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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王婆道:"娘子独立支持门户,实在不易.我家还有余屋,倒不如迁到我那里去,二人合起炉灶,比分伙省钱.而且既不寂寞,又可彼此照应.周妇一听此言,感激不尽.不数日,两家便合成一处.王婆又道:"为了免得旁人说闲话,我们可扮成亲戚,你以后喊我舅母吧."周妇亦欣然同意.

        此时,唐某开始到王婆家走动了.起初十日一至,后则三五日一至.因是王婆的"侄儿",都是一家人,周妇也不再回避了.一日,为王婆清明祭祖之日,唐某应召而来.酒半酣,周某偶问及唐某家庭状况,唐某默然不应,几乎汪然出涕.王婆见状,对周妇道:"你出言不慎,伤他的心了.我侄儿前年娶妻,美而贤惠,不幸去年时瘟流行中身亡,我侄儿悲痛欲绝,饮食不思,至今犹未续娶.我久想给他找一个德貌兼备的女子,物色一年多,没有一个中意的."言毕,目视周妇,周妇慌忙低下头来,两颊微红,又知昔日丈夫的丧葬费也是间接收之于唐某,遂把一颗感激王婆之心逐渐移到了唐某身上,感激而生爱慕,不由得拿一双杏眼向唐某发送无线电波.王婆见此情景,推说上街买点水果,将门反锁而去,唐某效西门庆故事,扑上前来,周妇也就成了潘金莲了.

        唐某家中妻妾俱在,并无情爱可言,不过猎其艳色.不久,秋扇见弃,周妇就完全成了王婆的掌中之物,干起了卖身糊口的勾当.

        堕落为娼.

        有些妇女为妓,既非因贫穷所迫,亦非为拐匪所卖,大抵为淫风所腐蚀,为淫媒所迷惑,为淫棍所勾引,一旦落水,便自甘堕落,成为娼妓.

        上海某巨商有个儿媳,姿色媚人而秉性放荡.丈夫却酷嗜鸦片,身体羸弱,于是她就到外面寻欢作乐.成夭里在剧院游乐场厮混,搔首弄姿,眉目传情,每至一处,总是吸引一群游蜂浪蝶,与姘夫幽会于旅馆,彻夜不归乃家常便饭.回家则对丈夫谎称住某亲友家中,或是说回苏州看望父母去了.起初,她丈夫见她日夕外出,还以为她素喜赌博,也无力约束,只得听其自由.后来她与拆白党毛某勾搭成奸,借某小客栈为临时洞房,全夜不归几成惯例.外界风言风语,也稍稍传入其夫耳鼓,他便翻检衣箱,搜得数张照片.除与毛某合影的一张外,其余都是风流少年肖像,背后都标有姓名,不是"某卿爱存",即是"某某持赠".这才恍然大悟,遂不动声色,乃伪造其娘家拍来一份电报:"母病甚危,速来苏".待他妻子回来,交其阅看,并另作一信,托她带回,向岳母问候.实际上是休书一封,里面附有男女合影照片一张,作为证据.另有银票三千金,作为离婚之后的赡养费.其妻不知底细,便于次日带一女仆乘车返苏,见她母亲正在料理家务,毫无病容,知事不妙,便将电报之事及丈夫手书隐匿不提.入夜将书信拆开一读,知事原委,不禁大为惊讶.但转念一想,既然尚有三千金在,足可打发一些时日.于是写了一封信寄与姘夫毛某,言明始末,并嘱他在上海租赁一小套住房,约定会面日期地点.数日后抵沪,与毛某携手并肩,居然成了临时夫妇了.两月之后,因二人挥霍无度,三千金已去大半.毛某知其所剩不多,不能久恋,便使出其"拆白"惯伎,用甜言蜜语哄骗该妇道:"如此坐吃山空,决非长久之计.听一个朋友说,有家洋行要招买办,薪金甚丰,但要先垫款3000元.想把你的余款借来一用,事成之后,我们就可以有一笔固定收入,生计不愁了."该妇究系没有见过多大世面的女流,遂将所余之款,和盘托出.毛某钱既到手,一去不返.该妇方知受骗,后悔不及,只得靠典衣当物度日.一二月后,衣物当尽,便故态复萌,到各游乐场所大展其勾引手段,魔力不减当初.春风一度,收费数元,起居服饰,比昔日更为阔绰.于是富商之媳,完全堕落为住家野鸡了.

        当然,所谓堕落为娼,也并非天性堕落,大抵是由于处身腐败的社会环境中,经诱惑而后堕落.堕落者再去诱惑他人,遂使他人也堕落下去,从而构成诱惑——堕落——再诱惑的循环圈.

        上海某轮船副买办的女儿秀瑛沦为娼妓,走的就是一条诱惑——堕落的道路.秀瑛情窦初开之时,为一个荡子勾引,到某台基苟合一番,并且相约:以后若有"小本家"(台基主人的女儿)至秀瑛家,即表示荡子召唤秀瑛,应随之同来.此后,小本家宛如磁石,秀瑛成了软铁,磁石所至,软铁无不应手被吸.如此年余,后来小本家忽然不至.秀瑛耐不住了,乃自己跑到台基去查询.台基主人道:"郎君已另有所欢,你还不知道吗?"秀瑛闻言,饮泣而回.其实那荡子也来找过秀瑛,台主告诉他:"秀瑛已跟某公子相好,如胶似漆,早把你忘了."那荡子也衔恨而去,便与秀瑛断绝关系.二人做梦也不知道,是台基主人用计把他们离间了.

        数日之后,小本家又来到秀瑛处.秀瑛以为是那荡子回心转意了,随之急来.未见荡子,倒见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美少年.台主笑道:"小姐面黄肌瘦,想必是没有一个可心的人儿陪伴吧."又与那少年作yin  luan之谈,津津有味,引得秀瑛情欲勃发,面如赤火.台主知计已成,便为二人撮合,如烈火干柴,一点即燃.原来,那少年乃是某当铺的小老板,素以渔色猎艳为事.有一次光临台基,适逢秀瑛与荡子在,一见秀瑛姿色,便垂涎三尺.但那二人正在卿卿我我之时,怎容他去插足?便请台主为淫媒,事成当报重酬.于是,台主设以上狡计,使秀瑛自投陷阱.

        秀瑛与少年热火了两个多月,即抱秋扇见弃之悲.然而,秀瑛经过这番诱惑,淫荡更炽,后来便不问顾客为何人,一律实行"博爱主义",成了卖淫娼妓.从中获取厚利的,还是那个拉人下水的台基主人.

        形形色色的妓院.

        旧中国的娼妓,不但人数众多,且妓院种类纷繁,形形色色,这里选择几种略加介绍.

        "咸肉庄".

        即前面所提到的"台基".是一种非正式妓院.其特点是没有固定妓女,而专事引诱良家妇女闭门卖淫.

        设"咸肉庄"者,通常有男女两人同恶相济.一为鸨母,一为"鸨头",鸨母经营于内,头招呼于外.作头的,大都是探警、流氓头目、帮会首领居多,他们是咸肉庄的保护者,非如此不能立足于娼界.鸨母则是些广交游、善辞令、工吹拍的角色,她们每每衣着华丽,珠饰满头,不知者以为是大家宅眷,因此得以周旋于中下层社会各宅眷中间,畅行无阻.始则以阿姐阿妹相称,假作亲热;继则穿房入室,往来频繁;然后则大施其拉拢手段,今日看戏,明日游园,大凡马车费,西餐费,一切游资,一概由她包办.这样就渐渐混熟了.从此,二日一聚,三日一约,叉麻将,打扑克,你来我往,日益亲密.乘间,引来一班色狼.老鸨以风情动其欲,黄白摇其心的伎俩,使得那些良家女眷不知不觉地上其圈套,老鸨则从中大收其利:一是"拉马",又叫"做媒".比如,某嫖客垂涎某妇,苦干不得到手,乃清鸨妇为之引诱,答应事成之后,偿以媒金数十或数百元不等.

        二是"门庄货".比如某嫖客愿出钱若干,欲得一美而艳的良家女眷为一宵之欢,鸨妇立即至各家逐一唤来,任择其一.择定后,夜度资由鸨母与卖淫者分成.

        其三是"借房间".体面人家妇女与嫖客幽会,上客栈则既关脸面又怕失事,于是每每相约上咸肉庄,男女分前后门出入,既可避人耳目,时间又自由灵活,每次仅需破费房间费一二元,即可得苟合之乐.所以,在此间出入的妇女,良家居多.且有小家女子,未出嫁已频频来此,起初大都由鸨妇勾引,瞒过父母,后来渐习惯于作此神女生涯.

        咸肉庄吸引嫖客的一个独特之处,在于不仅为野鸳鸯秘密会合提供场所,且能代嫖客"办货".入此门者,如没有所约之人,可以托鸨妇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以满足其肉欲.咸肉庄每雇用一两个半老徐娘或幼年女儿作为房中招待,嫖客一到,即邀坐房中,鸨妇也忙来周旋.若是第一次光顾者,即询问有无目的物.如答以"没有",则鸨妇即以买办自居,嫖客亦可讲明自己的要求.鸨妇便向其素相来往的各"货栈"提取"货物".嫖客则在应邀前来的女眷中挑选其中意者,如不合意,须给以一定数额的车费遣其自去;如合意,则留下,只须报以银币三枚即可,由老鸨跟卖身者分成,这便是第一次交易的办法.

        第一次交易后,若二人情投意合,就会订为老主顾,嗣后继续往来.可托老鸨为中间人,议定价格,约定日期,一般以每星期的次数来订价,永远以该处为交易所.

        也有不定价格、不订日期的,随时令鸨妇代邀一人,酬报按第一次成交的标准.这个办法,卖淫者不甚欢迎,因为不是长久交易,容易"割尾放生".卖主最欢迎的交易方式,则是不论定价格,只约定日期.每次只须酬老鸨以房间使用费,余则归卖主所有.卖主对于嫖客,可大灌其迷魂汤,说什么"两人如一人,不必在金钱上计较",却要嫖客购置衣饰、钻戒、金镯之类,所费十倍百倍于论定价格.这是卖主的一种媚人之术,表面上是体恤嫖客,为其节省经费,实际上大施其敲竹杠手段.

        咸肉庄最令人心惊的黑幕,则在于按顾客的指定,多方诱惑白璧无瑕的少女,使之失足落水,而老鸨则坐收其费.如有嫖客对意中人屡试勾引手段而不能得逞,或因门第高不易入手,只须对咸肉庄主告以意中人形象、地址,并给以"交际费",又许事成之后酬以重金,则不论名门闺秀或小家碧玉,鸨妇必能按图索骥,施展其诱惑手段,最后竟大都成功.其奸诈狡狯,比起《水浒传》中为西门庆和潘金莲撮合的王婆来,毫不逊色.

        小客栈.

        旧社会初到上海的人,若干每日晚餐以后,漫步于东新桥和郑家木桥之间,就会听到马路两旁不断有人呼叫:"阿要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