打,一掌劈在了游戏机上面,剑子只听见几声惨叫,刚才还漂漂亮亮的游戏机眨眼间便成了一堆碎片。

            剑子生气地问:“你凭什么砸我的游戏机呀?”

            剑子他爸更横:“砸机子算什么?我连你个小浑蛋一块抽!”说完便向剑子扑了过去。

            然后……

            剑子跟我哭诉完这一切,我脑袋都快要爆炸了,骂道:“这个畜牲!剑子,我们一起逃走吧!远离那些我们讨厌和讨厌我们的人!”

            剑子呆了:“逃走?”

            他像是有些犹豫,沉思了一会儿,异常坚定地冲我点点头,说:“好,逃走!”

            我们都属于一旦决定了便会义无反顾地去做的那种人。剑子迫不及待地一跃而起,从他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那个令他神往已久的抽屉——可里面除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零钱之外什么也没有,这让我很失望,心里早知道丫没钱就不来找他了。

            剑子和我走出他家时,他爸正在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坐着,瞪着血红的眼睛,问剑子:“你俩大中午要去哪儿?”剑子冷冷的回答:“拉屎!”然后头也不回地疾奔出去了。

            剑子他爸站起来一把拉住我,冲我吼道:“说!你们到底要去哪儿?”他的嘴张得那么大,简直可以把我的脑袋整个吞进去,我敢保证我当时脸上露出的微笑肯定特别妩媚,因为剑子他爸脸上的表情像吃了只苍蝇一样的恶心,我对他说:“真的是拉屎!”

            大街上到处都是和我们一样无聊的人们。大家都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双手捅在裤口袋里默默地往前走。人们都和菩提树下穿着大白袍子讨论人生的艺术家们一样伤感。我们俩在充满噪音的马路上兴奋地大喊大叫,惹得大家回头看我们,也许心想这俩傻B干什么呢?剑子站在马路边上指着来往的骑车姑娘的裙子,热切的目光总是让人误以为他真能看见里面。他微笑着冲我喊:“black  or  yellow?”我的答案总是“blue”因为我喜欢蓝色。“oh!you  are  palk!她的是Red!”剑子一本正经的说。然后我俩会心大笑。那个姑娘就红着脸瞅我们一眼,嘴唇动几下,可我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我们也不想知道。

            剑子和我就这么在马路边上或站或蹲地混了将近半个小时,那时我们还不热爱烟草,嘴里面塞着的是二毛钱一根的冰棍;冰棍在我的嘴里慢慢化成汁液,我觉着自己也像是要被什么东西给化掉了。我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失落与迷茫让我无聊;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甚至可以说是害怕这样,我想如果非让我消失不可的话,我宁愿像只爆竹一样地灿烂爆炸,也不要像冰棍一样的被慢慢化掉,那让我感到耻辱。

            3.我和剑子在第一次离家出走(二)

            可事实是我既不是爆竹也不是冰棍,我只是个学习成绩比狗屎还臭的花季少年。

            我正盯着沥青路面上那块淡黄色的痰迹思考呢,剑子突然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推倒。我跳起来气急败坏地问他干什么,他指着我身后,说:“美女!”

            我回头看,果然是个美女,简直可以用《红楼梦》中描绘黛玉的诗句来形容她。课上

            老师讲了,我他妈却忘了,我问剑子怎么形容了?剑子想想说:“绣房里钻出个大马猴!”我俩真像大马猴一样哈哈大笑了,想引起对面美女的注意。可哪有美女会关注两个十二、三岁的小混球呢?我们俩冲着那个美女猛吹口哨,疯狂招手,可她就像没看见一样。我很悲伤,朝她惨叫:“姐!”

            我能看见她脸上因为我而生出的红晕,我心里满足得犹如摸中了大奖一样。可没想到剑子更绝,他大叫一声:“妈!”全大街的人都笑了。美女气得身子发抖,朝后面的人海大喊:“喂!你听见那两个小混蛋喊什么了吗?给我去揍他们!”

            一个大胡子男人冲出人群,疯了一样朝我们跑来。“不好!”剑子大叫一声,拉起我就往前狂奔。我们在人群里乱撞,众人都在我们身后怒骂,我不知道我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但我还是继续和剑子拼命地向前奔跑,否则我们就会被那个壮汉捉住,被他痛打一顿。这也是个定律,它让我悲伤。

            一直跑得再也听不到那个壮汉的叫骂了,我才粗喘着拉住剑子说我们休息一下吧!他点头表示同意。我俩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我又吓了一跳:我们竟然跑进了那座让剑子歌咏的学校!校园里静悄悄的,教学楼在阳光下像睡着了一样安静,让我担心它随时会倒下砸在我们的头上。风把树叶吹得“沙沙”直响,飘飘转转,如同无数戴着绿帽子的白痴在做广播体操。一个男老师在对着墙壁练习打网球,他装着没看见我们,我也根本不想看见他。我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回到这地方,难道我天生犯贱吗?难道我一辈子都要浪费在这里吗?看样子剑子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俩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这件事弄得我们俩都挺不好意思,过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剑子说既然来了我们就顺便把书包也一起带走吧!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试,我们应该好好复习,考个好成绩报答父母与老师。我想了想,点头同意。于是我俩又去教室拿书去。可教室门锁着,我拿自己家里那一串钥匙对着锁子折腾了半天,锁子安全得就像中世纪男人给妻子做的贞节带。我无可奈何地问剑子怎么办?剑子冲我笑笑,说:“好办!”

            他突然挥起拳头向玻璃砸去,在玻璃碎掉的那一刻他又闪电般将拳头收回来。剑子的那一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烙在了我的灵魂里,每当我想起那一幕就会兴奋得像学校放假一样。

            剑子打碎玻璃很轻易地爬了进去。我太胖,花了好半天力气才跳进去。里面充斥着一股馊臭的味道,我估计那股气味是从拖布上冒出来的。剑子不同意我的看法,他说他见咱们班主任第一面时丫的胸脯与腋下就散发着这种味道,差点没把我熏死。我和他争执了好半天,最终也没有分出胜负。

            那天我们还翻了别人的书包,想看看这帮混蛋们到底在干些什么!结果在几个女生的书包里发现了卫生巾。我双手发抖地把花花绿绿的包装撕了下去。剑子摸索着失望地说:“原来就这么个样子啊,我怎么看都像口罩!”我笑了,拿起一块在手里比划着,它和我的手掌一般大小。这个发现引起我的无限遐想,然后就认为自己是个变态,未来肯定一片黑暗,人生也完蛋了。

            后来我有幸上了高中,老师让我们做练习:从一件事物联想到另一个事物,而且一定要条理清晰,譬如:盘子——月亮。我的同学们有的从打群架想到军阀割据;有从唐装盛行想到满清遗老复辟的;还有从满大街性病补药广告想到东亚病夫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老师说同学们今天的发言都很棒,特别有想象力,我心想:“操!照你这么说老子初一时想象力就丰富得一塌糊涂了。”

            可那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想象力,一时还挺悲伤。剑子说咱们给父母留张条吧!我瞪着眼睛骂他:“咱们要走就它妈走干净,别弄得娘们儿似的!”剑子不理我,坐讲台上写条,写完之后我抢过来看,上面写着:

            爸、妈:

            对不起,我走了,爸砸烂了我的游戏机我不怨你,我走是因为你们对我希望那么大,可我的学习成绩太差了,我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