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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顺治正在乾清宫的院子里来回地踱步,他瞧见雨凝走进来,只说了一句:“命中注定……”

        “什么命中注定?”

        雨凝掩着嘴咳嗽了两声,才说得出话来。

        “郑亲王他……”

        顺治低叹一声,眼里倒是真有些悲切,终究这个皇叔当年并未像多尔衮那样狂妄,而是处处保护自己,如今却……

        雨凝微微一怔,皱眉道:“是怎么死的?”

        顺治叹道:“说是急症,喝多了些酒,一睡过去就没醒过来了。”

        第五部分  第124节:落日楼台前  不思其反(4)

        他说着话,转身向路边侍立的应尚道:“生老病死,这倒怪不着你的。”

        应尚低着头,没人瞧见地抿嘴一笑,回话道:“回皇上的话,是奴才无能,若是睡觉时也守着郑王爷的话……”

        顺治苦笑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便是你不错眼地瞧着,又有什么用……”

        他听者无意,雨凝却心里一动,什么叫睡觉的时候也守着……

        “皇上……请派忤作去开棺验尸……”雨凝坚声道。

        气氛一时变得极为微妙,顺治愣愣地瞧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于情于理,即使他身为皇帝,也很难提出这种要求,下旨吗?要通过宗人府,若是真察出什么来还则罢了,或是察不出什么来……

        “皇上……”应尚上前一步抱拳跪下道:“奴才可夜探亲王府。”

        “你……”

        顺治眼睛一亮,回头向雨凝微笑道:“应尚的功夫很好,剑术轻功都是一流,虽然怕是你多虑了,但还是派他去瞧瞧的好。”

        雨凝心神不安地微微一笑,她倒情愿这郑亲王是病故的,但心里却有个隐隐的念头像是海里的浮标,压也压不住,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地让它漂起来。

        待应尚走了,顺治忍不住拉住她的手道:“最近配的养血荣生丸吃着如何?晚上还犯恶梦吗?那江浙的神医听说是能生白骨,起沉疴的。”

        雨凝黯然一笑,轻声道:“好些了……你自个儿呢?听小良子说昨儿夜里又咳嗽了。”

        顺治叹道:“还不是皇额娘让我十天才能翻你一次牌子,她只说是怕你身子不好……却不知你来了我们也多是秉烛夜谈,瞧见你,我的病也好些,你也不会总做那恶梦了。”

        他感觉到雨凝的手微微一颤,本来就没什么温度的手心越发冰冷起来。

        “雨凝……”

        顺治瞧见她的眼神古怪而悲伤地瞧着自己,似乎就要乘风离去似的,忙伸手拥紧她,却觉得她身体也是冰冷的在怀里,微微地抽搐着。

        “听说你给我留了梨……”雨凝在他怀里拭去眼角的泪痕,抬头微笑道:“虹儿说要用炒温孛拌了才叫好吃,又酸又甜的……”

        明明她在怀里,顺治却觉得心里空落落地不着地,但瞧见她笑了,也就不再多想,点头道:“早吩咐御茶房熬好了温孛酪乳,这就让他们把梨切了片拌好来。”

        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走进屋里去,秋风已凉,院里的牡丹花失去了昔日灿烂的明艳,在风中瑟瑟地摇动。

        用过晚膳,雨凝由虹儿陪着坐在院子里说话,紫藤花早败了,但院子里立刻由园林轩摆满了一盆盆盛放的菊花,黄者似金,白者似玉,俞冷俞香的紧。

        入了秋,天黑的就早了,屋里早有宫女点上了六愣的梅花宫灯,宝勒尔手指上绕着根红线,缠着虹儿与她翻花绳子玩。

        “这叫做帕子……格格你瞧,这四四方方的,像是不像?”虹儿微笑道。

        “像是像,可太简单了……虹儿,你教我昨儿翻的那个,叫什么红枣的,越吃越小的,那个才有趣。”

        宝勒尔清脆地道。

        她话音未落,就见门口有个人影一闪,一个熟悉的声音接话道:“又想吃枣子了吗?你昨儿吃梨子吃的闹了肚子,这会儿子就忘了?”

        雨凝听出是顺治的声音,忙起身请个安,只见顺治只穿了件月白色的袍子,头上戴着镶玉镀金的便帽,忙柔声道:“皇上怎么就穿了这些衣裳,也不喊他们跟着,万一着了风怎么好?”

        顺治瞧着她微微一笑,见宝勒尔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自己,不由得伸手去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微笑道:“已经赐了景仁宫给你,你却整天腻在这里……也是一宫之主了,像什么样子,虹儿,送她回去。”

        虹儿忍不住抿嘴偷笑,进屋拿了件宝勒尔的斗篷出来帮她系好了,微笑道:“宝格格,让奴婢送您回去吧,皇上下了逐客令呢。”

        宝勒尔俏皮地歪了脑袋笑道:“听着了……皇上要和雨凝姐姐说悄悄话,皇上,我唱个歌儿给你听可好?”

        第五部分  第125节:落日楼台前  不思其反(5)

        顺治见雨凝单薄的身体在风中微微地抖,忙伸手拥入怀里,这才笑道:“你个鬼丫头,又要玩什么花样?”

        宝勒尔挽了虹儿的手,一步步朝门外走去,嘴里却扬声念道:“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点灯,说话,吹灯,做伴……”

        “这死丫头……”顺治被她逗得笑出声来,又低头向雨凝道:“难怪你这么喜欢她,宫里的人难得这么天真无邪。”

        雨凝掩着嘴咳嗽了两声,微笑道:“她还是个孩子呢,但愿她永远是孩子……郑亲王的事查得如何了?”

        顺治脸色一变,低叹了一声,拉着她坐到石凳上,低声道:“竟是想也想不到的……应尚说郑亲王面色青蓝,颈中有勒痕,竟是被……唉……”

        还是躲不过去吗?

        雨凝心里一颤,摇头道:“不对……按应尚所言,除了睡觉的功夫他没在旁边陪着,别的时候,就算是有刺客也没功夫下手呀?”

        “不错……”顺治拧起眉头,沉思道:“我也在寻思这事儿呢,皇叔的卧房,岂是人人都能进的,在睡梦中被勒死,自然得是信得过的人,难道是他的那些个侍妾们?”

        “不可能……”雨凝坚声道:“郑亲王是何等人物?当年也是叱诧沙场的将军,别说寻常女子了,就算是男子,想伤他或许不难,但想要他的命……”

        “不错!”

        顺治赞许地瞧着她,将她冰冷的手包进手心里,微笑道:“我已经派应尚继续夜探郑亲王府了,只是这凶手是谁,我心里实在没有数。”

        “凶手……”

        雨凝咬住了唇,叹了口气道:“也不用急,说不准今晚上应侍卫就能查清楚了,唉……”

        应尚一袭黑衣,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闪入郑亲王的灵堂,这是间极大的花厅,里面的家什器具都撤了,郑亲王的灵柩静静地躺在前面,屋里一层一层地挂满了白布的幔帐,若有若无的风阴森森地掠过,将灵柩前的豆油灯吹得忽明忽暗。

        按满族的规矩,子女和亲人应该为死者守夜灵,但夜已极深,屋子里只有简郡王还跪在灵前,他手里捏着一条扁担,倒不是为了防身,也是满族的老礼儿,由长子为死者指引来世的路。

        灯光昏暗,隐约可以瞧见简郡王脸上极为复杂的神色,他口中念念有词,不住地向郑亲王的灵柩磕头。

        “简郡王……”

        飘扬的幔帐中忽然响起冰一般冷酷的声音,简郡王全身一抖,手里的扁担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是更为可怖。

        “别怕……是我。”

        应尚微笑着从帐子里走出来。

        简郡王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抹干额上的汗珠,喘息道:“原来是你……”

        应尚微微一笑,走到灵柩前跪下磕了个头,这才转身对简郡王道:“济度大哥念的是什么经文?超度枉死的魂灵吗?”

        简郡王脸唰地红了,他全身发颤,勉强笑道:“说笑话吗?我却是听不懂了。”

        “简郡王何必做伪?”应尚淡淡道,”那日大哥是用一条淡青色腰带把郑亲王勒死的吧……那条腰带大哥可还留着?不如送于小弟做个纪念。”

        简郡王听了这话,就好象被雷劈中了身子,尖叫一声,退后几步瑟瑟发抖地瞧着他。

        “郑亲王说:‘你怎么敢?’大哥则说:‘你告诉太后也就是送了我的命,我不敢也得敢了。’可对?”应尚唇边带着妖魅的微笑,一步步地逼近简郡王。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简郡王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像是身后的幔帐,他忽然一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厉声道:“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是被你瞧见了又如何?他若不死,我们的事儿就要见光。”

        应尚抿嘴一笑,双腿一屈坐在蒲团上,摇头道:“简郡王的话我不明白……什么一条船上的人?”

        简郡王忽然明白过来,手指一点点攥紧,怒道:“难道……难道你……”

        应尚柔声道:“当年我阿玛肃亲王被多尔衮害死的时候,郑亲王可是一语不发,而大哥你,还是一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