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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岳子行瞟了眼菜菜的大腿,心想这老姑娘在床上一定差不了。

            菜菜今天没换衣服,脸上似乎也少抹了点儿东西。凭岳子行的阅历和经验,他断定菜菜  和程辉昨晚没分开过。程辉是个有品位的男人,但有品位的男人往往骚味儿更足。岳子行早  就看出程辉不是个省油的灯,虽没有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如今这世道,有几个老实  的男人呢。幻想中,岳子行仿佛看见他俩醉酒之后回到程辉的袖珍住所,在程辉及其女友的  床上辗转腾挪。岳子行有些妒忌程辉,也有些轻视菜菜。虽然,基于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古训  ,岳子行没敢打菜菜的主意,但窝边草冷不丁被窝里兔吃了,岳子行还是惆怅不已。

            菜菜睁开眼说,皮特,你儿子昨晚咋回事儿呀,没啥事儿吧?

            没事儿,被一个崽子失手打破了头,皮外伤。

            昨晚我还挺担心呢,打电话你也不接。

            珍妮的电话我不接,我不想混了?我晚上一进家门就关机,你打错电话了吧?岳子行说  的是实话,一回家就关机是多年的习惯。他怕谭璐或别的有染女人乱打电话乱发短信,让冯  筝嗅着味儿。

            关机了?怎么可能呢?哎呀别解释了,我又没怪你。大半夜的有女的来电话,搁我这儿  八成儿也不接。

            你一定是拨错了。

            不能呀。我是从手机里调号拨打的。

            大概几点?

            十点多吧。

            岳子行掏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发现昨晚十点半确实有个未接来电,正是菜菜的电话  。他很纳闷,昨晚进家时确实关机了呀,菜菜的电话怎么拨进来了呢?分析来分析去只有一  种可能,那就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冯筝打开了他的手机,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那还用问  吗?

            岳子行的心里立刻乌云蔽日般昏暗下来。冯筝又一次偷看他的手机,使他愤怒和惊惶。  他沉着脸在办公室转了几圈,然后下楼来到街上。他想立刻打电话给冯筝,质问她为什么要  这样做。

            人民路两侧高楼对峙,使这条狭窄的街道很像一条深谷,人和车汇成的河流奔腾不息。  站在街旁,岳子行宛若迷失在山谷里,找不到出口。

            和谭璐秘密相好了这么多年,岳子行对冯筝的情感已经麻木了,他平时并不觉得冯筝的  信任有多珍贵,可一旦失去还是心有不甘。冯筝怀疑岳子行看似平常,其实触目惊心。夫妻  之间,没有什么比信任更甜蜜、更安全、更重要的了。从信任到怀疑,是夫妻关系最可怕的  变质。

            岳子行有了演出即将结束的感觉。这么多年,他费尽心机在冯筝和谭璐之间表演,太累  了,太苦了,也太烦了,曾经无数次地想过要尽快退出这两头漏风的舞台。他曾向谭璐发誓  ,一定会离开冯筝娶她为妻,可到现在诺言也未能兑现,主要原因就是下不了狠心。在同谭  璐重燃爱火之前,岳子行也曾向冯筝发誓,答应爱护她一生。难道,为实现一个诺言,就要  背叛另一个诺言吗?为了一个人笑,就要让另一个人哭吗?他糊涂了,为难了,不知道该如  何结束这一切,才能保证三个人都不会受到伤害。无奈之际,他只好得过且过,默默等待,  等待奇迹出现,让三个人都快乐地到达终点。

            可是,岳子行越来越清楚,奇迹是不会出现的。

            岳子行心想,冯筝啊,你他妈居然三番五次地偷看我的手机。既然你怀疑了,就干脆来  个一查到底,最好查出我和谭璐的秘密,然后大家痛痛快快地摊牌,要死要活都别拦着。可  我的手机很干净啊,你昨晚肯定很失望吧,要不要我主动向你交代呢?我若是交代了,你会  怎样呢?吵架撕扯哭闹是难免的吧,那会不会提出离婚呢?如果提了,那就是帮了我一个大  忙,省得让我再前怕狼后怕虎了。

            岳子行愤然掏出手机,按了一个快捷键,冯筝的手机号立刻跳了出来。只要一拨号,怒  火就可以得到宣泄,问题也可能会有答案。可是,他用来按键的拇指僵硬得如同一段树枝,  明明已经触到了拨号键,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岳子行呆立在城市谷底茫然无措。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吓了他一跳。冥冥之中,似是老天安排,来电者竟是冯筝。岳子行  如梦方醒,怒气陡升。

            子行,我下午领特特去医院换药时,想给他做个脑电图,你看行吗?

            你想怎样就怎样,少来问我。特特做不做都行,你倒是一定要做一下,看看脑子有没有  病。

            你……你什么意思?吃火药啦?

            岳子行突然关了手机,想象着冯筝惊愕的表情,觉得有些痛快,也有些悲壮。他的愤怒  和苦恼,都随着无线电波发射到了冯筝的手机里,又钻进她的耳朵和心脏。

            很多时候,痛苦就是这样传递的。

            冯筝在学校教初中语文,还是班主任,待遇不怎么样,担子却很重。她性格比较柔弱,  与人无争,所以在学校只有干活的份儿,好事儿很难摊到她头上。就拿去师大进修来说吧,  教导组的人都快轮遍了,她这个老资格还没着落呢。

            已经正式开学一周了,冯筝还没进入状态。夫妻不睦消耗了她太多精力。不知从什么时  候起,焦虑和郁闷像两只哈巴狗,总是紧跟在冯筝身后。可能是因为睡眠不好,她的精神比

            以前差多了,头脑昏沉,气色不好,头发一把把地掉。这当然会影响她的讲课质量,颠三倒  四,错误频出。上学期有学生家长写匿名信告了她的状。校长找她谈话,她肚子里的苦水倒  不出来,心中的委屈又重了几分。

            冯筝是在课间给岳子行打电话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委屈得直想哭,可马上就要  上课了,只好强忍眼泪。工作是最好的解脱方式,一堂课下来,她感觉已经好多了。岳子行  这样对她已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一年两年,她早已习惯了,习惯委屈地忍受。冯筝曾把忍  受委屈当成爱情的一部分,以为爱就是包容,包容就是爱。然而,一切都在变化。冯筝在忍  受岳子行感情变化的同时,惊异地发现自己也在改变。她的包容心减退了,对委屈不再甘心  。失望和愁怨像一张网,时常将她困在中央,从前她是逆来顺受,现在却好想将网冲破,出  去寻找过去的欢乐。

            开饭时间已过,别的老师都去热饭间拿饭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学校没有食堂,教职  工都是自己带饭,中午热着吃。冯筝没心思吃饭,耳边老是回荡着岳子行的毒声恶语。她感  觉眼睛发紧,脑袋发昏,就伏在桌子上假寐。下午她还有两堂课,不眯一会儿不行。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是高老师的短信:中午不拿饭了?高老师教初二数学,比冯筝大一  岁,平日和她很谈得来,关系比一般同事近一些。她很纳闷儿,这家伙怎么知道我没去拿饭  ?她给高老师回短信:不想吃,谢谢你。

            不大一会儿,高老师把冯筝的饭盒送来了。冯筝虽觉得高老师的热心稍显过分,可心头  还是一热,正要道谢,几个老师拿着饭盒回到了办公室。有人说,哟,高老师给冯老师送饭  来了,啥时也给咱送一回呀。

            高老师干笑两声,慌忙跑了出去。

            冯筝把饭盒放在一旁,继续趴在桌子上休息。老师们边吃饭边聊着正在热播的电视连续  剧,都是婚外情的故事。冯筝觉得他们在影射自己和高老师,越想越气,干脆走出办公室来  到外面草坪边。阳光灿烂,绿草如茵,不少没去吃饭的学生在操场上欢快地玩闹。望着无忧  无虑的少男少女们,她深切地感到岁月是多么蛮横,那么快地掳走了她的青春和快乐,永远  都不会归还。

            高老师影子一样跟了过来。冯筝怕人家说闲话,想马上离开,可又不好伤他的面子,只  好傻傻地站在那里。

            高老师关心地说,小冯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给我说说。

            冯筝笑笑说,没什么啊,我这不是挺好吗?

            骗谁呀,总生闷气不好,时间长了会得病的。这样吧,下午你后两堂没课,我请你去跳  舞,放松一下。

            真的没事儿,我不会跳舞,也不想跳。

            不会跳我教你啊,跳舞挺好的,听听音乐,散散心,还能锻炼身体,跳过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还怕你上瘾呢。

            冯筝说,以后有空再说吧,快上课了,我得准备一下。说完转身就走。高老师跟在后面  说,算你答应了啊,到时可别不认账。冯筝好像没听见,一边用手梳理着耳畔的头发,一边  步履如飞。

            冯筝上完两节课,就去幼儿园接了特特,带他去医院换药。特特头上的伤口愈合很快,  医生说不用做脑电图,她终于放了心。

            冯筝在回家的路上买了菜,回到家中开始做饭。接孩子、买菜、做饭是她的下班三部曲  ,除了周末一天都不能跑调。原来岳子行也接孩子,也买菜做饭,后来一天比一天懒,成了  甩手掌柜。冯筝对岳子行不干家务活没多大意见。他接孩子总是误点,有时还忘了;他不会  挑菜,也不讲价,所以老花冤枉钱把破烂货买回家;他做饭费水费油费料,还不好吃。现在  他什么都不干,冯筝一个人操持家务,虽然累点儿,倒觉得清爽顺手,也少生很多闲气。

            岳子行回来了,进门就黑着脸一言不发。冯筝心想我还没丧脸呢,你倒摆出吃人的架势  ,那好,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你绷脸我也绷脸,看你能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