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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由于时间紧迫,他在瑞典只待了两天就飞了回来  ,目的是想早些和有关方面接洽,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斯文森向我布置完任务,然后给了我一只小礼品盒,打开一看是一盒瑞典火柴。那盒火  柴的包装和印刷都很精美,正面的图案鲜艳夺目,一方碧空,一轮红日,一个孩子正快乐地  向着太阳奔跑。图案下端是SOLSTICKAN字样。这种火柴看来历史非常久远,不知是不是彼得  罗芙娜用过的那个牌子。打开火柴盒,一排修长的火柴杆映入眼帘,暗红色的火柴丰满如女  人的乳房,散发着火药的清香。望着这盒瑞典火柴,我仿佛看见童年的自己坐在自家的院子  里,一边暖暖地晒着太阳,一边翻看一本叫《瑞典火柴》的小人书。我没想到,二十多年后  我真的拿着一盒瑞典火柴,只是儿时的疑惑依然没有答案。

            斯文森问我情绪为什么低落,我坦陈自己婚姻不幸,想离婚却下不了决心。斯文森笑道  ,瑞典人将离婚看得很淡,不像你们中国人搞得那么沉重。我说婚姻几乎是中国人生活的全  部,不论从情感上还是从经济上,建一个家不容易,拆一个家也不容易,拆完再建一个家更  不容易,所以除非走投无路,谁都不会迈出这艰难的一步。斯文森显然没听懂我的话,但他  没再追问,我正好也不想多说。

            斯文森邀请我共进晚餐,我说我吃过了,接着向他告辞。一出酒店大门,我觉得胃都快  饿没了,在小铺买了五根双汇火腿肠,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

            八点多了,黑夜开始散发出放荡不羁的光芒。我不想回家,也不知该去哪里。我在发情  的城市中穿行,专往灯火灿烂的地方走,从一个灯火灿烂走向另一个灯火灿烂,脚越走越疼  ,心越走越冷。期间我接到了施海玲的电话。她说她爱上王处长了,王哥也挺喜欢她,叫我  千万别向他透露她的过去。我心里冷笑,嘴上却让她放心,还虚情假意地恭喜了她几句。

            我在五一路的超级嗨吧门口停下来。我已经走不动了,也正想到这样的地方麻痹一下。  黑夜凶猛,心情凶猛,我只有靠凶猛的酒精和凶猛的音乐,才能抵挡片刻。我以前和朱旗来  过这里,知道里面很适合麻痹和躲藏。

            我从门口的一堆姑娘里挑了个貌似清纯的带了进去,在一张最低消费三百元的台子边坐  下。她穿着黑色短裙和淡青色紧身衫,棕色的长发上别着一只紫色蝴蝶结,看上去青春灵动  娇媚可人。这间迪吧不太大,却富有层次感,到处都是吧座,灯影迷幻,人乱如蚁。一层和  二层之间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半圆的小舞台,上面有个长发男人在演唱迪克牛仔的《三万  英尺》,唱一段就举起啤酒瓶灌两口。

            我开始猛烈地喝酒,不看演出,也不说一句话。带紫色蝴蝶结的女孩说,你怎么了?心  情不好就说出来听听啊,这么喝下去非把人闷死不可。我看了看她,没有回答。她说,你再  不说话我就走了啊。我说你别走,等我一会儿,我喝醉了再说。

            半小时后,我如愿地醉了。我告诉蝴蝶结,我多年来一直都想在老婆和情人之间做个选  择,却始终摇摆不定。如今情人走了,我已没有选择的机会。我现在只想做个要不要离婚的  决定,可依旧是前后矛盾左右为难。

            蝴蝶结说,看不出,你一个大男人,做事这样优柔寡断。

            我说,今晚我肯定要有个决定,否则天亮前我会崩溃。

            大约十一点时,迪吧里的人骤然增多,清一色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逼崽子,打扮前卫怪  气,神情疲塌随意。高处的小舞台上,一位自称DJ的家伙和三个穿着暴露的领舞小姐闪亮登  场。在他们一阵港味十足的煽情之后,劲爆的迪斯科舞曲山崩地裂般炸响开来。一群群男女  涌向中间狭小的空地,在DJ声嘶力竭的吆喝声中疯狂摇摆。更多的人原地起立,胡喊乱舞,  不少人甚至站在桌凳上张牙舞爪。三个领舞小姐各自占据一个制高点,时而抱着竖杆动作撩  人,时而玉颈频摇长发纷飞。

            蝴蝶结叫我离座跳舞,我说我老了,弦儿也调不准了,就不去丢那个人了。她说,那我  也不下去跳了,就地扭扭得啦。言罢取下头上的蝴蝶结夹在胸前,跳上凳子扭动起来。她的  身材很好,腿长腰细,臀圆胸满。她的舞姿也好,腿腰臀臂连动协调,体态曼妙。她模仿港  星陈慧琳和韩星李贞贤的劲舞动作,很像也很美。她摇头时,碎发随着舞曲节奏左右狂甩,  像棕色的火焰。

            我冲着她喊,我喜欢你那个紫色蝴蝶结。

            她冲着我喊,你真是个呆子。

            蝴蝶结跳累了,就坐下来接着喝酒。我觉得她很可爱,心情舒畅了许多,喝酒的力度也  随之加大,不久就醉得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我醒过来时已是凌晨两点。舞场里依旧一锅沸腾,巨大的音响震得我内脏发痒,头疼欲  裂。对面座位上空荡荡的,棕发女孩已然不见。我右手心里有一个紫色蝴蝶结,在迷幻的彩  灯下闪着生动的光芒。

            我醉意朦胧地把蝴蝶结收好,感觉内心的迷茫和沉痛随着舞曲节奏一点点地加深加重。  天快亮了,我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我有些害怕,我不能再等。

            我想起早先的美国西部牛仔用打火机赌博的事儿,就慢慢从兜里摸出那盒瑞典火柴,痴  痴地盯着它看。我为什么不能用火柴赌一下呢?我不在乎赌的方式,我只需要一个结果。我  就这样消极地把决定权交给了上苍。既然老天爷把我的命设计得这么苦,那就叫他包办到底  吧。我他妈的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干不过他,我心服口服。

            我哆哆嗦嗦地从火柴盒里取出八根火柴。结婚八年了,那我就用八根火柴给我指路。假  如它们全部一次划着,我将和冯筝好好过下去,直到老去;假如有一根不能一次划着,我就  和冯筝离婚,去寻找新的生活。结论一出,永不反悔。

            强劲疯狂的串烧舞曲中,我左手抓着火柴盒,右手拿起一根火柴。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经  ,我的双手抖得厉害,我甚至都没有把握将右手的火柴精确地划向左手的火柴盒。而且,我  怀疑火柴盒上已经沾了酒水。我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然而我还是逼着自己庄严地划了第一下。刺--第一根火柴着了,一股青烟腾空而起,  一团美丽的火焰绽放开来。我觉得自己就是那根火柴,终于等到了这快乐的一划,终于开始  燃烧了。

            五分钟后,我摇晃着离开超级嗨吧。我的吧桌上,歪歪斜斜地躺着八根长短不一的火柴  。

            我心情复杂地打车回到家中。门后空可乐罐的响声依旧吓了我一跳。冯筝在特特屋里听  到动静,紧张地问了声谁,我答应了一声。冯筝穿着睡衣出来说,跑哪儿去了?打了两次电  话都不接。吃饭吗?吃的话我给热。我说不吃,你睡吧。

            我到厕所里吐了两次,把五根香肠和一肚子酒水全盘吐出,之后忍住饥饿上床睡了。进  入梦乡前,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冯筝从特特屋里回来了,轻轻地躺在我的身边。

            我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时分。特特在客厅里看动画片,冯筝不在家,厨房里的午饭只做了  一半,切好的菜都在案板上放着,一大盘蛋炒饭还冒着热气。我大声问儿子,特特,妈妈哪  儿去了?特特说了声不知道,又专心去看他的电视。

            我回到客厅,猛然看见谭璐给我买的两条裤子扔在地上,上面落满了白色的碎纸片。我  恼火地走过去,身体顿时像被电了一下。裤子已被剪得惨不忍睹,而纸片上分明是谭璐的字  迹。我脑袋嗡了一下,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谭璐在装裤子的购物袋里放了一封信,我没注  意到,却被冯筝发现了。

            我飞速把纸片拾起来,心慌意乱地往一起拼凑,却怎么都拼不整齐,上面的字句因此也  读不通顺。我索性将纸片收好,开动已然发木的大脑思考对策。

            过了半个小时,我对策没想好,冯筝也没回来。我如坐针毡地又等了半小时,她还是没  回来。我终于坐不住了,把特特锁在家里,出去找她。我跑遍了附近的超市和饭店,又在街  上搜索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她的影子。

            我猜测冯筝跑到海边哭去了,就惶恐不安地赶往海滨公园。这时候几个年轻人像赶着看  热闹似的往公园里跑,从公园出来的人都在唏嘘感叹地地议论着什么,仔细一听才知道海边  捞上来了一具女尸。我脑袋嗡地大了,心也倏地凉了,赶紧抓个人问那女的多大穿什么衣服  ,对方说年龄不大,穿着灰裙白衣。

            我惊出一身冷汗,几乎站立不稳。

            我像一支离弦的箭,拼命往海边狂奔。为了抄近路,我从一人高的铁栅栏上一跃而过,  重重地摔在地上。我一骨碌爬起来,跑过如茵的草地,掠过茂密的灌木丛,像一只受伤的豹  子向着海边扑去。

            我看见海边围着一群人。一只灰白相间的海鸟在他们的上空缓缓盘旋。

            伴着耳边呼呼的风声,那个叫"哭"的东西终于从我的眼睛和口腔里喷射出来。我喊了  一声冯筝,泪雨倾盆。

            冯筝,我划着了八根火柴,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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