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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今日酒后同她戏语,她却略不谢过,反出言不逊,藐视朕躬,又牵涉着梅妃的旧事,不觉勃然大怒,恋色厉声道:“阿环,何敢如此无礼?”

        便一面起身入内,一面口自宜旨,着高力士即刻将轻车送她还杨家去,不许入侍。正是:妒根于心,骄形于面,语言触忤,遂致激变。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八章  剪发邀恩

        话说杨贵妃平日恃宠惯了,不道天威今日忽然震怒,此时正欲面谢恩情,哀求赦宥,恐盛怒之下,祸有不测,况奉旨不许入侍,无由进见,只得含着眼泪,登车出宫私托高力士照管宫中所有的物件,当下来至杨国忠家,诉说其故。

        杨家兄弟姐妹忽闻此信,吃惊不小,相对涕泪,不知所措。

        李林甫在旁,欲进一言以相救,恐涉嫌疑,不敢轻奏,且不便入宫,也不敢亲自到杨家来面候,只得密密使人探问消息罢了。

        正是:一女人忤旨,群小人失势。祸福本无常,恩宠固难恃。

        那玄宗一时发怒,将杨贵妃逐回入内,便觉得宫闱寂寞,举目无当意之人。

        欲再召梅妃入侍,不想他闻杨妃欲谮杀之,心中又恼恨,又感伤,遂染成一病,这几日正卧床上,不能起来。玄宗寂寞不堪,焦躁异常,宫女监们,多遭鞭挞。

        高力士微窥上意,乃私语杨国忠道:“若欲使妃子复入宫中,须得外臣奏请为妙。”

        时有法曹官吉温,与殿中侍御使罗希奭,用法深刻,人人畏惮,称为阎罗。杨国忠乃求他救援,许以重贿。吉温于偏殿奏事之暇,从容进言道:“贵妃杨氏妇人无识,有忤圣旨,自应驱逐。但向蒙恩宠,今即使其罪当死,亦只合死于宫中。陛下何惜宫中一席之地,而忍今其居住于外乎?”

        玄宗闻其言,惨然首肯,及退朝回宫,左右进膳,即命内侍霍韬光,撤御前玉食。及珍玩诸宝具奇物,赍至杨家,宣赐妃子。杨贵妃对使谢恩讫,因涕泣说道:“妾罪该当万死,蒙圣上的洪恩,从宽遣放,未即就戮。然妾向荷龙光,今又忽遭弃置,更何面目偷生人世乎?妾死无以谢上,妾一身衣服之外,无非圣恩所赐,惟发肤为父母所生,窃以一发,聊报我万岁。”

        遂引刀自剪其发一缕,付霍韬光说道:“为我献上皇爷,妾从此死矣。幸勿复劳圣念。”

        霍韬光领诺,随即回宫复旨。备述妃子所言,将发儿呈现上。玄宗大为惋惜,命高力士以香车乘夜召杨贵妃进宫。杨贵妃毁妆入见,拜伏认罪,更无一言,惟有呜咽涕泣。

        玄宗大不忍情,亲手扶起,立唤侍女,为之梳妆更衣。温言抚慰。命左右排上宴来。

        杨贵妃把盏跽献说道:“不意今夕得复观天颜。”玄宗掖之使坐。是夜同寝,愈加恩爱。

        至次日,杨国忠兄弟姊妹,俱入宫来叩贺。太华公主与诸王,亦来称贺。玄宗赐宴尽欢。

        看宫听说,杨贵妃既得罪被遣,若使玄宗从此割绝爱情,不准入幸,则群小潜消,宫闱清净,何至酿祸启乱。

        无奈心志蛊惑已深,一时摆脱不下,遂使内监得以窥视其举动,逢迎进说,交通外奸,心中如藕断丝连,遣而复召,终贻后患,此虽是他两个前生的孽缘未尽,然亦国家气数所关。

        正是:手剪青丝酬圣德,顿教心志重迷惑。

        回头再顾更媚生,从此倾城复倾国。

        杨妃复入宫之后,玄宗宠比从前,更甚十倍。杨氏兄弟姊妹,作福作威,亦更甚于前日,自不必说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九章  私通禄山

        话说杨贵妃复入宫中,玄宗愈加爱惜,真是言听计从,恩宠已极。

        其时范阳节度安禄山来朝,玄宗以其相貌魁梧,语言便给,甚为宠幸,留之在朝侍驾。

        禄山本属胡人,外貌诚朴,内实奸诈。玄宗称其信笃真诚,待遇日隆,得以非时谒见,宫苑严密之地,出入无禁。

        一日,禄山觅得白鹦鹉一只,雪衣红爪,玉洁可爱,颇善人言,置之金丝笼中,欲献与玄宗。闻驾幸御苑,便携至苑中,正遇玄宗同着太子,在花丛中散步。禄山望见,将鹦鹉笼儿,挂在树枝上,趋步朝拜。却故意只拜了玄宗,更不拜太子。

        玄宗道:“卿何不拜太子?”禄山假意的说:“臣愚,不知太子是何等官爵,臣何敢当至尊面前谒拜。”玄宗笑道:“太子乃储君,岂论官爵,朕千秋万岁后,继朕为君者。卿等何不拜。”

        禄山道:“臣愚,向只知皇上一人,臣等所当尽忠报效,却不知有太子当一体敬事。”

        玄宗回顾太子道:“此人朴诚乃耳。”

        正说之间,那鹦鹉在笼中叫道:“安禄山快拜太子。”安禄山方才望着太子下拜,拜毕即将鹦鹉携至御前。

        玄宗道:“此鸟不但能言,且晓人意。卿从何处得来?”禄山扯个谎说道:“臣前征契丹,至北平郡,梦见先朝已故名臣李靖,向臣索食,臣为之设祭。当祭之时,此鸟忽从空飞至。臣已为祥瑞,取而养之,今已驯熟,方敢上献。”

        言未已,那鹦鹉又叫道:“且莫多言,贵妃娘娘驾到了。”

        禄山举眼一望,只见许多宫女簇拥着香车,冉央而来。到得将近,贵妃下车,宫人拥至玄宗前行礼,太子也行礼罢,各就坐位。

        禄山待欲退避,玄宗命且住着,禄山便不回避,望着贵妃拜了一拜,拱立阶下。

        玄宗指着鹦鹉对贵妃道:“此鸟最能人言,又知人意。”

        因看着禄山道,“是那安禄山所进,可付宫中养之。”

        贵妃道:“鹦鹉本能言之鸟,而白者不易得,况又能晓人意,真佳禽也。”即命宫女念奴,收去养着,因问:“此即安禄山耶?现为何官?”

        玄宗道:“此儿本塞外人,极其雄壮,向年归附朝廷,官拜范阳节度,朕爱其忠直,留京随侍。”因笑道,“他昔曾为张守珪养子,今日侍朕,即如朕之养子耳。”

        贵妃道:“臣妾如圣谕,此人真所谓可儿矣。”玄宗笑道:“妃子以为可儿,便可抚之为儿。”贵妃闻言,熟视禄山,笑而不答。

        禄山听了此言,即趋至阶前,向着贵妃下拜道:“臣儿愿母妃千岁。”

        玄宗笑说道:“禄山,你的礼数差了,俗拜母,先须拜父。

        “禄山叩头奏道:“臣本胡人,胡俗先母后父。”玄宗顾视贵妃道:“即此可见其朴诚。”

        说话间,左右排上宴来,太子因有小病,不奈久坐,先辞回东宫去了。玄宗即命禄山侍宴。禄山于奉觞进酒之间,偷眼看那贵妃的美貌,真个是:施脂太赤,施粉太白,增之太长,减之大短。看来丰厚,却甚轻盈,极是娇憨,自饶温雅。允矣胡天胡帝,果然倾国倾城。

        那安禄山久闻杨贵妃之美,今忽得观花容,十分欣喜,况又认为母子,将来正好亲近。因遂怀下个不良的妄念。这贵妃又是个风流水性,她也不必以貌取人,只是爱少年,喜壮士,见禄山材貌充实,鼻准丰隆,英锐之气可掬,也就动了个不次用人的邪心。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章  洗儿赐钱

        话说安禄山拜认杨贵妃为母之后,外得玄宗之宠,内仗贵妃之势,声威煊赫,百僚侧目。玄宗又命禄山与杨国忠兄妹,结为眷属,时常往来,赏赐极厚。一时之贵盛莫比。又加赐韩国、虢国、秦国三夫人,每月各给钱十万,为脂粉之资。三位夫人之中,虢国夫人尤为妖艳,不施脂粉,自然天生美丽,真是天生尤物。

        一日,值禄山生日,玄宗与杨贵妃俱有赐赍。杨家兄弟姊妹们,又各设宴称庆,闹过了两日,禄山入宫谢恩。御驾在宜春院,禄山朝拜毕,便欲叩见母妃杨娘娘。

        玄宗道:“妃子适间在此侍宴,今已回宫,汝可自往见之。

        “禄山奉命,遂至杨妃宫中。

        杨妃此时方侍宴而回,正在微酣半醉之间,见禄山来谢恩,口中声声自称孩儿。杨贵妃因戏语道:“人家养了孩儿,三朝例当洗儿,今日恰是你的生日三朝了,我当从洗儿之例。”

        于是乘着酒兴,叫内监宫女们都来,把禄山脱去衣服,用锦缎浑身包裹,作襁褓中的一般,登时结起一座彩舆,把禄山坐于车中,宫人簇拥着绕宫游行。一时宫中多人,喧笑不止。

        那时玄宗尚在宜春院中,闲坐看书,遥闻喧笑之声,即问左右,后宫何故喧笑?左右回奏道:“是贵妃娘娘为洗儿之戏。

        “玄宗大笑,便乘小车,至杨妃宫中观看,共为笑乐,赐杨妃金钱银钱各十千,为洗儿之钱。

        一日,玄宗于昭庆宫闲坐,禄山侍坐于侧旁。见他腹过于膝,因指着说道:“此儿腹大如抱瓮,不知其中何所有?”

        禄山拱手对道:“此中并无他物,惟有赤心耳。臣愿尽此赤心,以事陛下。”

        玄宗闻禄山所言,心中甚喜。哪知道:人藏其心,不可测识。自谓赤心,心黑如墨。

        玄宗从此待安禄山,真如腹心。安禄山之对玄宗,却纯是狼心狗肺,真是丧心之人,人方切齿痛心,恨不得即剖其心,食其心,亏他还哄人说是赤心。可笑玄宗还不知是狼子野心,却要信他是真心,好不痴心。

        闲话少说。且说当日玄宗与安禄山闲坐了半晌,回顾左右,问妃子何在?此时正当春深时候,天气尚暖,杨妃方在后宫坐兰汤洗浴。宫人回报玄宗说道:“妃子洗浴方完。”玄宗微微笑说:“美人新浴,正如出水芙蓉。”令宫人即宣妃子来,不必更衣梳妆。

        少顷,杨妃懒妆便服,翩翩而至,更觉风韵非常。玄宗看了满面堆下笑来。

        适有外国进贡,献来的异香花露,即取来赐与杨妃,叫他对镜匀面,自己移坐于镜台旁看之。杨妃匀面毕,将余露染掌扑臂,不觉酥胸略袒,宝袖宽褪,微微露出二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