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萧峰听他说话有异,心头闪过道济的话:“汴京另有高人指点于你。”

        不由得暗暗留神:莫非他就是大师所说的高人?啊!是了,周侗也说过他曾在像国寺这里遇过高人,嗯,看他样子倒是不俗,说不定真有本事。

        于是偕赵灵珠走到他面前,拱一下手,问道:“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在下乔峰,这位是内子。在下确是有点心事,不知先生可能推算得出否?”

        萧峰这样说,便已是摆明要他露一点本事,那算命先生哪里不知?只点点头,答道:“在下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胜字,乔先生看来是要考究在下了,这样罢,这里人多口杂,不大方便,我等进相国寺再谈如何?”

        这边赵四也向萧峰说道:“乔先生,俺跟三哥正要入像国寺办点事,不妨先都到里面去,待俺兄弟办完正事,想来这家伙亦已做完生意,再带两位去陆先生府上如何?”

        萧峰心想若这公孙胜真有本事,自己私隐确是不宜在此泄露,于是就此应允。众人走到那相国寺大门前,两个知客僧迎上前来:“张三爷、赵四爷,王大爷和马二爷早就在内室等候了。”

        张三和赵四即向萧峰告辞,自向寺内走去,这里的和尚似对公孙胜亦颇为尊敬,任其领着萧峰二人入寺,又帮忙将马牵到马厮。

        公孙胜领着萧峰二人,来到一间内堂,一起围桌坐好,又拿出一叠纸,一支毛笔和一晚清水,放在桌上。

        萧峰和赵灵珠不知其意,相望一眼,都是满带疑惑,公孙胜却说道:“乔先生、乔夫人,可否在这一叠纸中各选一张,用清水在其上写一个字来?在下好作推算。”

        萧峰暗暗奇怪,但只写一个字,却又无难处,于是随手抽了一张纸,提起笔来,蘸了蘸清水,心中却想:该写个什么字好呢?忽然扫地僧所赠“缘”字涌上心头,又想道济也是劝自己随缘而去,也罢,就写个“缘”字。

        萧峰用清水在纸上写完那“缘”字,刚提起手来,竟见那缘字变作血一般红,萧峰大讶:明明只是用清水写的,怎么会变作这般红色?赵灵珠亦是大感惊奇,因为自受过道济教导以来,她对法术已有了很深的认识,但刚才却未见公孙胜施法,这字竟又变色,真个奇怪。

        公孙胜看了那“缘”字一眼,叫一声好,又着赵灵珠另选一张纸,也写一个字,萧峰正担心她会否写汉字,赵灵珠已选了一张纸,提起笔来,蘸了清水,径自写起字来,萧峰尚是首次见赵灵珠写字,只觉其姿态端庄,温文尔雅,十足一个大家闺秀。

        赵灵珠写罢提笔,那字已变作一片青翠,原来是个“愛”字,公孙胜看了,又是叫了一声好。

        公孙胜指着萧峰所写“缘”字,娓娓道来:“乔先生写此字来,必是心有所感,这”缘“字一片殷红,可解作”姻缘“。”

        萧峰闻言心中一动,却听公孙胜继续说道:“”缘“又做”源“,源头成血红色,乔先生心事正为”血缘“而起。”

        萧峰心头大震,暗暗称奇,公孙胜却仍在说:“这”缘“字,还有一意,源头即”苗头“,乔先生姻缘乃系于”苗头“上。”

        萧峰更是大讶:灵珠是苗王之女,我既要娶她,不正是姻缘系于苗头上吗?这公孙胜倒真有些本事。

        公孙胜似是意尤未尽,又继续说道:“”缘“乃”丝“旁,正是你姻缘丝缠百结,系得极牢,因此只要随缘而去便是,将来必可遂缘。”

        萧峰听他如此说,倒真与扫地僧、道济大师不谋而合,但缘向何方,却又仍是不明。正要出言相问,公孙胜转过头来,指着赵灵珠所写的“愛”字,解说起来:“乔夫人这”愛“字也是极有意思,先看其色,作天之青朗,”青朗“者,”情郎“也,夫人最爱的当然就是你的情郎了。”

        赵灵珠闻言面上一红,却不说什么,只因公孙胜所说不错。

        公孙胜又继续说道:“这”愛“字”心“上有”爪“,自是刻骨铭心,今生都不忘了。”

        赵灵珠更是面红耳赤,看看萧峰,又复低下头来。

        萧峰在旁听着、看着,更觉赵灵珠乃天之所赠,自己有此福气,实须珍惜。

        这边公孙胜仍未说完:“”愛“字作天色,可见夫人有兼爱天下之心,可称为”慈爱“,实在难得1

        萧峰想起赵灵珠为避免金沙江水失控而远涉千里,寻回神木,公孙胜可说得不差。

        公孙胜说完这一番话,始转过来向萧峰说道:“乔先生,在下说得可有差?”

        萧峰对他已是心悦诚服,忙拱手道:“公孙先生果是高人,乔某岂有不服之理?如此乔某想问一下”

        他还未说完,公孙胜已一打手势,示意毋须再说:“乔先生想问的,自然是如何解开心事,在下早已知道。乔先生你心事既由”缘“起,解开的关键自然也在这”缘“中。”

        萧峰急问道:“如何以缘解缘?”

        公孙胜指着那“缘”字,说:“”姻缘“乃夫妻之缘,二流合一,属水;”血缘“乃父子之缘,一系相承,属木;夫妻结合而生子女,便是”姻缘“生”血缘“,正合”水“生”木“之道。乔先生因”血缘“而结心事,所以心结入”木“格,以五行相克之道,要解开,便当取”金“格。”

        萧峰奇道:“何为”金“格?”

        公孙胜摇头道:“此乃天机,在下可不能再泄漏了,不过在下有一言相赠:遇金解结,超凡入圣,天生二日,永缔姻缘。此偈与乔先生一生有关,须得紧记,在下言尽此矣。”

        萧峰还想再问,却见公孙胜已转过面去,不再理会自己和赵灵珠,赵灵珠亦向自己打个手势,要自己不要再问,便自银票中取了二千两,放到桌上,对公孙胜说道:“多谢先生指点,乔某这一点心意,望先生不弃。”

        说罢与赵灵珠携手离开。公孙胜待他二人走远,始回过头来,看了那银票一眼,却不理会,自拿起那“缘”字与“愛”字,轻叹道:“姻缘丝缠,百结而系,却难逃一波三折;爱爪入心,刻骨铭心,又焉能不痛?”

        萧峰与赵灵珠到马厮领回马,自走到相国寺门外,等候张三赵四,过了一阵,却只见赵四一人出来,对着二人说道:“乔先生,俺三哥有事要办,不方便再相伴,就由俺来带路,送你们到陆先生府上吧。”

        萧峰称谢道:“如此劳烦四爷了。”说罢便偕赵灵珠随赵四而行,往那陆先生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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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四领着萧峰二人,走过相国寺后,又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座桥前,指着对岸的一家院子,说:“乔先生,那里就是陆先生家,俺兄弟们有事要办,就不送了,希望后会有期。”

        说完与萧峰拱手作别。萧峰情知其非寻常人物,既是有事,自是重要,便说:“赵四爷既有要事,乔某且在此谢过赵四爷热心帮忙。”赵四也不多言,只转身而走了。

        这陆先生家门面不大,且看起来比左邻右舍都还清寒几分,甚为不起眼,但听赵四所言,这位陆先生似乎却是颇有名气。

        萧峰偕赵灵珠敲了一阵门,方听到里面有人回话道:“来了,等一等!”

        跟着一位书生模样,大约二十来岁,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的年轻人走来开了大门,见了萧峰二人,都是生面口,便问道:“两位找谁啊?”

        萧峰拱一下手,说:“在下受人所托,来找陆先生,请问陆先生可在吗?”

        那年轻人“哦”的一声,说:“在家,在家,两位请进来吧。”

        萧峰二人随着那年轻人走入院子,见院子中左右种了好些矮树,萧峰不认得,赵灵珠已经叫了出来:“峰哥,这里的茶树好多种啊!”

        那年轻人听了,说:“这位”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萧峰于是说道:“还未请教,在下乔峰,这个是内子。”

        那年轻人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笑笑道:“你看我,连姓名都忘了互通了,乔先生,在下陆羽,令夫人看来对茶也有认识啊!这些茶树是在下四方朋友送来的,每一棵都不一样,共有二十三棵。”

        萧峰听得他也姓陆,便问道:“请问阁下和陆先生如何称呼?”那年轻人闻言愣了一下,摸一下头,想了一下,说:“这里就我一个姓陆,这个称呼嘛,应该就是我了吧。”

        萧峰和赵灵珠对看一眼,甚感惊奇,因听着赵四对这位陆先生的称呼颇为客气,两人皆心想这陆先生至少也该有六七十岁,开始见陆羽,还以为是陆先生的公子,哪想到竟然就是陆先生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