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我和邹律师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看到林启正,欧阳部长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
“林总好。”我象征性地问好。
“好。”
他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马上和身边的人讨论起来。
想必是旅途劳顿吧,他看起来睡眠不足的样子,双眼布满血丝。
“去十楼的信息中心看看。”林启正指示着。
一行人朝电梯方向走去,我紧跟在后。忽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招手,是傅哥!
我也向他挥了挥手。
他示意我继续往前。
我笑着摆摆手,与他道别。
电梯来了,林启正突然说:“我和欧阳他们坐旁边的电梯上去。”
很快,旁边的电梯门开了。
“来吧。”他示意我先进。
电梯内,只看见几个人的身影在晃动。我站在他的身后,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此刻竟有无比怀念的感觉。
来到控制室。
“灾备恢复做得怎么样?”他问道。
身边的技术人员作答,他竟是这么仔细,研究着如此专业的问题。
就这样,他一层层地巡视,不停地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交谈,不时地提出问题,并敦促手下把发现的疑点解决。
到了20楼办公室,众人集中。
“王部长,你把承建商找来,晚上8点开会。”
“欧阳,你约杨官员,明天上午10点汇金宾馆见面。”
“钱助理,联系香港那边的财务总监,后天上午9点汇报工作。”
他一声令下,各路分头行动。
独独剩下我,傻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到的?”他抬头看我,与刚才高亢的声音比起来,此刻显得温柔无比。
“昨晚。”
“觉得这边美吗?”
“美。”
他的嘴角微微一笑,颇感安慰地走到玻璃窗前,俯瞰脚下美景。
我慢慢走上前,阳光照在他身上,分外地耀眼。
“这里是天堂。”我说。
“这里属于心里有爱的人。”他道。
全部事情落实,已是下午4点。
人陆续散去。
“欧阳,你坐傅强的车。邹律师,你跟我走。”
说完,傅哥把车钥匙递给他,他拿起,示意我跟上。
我犹豫着,傅哥向我使了个眼色,“邹律师,下次再见。”
出了楼,刚才的晴空万里不见了,天空阴沉起来,仿佛要下雨。
我依旧选择后座,见我如此,他也安然接受。
坐好,我看到正前方,放着张信哲的CD盒。
车里的气氛有点压抑。
他也感觉到了,按响了CD。
音乐缓缓释放。
“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
竟是如此哀伤的歌曲。
“想隐藏,
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
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
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
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
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
无法释放。”
……
我向窗外看去,外面下起了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的心情何尝不是这样,此时此刻,在心里,激起无数悲伤的涟漪,一波一波扩散开去。
可是,内心的沉重又怎能掩饰相见的暖意。逃不过牵挂,裹不住相思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心底总是会想起他,高兴时想,痛苦时想,孤独时想,悲伤时想,想着,念着,心便痛了……心痛明明无法将思念过滤,却还要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冷漠、冷漠,直至无法穿越……
忽然,他关了音响,将车停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听着雨声,仿佛找到了寄托。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
“怎么了?”我打破沉默。
他不答。
我紧握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陪我去海边走走,好吗?”他低声地问。
“我想回去。”
“就一会,可以吗?你看,外面雨过天晴了。”
透过后视镜,他正在看我,期待的眼神让我无法拒绝。
“好吧。”我轻轻地说。
雨后的海滩,伴着凉爽的海风,让人流连不已。
一眼望去,四周情侣嬉戏打闹,空气里弥漫着快乐。但不属于我们。
尽管我盼望能找到一隅属于我们的空地,可是没有。
走在沙滩上,他在想什么?不得而知。
就这样,走得再慢点,不要让我看到尽头。
最好别说话,因为没有话题可说。
远处,一家三口正在放着风筝,孩子牵着线,爸爸妈妈陪伴在旁,风筝越飞越高,直到变成一个黑点。
我停下来,努力地望着那个圆点,生怕它突然消失。
“别担心,如果看不见了,孩子会把线收回来的。”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道。
小男孩急急地收着线,可是风筝不听使唤,丝毫没有回归的意思。于是,他求救爸爸妈妈,爸爸很细心,在一旁边讲解边作示范,慢慢地,风筝可以看到了,小男孩露出甜甜的笑容。
“如果风筝的线断了怎么办?”
“孩子的家长会保护好的,或者把它找回来。”
“换成是我,我会放手,不再找,因为它已经飞掉了。”
“我会替你找回来。”
“不要找,找回来也残缺不堪了。”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朝前走去。
走到一处巨大的礁石前面,他停了下来。
“你知道三生石吗?”他忽然侧过身,问我。
“呃?”我一时搞不清楚他想说什么。
“那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两个莫逆之交难舍彼此情份,一人转世,两人相约十三年后相认。谁知,好不容易捱到十三个年头,人是故人,身已非他,故事在隔世相见时嘎然而止了,竟这样硬生生地永诀了。”
“后来,”他顿了顿,“这则故事逐渐演变成为情侣之间盟誓践约之所在,你也许不知道,‘缘订三生’的俗语就是这样来的。”他仿佛在讲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娓娓道来。
“你看过那块石头?”
“是的,它就在杭州西湖天竺寺外。虽然只是不起眼的石头,因为上面镌了字,便成为传奇了。我看到很多情侣在三生石上写下他们的誓言,我也写了。”他手插在口袋里,面对大海,平静地说着。
“林先生,那只不过是骗天底下痴男怨女的雕虫小技,你竟然会中招?”我不相信什么古老的传说,有些不屑一顾。
“不,那不是雕虫小技,我相信那是真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会延续三生。”
我彻底无语。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海枯石烂,就如同眼前浮云,一飘而过。将美好的期待附着于一块普通的石头之上,岂不荒谬。人会有几世吗?恐怕一世都难超脱。
他走上前去,俯下身,对着岩石的一角,仔细地摸着。
“你看,这些凹陷,代表礁石常年受到海水的冲击,可是摸上去,依然坚硬无比。”
我越听越玄乎,不明白他到底意为何指。
“对不起,我完全听不懂。”
他站起来,慢慢逼近我。
“如果要你选,你会选择做什么?天上的鸟,海里的鱼,奔跑的马,爬行的蛇……”
“我不知道。”
“我会选择做一块石头,可以守着承诺,一辈子不用移动。”他依然不温不火。
“林先生,你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一块石头也值得你大作文章的。”我有点不耐烦。
“骂吧。只有这样你才会注视我。”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的心触痛起来。
“你一定要说这些,让我寝食难安,心乱如麻吗?”
“你会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变成冷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