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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这一点令很多外国人都难以理解。在街上,一个日本女孩傍着黑人的场景并不少见。在涩谷等地还有那种黑人音乐风格的酒吧,里面挤满了日本女孩和黑人,有的跳完一支舞,就去了情人旅馆。更有趣的是,在录像带出租店里,专门有日本女性和黑人的色情录像带,有的摄制组还带上漂亮可爱的色情女星到海外找黑人拍片。这种心态很有意思。

            作为日本人配偶,黑人们在签证上绝不发愁,在行为上也就无所顾忌。

            经过这次事件以后,我想我应该正面跟铃木求教了。于是我打了他的电话,约他出来,和他说了对这些不速之客的担忧。

            铃木听完我的控诉,笑了笑:“没办法。”

            “他们不守规矩不行啊。”

            “别说我没办法,就是上头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些平日里威风得很的黑社会,居然也拿十多个外国人没有办法?

            铃木点头说:“我们的人找他们谈过,要他们一是要守规矩,二是要交保护费。他们同意交一点钱,但说不懂什么规矩。别说你有意见,我们下面的小兄弟们都被气死了。可你想怎么样?杀他们一个?太不值得。吓唬他们,他们又不怕。所以我说没办法。”

            原来黑社会也有对付不了的滚刀肉。

            既然黑社会都管不了他们,我也只好忍耐了。不过这帮家伙实在是目中无人,一见到你身边有客人,马上就凑过来。这天,和我讲好条件的客人被他们抢了去,我终于忍不住了,骂道:“浑蛋!”那个黑人听到了,转过身来没有回骂,突然用他那如同打了鞋油般光亮的脑袋向我脸上顶过来。

            “咔”的一声,我的脑袋受到重击,眼冒金星,一股温热的黏稠液体立即滑过嘴唇,嘴里也充满了甜腥的鲜血味道。等我睁开眼,看到自己的衣服上、手上全是血迹,地上也斑斑点点,周围站了十多个人看着我,黑人早已不知去向。我马上打电话给托尼和杜伟,他们两人一看到就火了:“谁干的?”

            “那帮黑人!”

            “我操他妈的!”杜伟抡起袖子,眉毛直竖,好像要找他们去拼命。我急忙拦住他:“以后再说,先带我去医院。”

            托尼也赶忙给我先止血。

            等久美子来到医院时,我已经躺在病床上,血止住了。久美子握着我的手,抽泣起来。

            “没事。”我安慰她,可是鼻子仍疼得很厉害。据医生说,我的鼻梁骨被撞得有点移位,但并无大碍。

            我在医院休息了三天,还做了脑震荡等多项检查,总算顺利出院了,不过,在两星期内,我必须带上一个固定鼻子的黑色面罩,就像我小时候在电影《佐罗》里看到的侠客面具。儿子看到爸爸变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大懂事的他竟然被吓呆了。我装出的声音,跑到他的跟前,逗他玩,小孩毕竟是玩心重,看着我给他做各种鬼脸,终于笑了。

            我重新回到歌舞伎町,原来认识我的人都过来询问我的伤势。一个中国小姐被我吓了一跳:“你不是要去参加假面舞会吧?”我做了个邀请她的手势,她咯咯笑起来,但我却不能笑,否则就会疼得想哭。

            我受伤的消息,铃木很快就知道了。或许他觉得必须要为我出面说话,于是便安排了我和打伤我的黑人的见面。见面之前,他已经和我讲清楚了。如果我要医疗费和赔偿的话,黑人一般不愿给;如果我放弃这些要求,黑人可以向我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找我的麻烦。我想了想,也只好接受后一条。他拒不赔偿,我也没更好的解决之道。只要他们以后能收敛,我就很满足了。在这个世界上,安全地生存是第一要务,我不会为了一种意气之争而冒险。假如他们付给我赔偿,以后就会把我视为敌人,那我就得面对更大的风险。要知道,那可是一群不懂道理的浑人。

            铃木和一个叫长谷川的同伙陪着我,和那个叫拉蒂的黑人见了面。那家伙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对不起”,和我握了下手。长谷川说:“以后你和李君要搞好关系,别惹麻烦。”他心不在焉似的说:“OK。”谈判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

            在那以后,他们对我的态度略有好转,至少不再来拦截我的客人了。

            不过,他们和日本黑社会的矛盾却在加剧。过了半个月,我可以摘下面具了,有一天,看到几十名日本黑社会成员拎着练习剑道的木刀和棒球棍,气势汹汹地走来。难道又是大游行?不像。有人掏出照相机,走到每个黑人面前“喀嚓”,将他们的照片拍摄下来,一连拍下了在歌舞伎町街上的所有黑人。我也没搞明白他们要干什么,那些黑人更是一头雾水,在被拍照的瞬间,个个僵在那儿。我想,这也许是日本人的一种威慑手段?

            在一个下着雨的傍晚,我正撑着伞在一番街上招呼客人。突然,两个日本人开着一辆小货车朝着站在酒吧前的几名黑人冲了过去,旁边的路人发出了尖叫,那几个黑人反应还算敏捷,躲开了汽车。但汽车正撞在了酒吧的大门上,“轰”的一声巨响,两扇门都变了形,玻璃四溅。肇事的日本人随即倒车逃跑,几个黑人竟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

            杜伟可能听到了风声,马上打电话问我:“李哥,你没事吧?”

            

        第十四章  这里是江湖(3)

            我悄声跟他说:“没事。是日本人在教训黑人。”

            “他奶奶的这些死黑鬼,早该有人整整他们了。”电话那方传来了爽快的笑声。

            这个事件可以说给了他们一个教训,他们也意识到了这里毕竟是日本人的本土,如果要胡来的话,把对方惹火了只会两败俱伤。从那以后,黑人们的态度收敛了许多。

            现在假若仔细地看我的脸部,你会发现鼻子略微有些偏右。这就是黑人留给我的伤痕。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那些黑人见到我已经开始嘻嘻哈哈地打招呼了。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赚钱谋生。

            黑人事件渐渐平息以后,突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杜伟的女朋友在一次警察的搜查当中,被查出使用的是过期签证,结果被遣送回国了。于是,杜伟就真正面临着去留的问题了。他来找我,陪着我一杯一杯地喝啤酒,亮着嗓子说话:“李哥,说心里话,我真佩服你!一个人在歌舞伎町这种烂地方混到现在这个地位,实在是难为你了。”

            我笑了,呷了口啤酒:“要在日本立足的确很难。现在我还有老婆孩子要顾,不努力不行啊。”

            “李哥,在心里边,我真把你当哥看。你真是挺照顾我的。可我那……”

            “没事。人海茫茫,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你回国吧!到时候,我一定去喝你们的喜酒!”我拍着他的肩膀。

            杜伟走了,我送他去的机场。不过,我的人手一下子又少了一个。我想我还是必须再招聘了。

            春天快要结束了。一个夜晚,“歪脖”金东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时,我正和托尼站在中央大街上说着话,一个邋邋遢遢的小个子男人走过来,怯生生地和我搭话。

            “你是李先生吧?”

            不知是先天性的,抑或仅仅是习惯性的动作而已,这个男人的脖子有点向右偏。由于后来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好,所以我在心里就称他为“歪脖”。

            “你还记得我吗?”

            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抱歉。我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你了。”

            “啊!是这样。”

            那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

            “这是去年我来歌舞伎町时李先生给我的。”

            原来是我的名片。我每天要接待那么多不同的客人,成千上万的人潮中,很难记住只是匆匆一面的某张顾客的脸。

            “我今天来找李先生是有件事想商量。”

            不会是找我借钱来的吧!我有点警惕。因为有时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同胞走上前来问我借钱。

            “我找你是想问你,能不能让我也跟你一起干?看到你穿这么讲究的衣服,这工作一定挣钱不少。我会拼命努力的,你让我怎么做都行。如果必要的话,让我当男招待都行。”

            听到最后的这句,我心里不禁暗骂:简直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家伙。他把我们的工作想成什么了?站在一边的托尼忍不住了,本来在我和别人说话时,他一般不会随便发表意见的,这回却插了话:“当男招待?就凭你这张脸?”

            那男人本来态度很谦恭,却很快地瞪了托尼一眼,但很快就低下头去。我不愿得罪一位陌生人,便笑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他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想问问,你了解我的工作性质吗?”

            我紧盯着他的眼睛。

            “不是拉皮条吗?”

            “我的工作不是单纯的拉皮条,而是导游。”

            我纠正了他的话,然后把工作性质和内容简单向他说明了一下。然后问他:“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现在非常缺钱用,拜托了!帮帮我吧!”

            “我问你是哪里的人?”

            “我是南京人。求你了!”

            男人一再恳求我,并继续说:“真的求你帮帮我。如果需要的话,让我加入黑社会都行。”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样吧!让我考虑考虑。明天你再来吧!”

            听了我的话,他深深地鞠了一个日本躬,然后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后,我问托尼对他的看法。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托尼立即回答:“这家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