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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谁能分得出来呢?不过是个产科护士,但抱孩子的姿势倒更像婴儿的母亲。我恨他总让我们改来改去,一改再改,他呢,恨我们改得不快。

        我们是慢,但这已是吐血速度了。小猜喝浓咖啡,我抽烟,点灯熬油,彻夜不眠……整晚下来改不出几个句子。熬到天亮,小猜和我,亲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想到扮酷主持人,又将一副紧锁眉头的攒屁样子,我就被剥皮抽筋般摊在桌上。

        小猜叹气,“还搞什么工作室?这点活就累得我们一点人样都没了,费时间,费精力,产出的还是废品——我看,我们的工作室就取名为‘便秘工作室’好了。”

        我挣扎着支起胳膊,一再谦让:“把你的名字放在前面吧,你是便,我是秘。”

        “你敢?”

        “你看你,我好心好意分出大小你又不干。”

        一想到大小与“便”和“秘”两字的联结效果,她当场翻了脸。

        第五部分狼狈为奸顾小猜(7)

        便秘工作室出师不利,后来续了几次任务,无奈元气大伤,终以失败告终。

        小猜工作越来越忙,我们见面的频率越来越降低。我还好,到处寻觅,希望找到一个不坐班的工作,以便享有大量时间。其实我要那么多时间干什么呢?不过用于浪费,我只有拥有大把时间而又什么都不做才能证明自己是充分自由的。我是萧条的,懒散的,比野猫更向往春天和自由的。除了发呆,就是发愁——造就我必然的命运,我不再相信自己会发财,只会发福罢了。

        因为衣服穿着穿着,就尺码小了箍到身上,所以我和小猜在常规见面的进餐活动中,又加了一项购物。根本别想什么无袖甚而吊带的背心,穿上它我们毫不性感,倒像打好绑带的行李。我们为自己辽阔的体积愤懑,为肿胀而依然催生皱纹的脸烦躁,为偶尔暴露户外被阳光一晃就惟恐晒伤发出被强奸般的尖叫。新世纪的夏天,到处是暴露美丽诱人的香肩——在那些铅笔身材的八十年代小女子穿行,小猜和我都一脸黯淡。

        我每次都为她挑小一号的衣服以换取她的自卑和我的好心情。我们俩比着买衣服,好像谁稍不留神,对方就多占却了一份春光。这显然是不成熟的。我想起自己小时候,同桌多做一道练习题,心里也是不安的,好像他威胁到了我的高考录取,所以我就借机不停地晃他的桌子。

        购物后在餐吧里各看各的报纸杂志,兴趣好了,看一看《憨豆先生》之类的喜剧。有一天小猜提议去看《我、我自己和艾琳》,主角金凯利是一个脸上到处是开关的人,逗得我们笑得不行。影片结束,我和小猜感到腮帮边肌肉疼痛。小猜说,我们老得连笑都嫌累,快乐都需要体力上的恢复,还活个什么劲?

        如果非要列举岁月如驹中自己的小小成绩,我可以带着羞怯带着显摆地说:我出了一本小说,小猜作序。小说没有滞销,令我窃喜。后来从说实话的朋友那里得知真相,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酒杯,人家喜欢的是序言。序言本应起到包装与烘托的目的,现在它喧宾夺主。通过书店的调查问卷显示,大多数读者承认,序言吸引了他们,小说倒是可读可不读;剩下的读者认为,自己是因为上当才买下了这本书,千字序言不足以挽回后面十几万垃圾文字造成的伤害。我好似一个深藏闺阁多年的女子夜遇歹徒,被剥光了衣服,心中忐忑又娇羞,等待着非礼和评判,谁知那厮秋毫无犯扬长而去,才知道,人家图的不是我的一身肉,喜欢上面包裹的衣服。

        也怨不得人家。小猜的确文字出众,妙语连珠,不似出自凡徒之手,乃是“仙人掌”——我的意思除了强调她是人间异品,更强调她文字的杀伤力。以下附录三文,以证吾言不虚。第一篇《棋逢对手》,反映出小猜的暗箭伤人;第二篇《轮回之所》,反映出小猜的趣味低下;第三篇《我爱凯利》,反映出她在暗箭伤人和趣味低下后面,掩藏深情。

        第五部分附录一:棋逢对手

        小  猜    

        我对汉语节奏的美感最初是从评书中感受到的。小学时我们一拨同学中有几个因为能够背诵大段评书而颇为露脸的,我比较笨,只会说两句,一是“擎天白(念做搏)玉柱,架海紫金梁”,一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觉说起来语词铿锵,仿佛牙缝里都“咝咝”地冒出兵器无情的寒意。

        世界上一切角力角智的事儿,除了攻城掠地的目的之外,还有斗争中的享受。快意总是需要棋逢对手,无论是形而上的哲学争论还是形而下的男欢女爱,要修养趣味相当的人才会创造彼此深会其意的快乐境界。黄药师只有和洪七公、段王爷几个谈武功才觉得很爽,不过后来在华山仿前人论剑的那帮乌合之众吵吵嚷嚷一样也很爽,要不是被那些高手驱散,这个快乐的聚会还会继续下去。我倒觉得只要他们不是拿着“天下第一”的称号去评职称当教授,去找朝廷要官,去欺骗不懂武功但是崇拜英雄的纯洁女青年,怎么玩儿是人家自己的事儿。

        古代婚姻最大的悬念就是不知道洞房里的那个人是不是跟自己棋逢对手,高级的担心对方不会作诗,实际的担心对方不会做爱。即使先行交往,这个对手也不是一看一个准,更需要自己琢磨清楚,很多时候高估自己会造成鱼死网破的悲剧。

        当初书生李益跟妓女霍小玉相爱,两人山盟海誓,永不相弃。没想到李益扛不住各方压力,终于还是娶了门当户对的卢氏。小玉悲痛欲狂,再见到李益,痛责负心汉后咒道:“李君李君,今当永诀!我死以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果然小玉死后,李益夫妇终生怨怼。后人都指责李益的懦弱,但是这懦弱是改不了的,他只是错在挑错了人。霍小玉是那种情感能量极大的人,不投入则已,一旦投入,必有惊天动地的波澜。这种人只有让罗密欧这样的情痴去配他。可这李生不过是个寻常种,有寻花问柳的胆量,有自作主张的愿望,但是根本受不起这样的深情。如果他规规矩矩地跟卢氏相好,没准还是街道上有名的模范夫妻。李益很倒霉,盲目自信,结果抽到了个下签。不过他不是最背的,可怜的卢氏,自己啥缺德事也没做,就是嫁了这么个家伙,结果一生不幸。就像抽了个下下签,还被解签的和尚趁乱摸了屁股——真是倒霉到家了。

        第五部分附录二:轮回之所

        小  猜    

        对上厕所这一行为的诸多迂回说法,都显示了人们对它的复杂态度,它是不可或缺的,同时也难以启齿。有一个著名的哲学家,以哲学家般的要么创造世界,要么毁灭世界的狂热爱上了一位女性,可是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几欲疯狂,原来他的爱人要上厕所,而且,天哪,太难以置信了,她居然会拉屎!

        一般人不至于这样极端,但是人沉浸在美好情感当中的时候,是比较回避排泄之类的事情,它甚至都不像做爱这样容易提及,因为性欲有时候也能跟爱扯上关系,至少也会跟观念什么的有些勾结,再不济也是一场小规模团队活动,而排泄实在是一件彻头彻尾的私事。我的一个朋友就委婉地告诉过我,他无法设想林黛玉会哔哔啵啵地拉肚子——要知道他之所以年届高龄还守身如玉,完全因为他要找一个黛玉这样的顶级女人。他还告诉我,一部法国小说中主人公的表述更称他的心意,那位青春期的艺术家说:“上厕所?我甚至都不能忍受她眼球的转动!”

        厕所越简陋,其私密性就越差,于是保护私密的重任就落到如厕者自己头上。小时候,每天上学总要经过一片菜地,菜地里有三四个由玉米秆和油毛毡凑起来的简易茅房。这样的茅房不分男女,一般只有一个蹲位。里面的人显示自我存在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听到脚步渐近的时候,大声咳嗽。我喜欢这种人暗我明的游戏,经常在茅房前走来走去,引得里面的人一边提心吊胆地解决问题,一边扯着嗓子咳嗽,喉咙都要咳破了。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高手,他带了一张报纸去念,我再没能干扰他,但是他干扰了别的茅房,别人担心他念报的声音太大,听不到脚步声,齐声要求他闭嘴。

        就算条件简陋,也还有另一种让人大开眼界的思路。据说在某边远地区,那里的厕所没有门,所有的人脑袋冲里,屁股朝外如厕,原因很简单,无论男女,屁股都长得差不多,不像脸那么有个性,由它出面展示存在是最好不过的了,正像那句话说的,让真正的主角担当主角。我曾经向一些从那里来的朋友求证过,他们要么就说不知道,要么就愤怒地要拔拳相向,他们不知道我发自内心地钦佩这种创意,绝无轻慢之意。

        中国人把厕所称为五谷轮回之所,喜欢自然而然地解决排泄问题,没有在这上面太讲究。清代李渔的《闲情偶记》放到今天就是畅销书《格调》的本土版,把精致生活的条条款款都细细列了一遍,惟独说到厕所乏善可陈,只是抱怨常常一泡尿把灵感给放跑了。他所想到的好主意就是在书房的墙上凿一个洞,然后用一枝小竹把尿接引到屋子外面,这样就可以“遗在内而流于外,秽气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