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宗泽随即应道:“末将领命!”萧峰一听有点不妥,便说:“且满!那舍弟又如何安排?”

        宗泽不好意思对萧峰发脾气,但仍是冷冷地答了一句:“萧爷,他是杀我家元帅的凶手,难道还要我们给他好吃好住不成?我保证他在牢里头不会受到虐待就是啦!”萧峰也知道此时府中众人能有此宽宏大量已是极为难得,叹气道:“舍弟作此恶行,我身为兄长的自须担代,只好陪舍弟同待牢狱中罢。灵珠,你和四剑好好照顾元帅夫人!”他说话间带着教人不敢逆拂的感觉,赵灵珠和四剑虽然心下不愿,却也唯有遵照其吩咐而行。

        宗泽本不欲如此,但见杨夫人手一挥,说:“宗泽,你就照萧爷吩咐安排吧。”却是杨夫人深知萧峰此等江湖人最讲义气,所以也不怕有什么顾虑,宗泽既得杨夫人下令,这才带领亲兵将无法动弹的虚竹抬往牢中,至于众女和乌兰则由女兵带往上房安顿。

        虚竹见萧峰陪着自己被关到牢中,心下更是歉然,不过却又不敢再说怪责自己连累萧峰的话,因为他知道这大哥义薄云天,若自己再自责只是对大哥的侮辱,虚竹是宁愿自己受罪,也绝不肯让这大哥受辱。虚竹正如此想着,却听见萧峰说:“二弟呀,你还在自责是吧?其实大哥也在自责,我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一些到来,阻止你行凶!我自责自己为什么就不可以先放你逃走!大哥我、我真的很想自私那么一次呀!”

        虚竹只听得心头火热,哽咽着说:“大哥你没有错,你若放我走,只是害了我,我根本就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现在这样反而令我心里安定了很多。”萧峰沉吟片刻,说:“也罢,反正事已至此,当前急务是要弄清楚你失控的原因。”

        在萧峰一行人中,乌兰年纪最小,所以宗泽只派了一员女兵看管他,这十数天来,乌兰除了每天侍候赵灵珠,就是给追缘喂草和独自练功。这天,乌兰正在演练龙爪擒拿手,忽听有人笑着叫道:“小子的龙爪使得不错嘛,莫非是俺三哥收的徒弟吗?来来,跟你四爷玩上两手!”

        却是赵虎来了,宗泽给三位捕头所送书信极为简短,只说有要事急要三人同来,其余的事皆要保密,所以赵虎并未知道杨元帅和张龙遇害的事,这时见乌兰练的是龙爪手,还道是张龙所授,一时兴起下,便上前和乌兰拆起招来。乌兰武功乃萧峰亲传,又有昊天塔帮助练内功,虽然时日尚短,比起赵虎自是远远不及,但因为赵虎只以单手攻来,又存指点之心,所以乌兰仍能接得有板有眼。

        赵虎攻了十几刀,见乌兰招式与张龙有异,而且根底甚好,不禁起疑,于是手下一刀,将乌兰双爪逼住,问道:“小子,你武功是谁人所授?”乌兰被赵虎力压,只能勉强招架,哪能多说?只应了一句:“是阿玛!”赵虎闻言一愣:“什么?阿马是谁?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赵虎正感纳闷间,忽然一道不大而又清晰无比的声音传来:“难得有四爷指点我儿武艺,萧峰在此谢过了。”赵虎听了更是奇怪:“萧峰?你不是刚成亲不久吗?怎么就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回头四顾,却寻不着萧峰身影,乌兰乘此机会才脱出赵虎掌力,一边说:“我阿玛现在牢里面,你见不着的。”赵虎闻言又是一惊:“啥?牢里头?这是咋回事呢?”

        好不容易等到王朝和马汉也到了,三捕同被宗泽带到大牢,负责看管的呼延灼一见三捕,立即哭叫起来:“终于等到三位爷啦!三位爷要给咱元帅讨回公道啊!”当日呼延灼因要护送使团离城,到回来后才知道府中惊变,他性如烈火,立即便要杀虚竹为杨宗保报仇,亏得宗泽全力劝阻,又说已发信请其余三捕前来,他才肯强忍下来,只亲自在牢中看管虚竹和萧峰,连日来见虚竹虽是无法动弹,而自己却不能损他分毫,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这时三捕既来,他便如见至亲,向三捕哭诉起来。

        三捕已从杨夫人口中了解了大致情况,再看虚竹,已由梅剑等人整理过仪容,再非一副疯狂模样,只是双眼仍是一片通红,不时闪出凶光。萧峰则正在给虚竹按摩四肢肌肉,见三捕来到,才站起来,伸手在栓牢门的铁链上一抓,那铁链即如豆腐般断开,萧峰推开牢门,一手扶着虚竹,走将出来,呼延灼一见急了:“你、你干什么?想逃跑吗?”说着提起双铁锏便要打过去,却被王朝一把按住肩膀,顿感全身如被铁铐锁住,只听得王朝说:“他若要走,早就走了,谁也留他不下。”萧峰对着王朝点头一笑,说:“王大捕头当真了解萧某,萧某这是移交犯人来了。”说罢手下一运劲,将虚竹掷飞向王朝。

        王朝虽知萧峰不会对自己施以暗算,不过对于虚竹可就不信任了,双手连挥,一招“力抗五胡”向着虚竹四肢和头脸轰去,“啪、啪、啪、啪”连环四拳击中虚竹四肢,第五拳眼看将要击中虚竹鼻梁,忽然化拳为掌,往虚竹颈后一抓,正正将虚竹提起,原来前四拳王朝已试出虚竹四肢全无力量,只余一点护体气劲,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接过虚竹。赵虎待王朝接住虚竹,突然右手掌刀向虚竹喉咙横劈而至,呼延灼正要叫好,赵虎掌刀却在触及虚竹喉头的一瞬间停住:“萧帮主不出手阻止俺吗?”

        萧峰神情平静,说:“若三位爷是不讲公道,只顾私怨的人,早就被包大人办了,哪还留得到今天?”王朝微一点头,手提虚竹转身便往外走:“请萧帮主跟我们到大厅上来吧,杨夫人已经在等我们审议此事了。”萧峰一边尾随三捕之后走出大牢,一边向马汉道谢:“二爷,辛苦你指导一鸣的武艺了。”马汉叹一口气道:“这是我自己找上门的,不需道谢,只是元帅和三弟的事,恐怕要萧帮主委屈了;对了,我看辽军严阵以待,想是那耶律洪基不肯听萧帮主的劝吧?”

        萧峰想起耶律洪基离开时的神情,不禁恻然:“他、他倒不是不肯听我劝,只是他也有他的难处呀!”马汉心道此话倒是不差,也不再追问,众人只一会儿便已来到大厅,却见只有穆桂英、宗泽、赵灵珠和四剑在等候,呼延灼奇道:“夫人呀!怎地连个卫兵也没有,这”宗泽连忙示意不要大声说话,杨夫人则说:“有三位爷在,还要卫兵干什么?而且今天之事,可不能传到外面,越少人就越好。”呼延灼于是连忙噤声,和宗泽一道分立于杨夫人左右。

        王朝手一挥,将虚竹轻轻巧巧地放在大厅正中,然后说道:“虚竹在此府中潜藏数月,最后下毒手行凶将杨元帅和我三弟张龙杀死,事实人证物证俱在,这倒是不用再审了,只不过”赵虎接过王朝话头继续说:“以俺所知,虚竹先生本是极虔诚的佛徒,自出道以来从未主动杀人,所以,此次行凶实在是大异寻常呀。”

        萧峰听到这里不禁心下暗赞:开封府四大名捕果然名不虚传,三爷遇害,竟然仍能如此冷静分析。这时又听见马汉说:“三弟是追捕过程中遇害的,我等兄弟身入公门之日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三弟是以身殉职,却也不枉了;只是元帅身系军机,若不查个明白,那可就让幕后黑手逍遥法外了。”

        赵灵珠闻言惊奇道:“二爷,你们也知道有人指使吗?”马汉摸了一下胡须,说:“这倒不难想象,虚竹先生贵为西夏附马,竟化身下人在元帅府内潜藏数月,以其武功,根本不用等这么久;再者,四个月前往西夏谈判的使节团带回西夏王愿和我大宋结盟共抗辽军的消息,西夏又岂会如此不智?再说,虚竹先生双眼通红,透射异常凶光,却又常常流露痛苦后悔的神色,实在不寻常之至。”

        萧峰听罢马汉阐述分析,果然是头头是道,知道三捕果有真本领,便说:“其实这十几天来,经过我妻子多番验断,已基本确定了舍弟之所以如此的原因。”王朝转头望向赵灵珠,问道:“那么道济大师的高足有何结论呢?”赵灵珠早已成竹在胸,这时候便逐一道出:“我初时还以为二叔只是被人下了降头之类的法术,但当我想为二叔施法解降的时候,却发觉控制二叔的力量并非一般邪法,而是神道之力!”王朝等一听都是大出意外,因以他们三人见识,从没有听说过神道之力会令人如此凶残,不由得更为专注地听赵灵珠的解释。

        “我发现这个情况后,便向二叔询问他失去常性前最后记得情形,因为要解开神道法术比解邪法更麻烦,结果二叔说出只记得在四个月前遣了四剑下山寻峰哥后不久,在一晚上听见过一阵琴音,然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被峰哥封禁了行动力后,才依稀记起自己杀了人,而且即使是现在,他脑海中还会不断闪现杀人的念头,就像自己身体里面有另外一个自己一样。”王朝本来一直微闭双目,这时突然睁开,精光暴现:“琴音!?是琴音!?”萧峰一拍桌面,说:“王大爷当真厉害,竟能找到关键所在!”马汉和赵虎听王朝一说,也惊诧道:“莫非是”“正是伏羲琴的神力!所以我没有办法解开那道法术。”赵灵珠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王朝、马汉、赵虎三人互看一眼,都是神色凝重:“居然是伏羲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