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逢亦是回归，此生只愿与你持永久（终结篇上）
时间在不紧不慢地荏苒着，随这苦闷的日子轻轻摇曳着，就如此过了一年。似乎像在一种叫“孤寂”的饮料里加上了苦涩的调味剂，使劲地搅拌着，直到出现了一种叫“孤独”的味道，浓重的黑色，混淆在这片氤氲着浓冬气息的天空。
圣诞节的前夕——
“哈哈，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妈妈，我要买好多的礼物。”
“明天我们一起去祈祷吧。”
………
在溢满圣诞节气息的街上，路上的行人们尽管紧裹着厚实的大衣，可是脸上流露出的都是欢快的气息。街两边的树上的五彩灯早已迫不及待地亮起，似乎想要共同装点这一年一度的圣诞节。
路上，还有一人，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那撮棕黄色的毛发和那身厚实的大衣。
早晨淡淡的阳光微弱地照下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沉淀出悲伤的气息，似乎与这浓郁的欢乐氛围很不谐调——他就是一年后的允浩。
冷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只是抽出一直插在衣袋里的手，将衣领再度往上拉了拉，又将手插回衣袋中，重新向前慢慢地踱着步子，深埋的头从不会抬起，只是会埋得更深，更深……
“哇，妈妈快看，下雪了！”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对母女，女儿突然高兴地拽着她妈妈的衣服，小手指向天空，笑着说，“好美的雪呀！”
雪？！允浩顿时停住了欲前行的脚步，已麻木的内心被这敏感的字竟然强行牵扯出一丝丝的伤痛。他终于缓缓抬起那颗深埋的头，那是一副怎样的神情？脸上曾经的红润早已随着时间慢慢退却，换上了惨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却显得如此扎眼，那双曾经深邃，如阳光般的眼睛已经褪尽了悲伤，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焦距，就像是黑暗的无底洞，将一切光明都吸收进去，将它们统统变成“绝望”和“孤寂”的代名词。
他眼睛愣愣地望向天空，天空中一朵朵洁白的云朵把阴影在地上来回拖曳着，横扫过每个人的头顶，就像……白百合！
晶莹的雪花乘着风弥漫在圣诞气息的空中，优雅地蹒跚着，最后以一个完美的弧线从空中无声飘落，落到允浩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悄悄滑落。
允浩缓慢地伸出右手，雪花便争先恐后地飘落到他手上，立即化成一滴滴透彻的小水珠，冰冰的，凉凉的。
允浩握紧了手上的雪水，就像紧紧握住了慧彬的手一样。好想，真的好想，就这样，紧紧握着她的手，轮回转世，也不松开！……
“大哥哥，要买花吗？”一个略带幼稚的声音在身旁飘来，拉回了允浩飘飞的思绪。他低头，见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正用她那粉嫩的小手抓着他衣服的下摆，轻轻摇了摇，一双如水般澄澈的眼睛望着他，好像，真的好像慧彬的眼睛，而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大把洁白的白百合，滴滴雪水还沾在嫩白的花瓣上，微风拂过，送来缕缕淡雅的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
允浩紧盯着眼前的白百合，仿佛在那束花里，能看到慧彬的笑颜，那褪尽了悲伤已经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此时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哥哥？要……买花吗？”小女孩见允浩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花，表情木然，她再次摇了摇他的衣服下摆，压低了声音说，“哥哥，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买一朵吧，送给你的女朋友啊。”
女朋友？！允浩将目光移到小女孩身上，那张粉嘟嘟的小脸蛋因为少许的害怕和羞涩而躲藏在白百合中，那双大眼睛也扑闪扑闪的，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就像是慧彬小时候的剪影，又如此这般活跃在自己眼前，可是真的慧彬，却又在哪里？或许，真的，回不来了吧……
他抬头望了眼天空，那道阻隔自己与慧彬的透明围墙，又将目光重新移到小女孩上。允浩那苍白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说：“恩，好，我买一束。”
“啊！谢谢哥哥，谢谢哥哥！”女孩在花中选出一朵最大最白的白百合递给允浩，走前还对允浩浩挥手：“祝福哥哥永远幸福！”便蹦跳着跑开了。
望着手里的白百合，允浩那已经尘封了一年之久的内心再次掀起了伤心的波澜，又像是一把刀，在自己脆弱的心里割着，割得不深，却刀刀都能让自己坠入痛苦的深渊。
他做了次深呼吸，再次向前迈出脚步，不知道去哪里，也不想去哪里，只想这样走着，一直走下去……
经过教堂的门前，从里面溢出欢乐的圣诞歌，那般的祥和，就像现在飘飞的雪一样，能够净化人的心灵，屏弃一切，去聆听，去感受这神圣之歌。
允浩在门口伫了伫，最后，还是推开神圣之门，走了进去。
眼前泛着黄光，蜡烛所散发的光亮将整所教堂都包裹在安详的氛围之中，而前头传来的歌声，就萦绕在这片教堂的上空。
沿着长廊走到尽头，伫立在上帝的雕像前，那张透露着和蔼和慈祥的脸令允浩的内心涌起一股暖意，而那双透露的慈爱的黑眸仿佛就这样注视着自己，烛光将雕像打下了一道光阴泯灭的阴影，使上帝看上去更加得和蔼和慈祥。
伫立了许久，允浩将一直被紧握在手里的百百合插到了台上的花瓶里，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相互交错握着，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上帝，依路亚她……在天国过得好吗？是不是，要比人间快乐？我和她的约定，她有忘吗？她已经是天使了，应该是很快乐的，对吗？只要她快乐，天地两隔又怎样，我说过，我会等，哪怕轮回转世，我也不会忘记我与她的约定！或许，她永远也回不来，或许，她现在很快乐。没关系的，我都会等。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您把她派到我身边又为什么将她收走，我不奢求什么，只要求，她一定要快乐，永远得快乐……
当他睁开眼时，泪水已经浸透了他的眼睛，有一滴泪沿着脸颊滑落，滴到了白百合的花瓣上。当他再次注视那朵白百合时，却突然看见了慧彬的脸，那双清澈的双眸中浮动着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无法冲破这矛盾的盘结，却使得这双眼睛更加得透彻，倒映着她对允浩的思念。
慧彬？当他想再看仔细时，那张脸却消失，只有那滴自己滴在洁白花瓣上的热泪，烛光照下来，闪着淡淡的光芒。
允浩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来到许愿树前。他在许愿纸上用自己的真心写下这几个字：
曾经浓情蜜意，无奈世事难料；
不求海枯石烂，只愿亦生或死，两相依；
相思苦，无药解，离别恸，持永久。
你尝试过这种感觉吗——就像是一把刀子用力在你的心头刺上一刀，然后再慢慢捅进去，越捅越深，可是却看不见一滴血流出，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有当你的心麻木或者死亡时才有的感觉。
你又尝试过这种感觉吗——当面临时心爱人的突然离去，别人流泪了，而你却没有，但你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你的眼神已经褪尽了悲伤的神色，那是因为你的心也随着一并死去，你的这张脸，只是掩饰，而这张脸的下面，却是无尽的黑洞，叫“绝望”，看不到一切，只有黑色，蔓延着的黑色……
允浩将许愿纸系到许愿树上时，却见一张许愿纸在那轻轻地飘动着。允浩想伸手将它抚平，无意间看到了正面，顿时，他的目光便被吸引，拿着许愿纸的手在微微地抖动着，只见那许愿纸上写着一首诗：
花飞花谢花满天，
残霜一夜覆满地。
天涯残梦夜忽醒，
孤枕落寂夜难眠。
轻霜细雨情何限？
望尽苍穹怨别离。
眼空蓄泪泪空垂，
叫人焉得不伤悲！
相思难，情难却，
却奈天地斩情缘。
尘缘了，泪肆淌，
笑红尘，空悲切。
相思苦，无药解，
离别恸，持永久！
这首诗里洋溢的感情为什么和自己与慧彬的这么相像，是慧彬，是她回来了吗？这……允浩有些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心里仿佛被掀起巨浪，一层一层的淹没。
当他无意间回头时，却见一白衣袭身影经过自己身边，那乌黑的秀发，还有那纯净得犹如白百合般的侧脸，那双清澈的黑眸，还有，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白百合的幽香，一切的一切，都让允浩恍惚，是她，是她！
“慧彬，慧彬！”允浩情急之下慌忙跟了出去，不断地叫喊着。
当他推开大门时，飘飞的雪花立刻涌了进来，落到了他的头上，身上，可他完全不在意这些，他要找那袭身影，令自己魂牵梦绕了一年的身影。可是，那个身影却消失了，左右来往的只是穿着厚实衣服，面露笑容的各色行人。
沉默了，再次沉默了。他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仿佛是在嘲笑自己：怎么会是她？真的是思念过度了吗？肯定是认错人了。你真傻，你真笨……
他做了次深呼吸，将混有浓重冬季气息的冷空气吸入自己体内，或许只有冻结自己，才能真正不会感到痛。
他在门口伫了伫，犹豫许久，还是决定继续前进，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想这样，只想走下去，永远都不要停。教堂里的圣诞歌还是飘溢着，外面的雪似乎越下越大，衬托着他离去的背影，是那么得无奈，凄凉……
等他无意识地停下脚步，抬头，却见自己正站在一条小路上。这条小路还是如此得寂静，现在经过雪的洗礼，更加显出寂静的氛围。这是通往幸运树的小路，也是他与慧彬常走的那条小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前方，还是前方，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指引着自己向前走。
幸运树？！允浩那迷茫的眼睛看向前方弥漫着雪的小路，在路的尽头，有颗幸运树，那颗曾有自己与慧彬完美记忆的幸运树，一年了，都快遗忘了，是该去看看了，它还是那么繁茂吗？或许它的心也已经枯萎了？……
允浩裹紧了衣服，重新迈开了前进的脚步。
还未到幸运树下，便从树下飘来一阵轻盈的笑声“呵呵呵呵呵呵……”，好奇心驱使着允浩更加加快了前进的脚步，那笑声，为什么这么熟悉，是她吗？是那袭白衣身影吗？是他的慧彬吗？
近了，近了，当他来到幸运树不远处时，他的脚步就再也没有向前移动半步，呆立在原地，看着幸运树下的场景。
幸运树还是如此的茂盛，经过岁月的洗礼，反而更加茁壮，每条粗壮的枝干上都挂着一只红色的千纸鹤，风轻轻地从它们身边擦过，它们便优雅地旋转着，飘荡着，与绿色的叶子和白色的雪花交相晖映着，而那被荒废了一年的孤单秋千上，正坐着一个白衣女孩，在欢快的摇荡着，乌黑的秀发随着她的上下摆动而飘逸着，那纯净得犹如白百合般的脸上浮现出最欢快的笑颜，就像是一朵世界上最纯净的白百合开在雪地上，散发着最纯正的清香，笑声从她的红润嘴唇里溢出，飘荡在这片天空上空。
允浩看着她都呆了，那身影，那笑声，那袭白衣，浑身上下透露着天使的气息，是她，真是她吗？慧彬，回来了吗？慧彬曾经说过，一只只红色的千纸鹤就代表着自己的一个个心愿，当集满一千只时，就可以将自己的灵魂附在千纸鹤上，挂在树上，会永远与自己相爱的人相伴，而这个女孩，这个白衣女孩还时常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千纸鹤，这动作，简直就是慧彬的剪影，眼前的一切，都令他相信，是慧彬，这个正在荡秋千的白衣女孩就是慧彬，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慧……彬……”在她身后伫立了好久，允浩最终还是隐藏在他心里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名字。
她停止了荡秋千，回过头，也一样注视着他。四目交错的瞬间，允浩心里那种尘封了一年之久的那种永远的感情再次被唤醒，是只有对慧彬才有的感情，从心窝就像漏水一般，一滴，一滴，滴到每根神经，最后传送至全身，他以后，这种感觉，将会永远会自己尘封在记忆盒中，没想到这种感觉，如此清晰地活跃在自己全身，是眼前这个女孩，是的，她真是慧彬。
“回来了，慧彬，是你……是你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向前移动着身子，走到允浩面前，伸出两只白皙嫩白的手，紧紧地拥住允浩因激动和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子，将自己的头靠在允浩的肩上，闭上双眼，半饷，她睁开双眼，轻轻地说道：
“哥的怀里永远是最令我温暖的，一年了，这温度还是没有变！”
这一刻，允浩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复苏了，正在强而有力的跳动着，自己一直渴望着能一直拥抱着这副身体一辈子，现在她真的回来了，自己竟有点不知所措，或许应该说是不敢相信。
她抓着允浩冰冷的左手，将它轻轻覆在自己温热的脸上，自己的左手放在他左手的上面，说：“是我，真实的我，真实的慧彬。”
纤细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憔悴中略微冰凉的脸庞，还有那双已经褪尽了悲伤，没有任何焦距，麻木地盯着自己的眼睛，慧彬那轻巧的红唇因心痛而忍不住微微地颤抖着。
“……哥，你……憔悴了好多……”
所有的心疼幻化成眼泪，慢慢地在眼里堆积着，那层厚厚的水雾已将眼睛清洗得澄澈透亮，最后，眼眶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滴热泪的重量，热泪从她透彻的眼里垂落，顺着她那略带凉意的双颊流下，重重地滴在覆在慧彬脸上允浩的手上。
望着眼前流泪的人儿，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眼里倒映着完全的自己，内心里那残缺不全的记忆和错乱的思绪努力地拼拼合合，终于，拼凑成一幅完全的记忆画面，令他彻底打破了心里最后一丝怀疑，双手紧紧地将这副娇小的身子搂进自己的怀里，仿佛要将它一同融进自己的血液里，在眼里浮起一道水雾，无法自制地顺着脸颊流下：
“回来了，慧彬，终于回来了，我，一直以为我们要永远天地两隔，慧彬……”
允浩哽咽着说着，在述说着这一年中的苦痛和对慧彬的思念，每个字都深深地映入慧彬的内心，两行热泪也顺着白净的脸颊无声滑下，滴在了雪地上，化成一滴雪水。
慧彬抓着允浩的右手，与自己的右手交错握着，使劲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眼泪，将它举起，对着允浩说：
“哥，你在教堂的祈祷我全都听到了，我们的约定……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实现。”
“恩。”允浩坚定地点点头，一把抱起慧彬，在雪地上旋转着，在这飘飞的雪花中旋转着，“太好了，太好了……”两人同时展开最纯正的笑颜，笑声一起飘荡在圣诞节前夕的天空，萦绕着，久久不肯褪去，而只只在风中飘飞的红色千纸鹤也随着幸福的风而尽情地摇摆着它们的腰身，似乎在共同庆祝着两人重逢的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