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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忽然,只见龚美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个笔直,瓮声说道:“既然是天意难违,我们就按张耆说的办,今日黄昏之前,我就亲自送你进王府!”

            刘娥闻此言,竟至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说话的声音亦变得近似呜咽了。她“扑通”一声跪地,对龚美连磕三个响头,声泪俱下地说道:“谢兄长深明大义。小妹今生今世,决不会忘记兄长的恩德。”随后,她转跪在供在神龛里的玉皇大帝神像面前,声声凝重、字字庄严地发誓道:“玉皇大帝在上,小女子刘娥,跪伏向苍天起誓,从即日起,我刘娥将以同母手足待兄长刘美,若有一点儿虚情假意,半点儿差池,我刘娥愿遭五雷轰顶,死于非命!”

            龚美惊呆呆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刘娥,激动得潸然泪下……

            7效喜佛初试云雨欢使障法巧掩聘妇身(

            张耆从刘娥处离开,尚未回到王府,韩王进宫议事早已回府来了。此时赵元侃独自坐在书斋里,还是一个心眼儿思念着刘娥,盼望张耆带回好消息。他天生就是个风流王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爱,无所不精,惟独不关心朝廷大事。为此,父皇宋太宗斥责他不爱江山偏爱文艺,希望他成为既爱文艺更爱江山的文武全才。但他只当作耳旁过风,眼前流水,依然故我。近月来,他是既爱文艺又爱美人,对朝廷政事,就更无暇顾及了,甚至将进宫议事、上朝议政当作了心理重荷,更觉得朝政之事兴味索然。遥想当年,他在孩提时代,对文治武功,可谓是颇多兴趣的。皇宫之内皇子、皇侄们玩游戏,他最感兴趣的是作将军、元帅,调兵遣将,东征西伐,常常以智勇双全赢得太祖称赞。有一次,他攀在大庆殿的御座龙椅上,正要对阶下的“百官”发号施令,太祖皇帝却悄无声儿地进殿来了,吓得他赶紧往下溜。太祖却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倒抱他坐进龙椅问他:“想当皇帝吗?”他回答道:“皇权自有天授,岂在人意乎?”太祖听后哈哈大笑。此后,太祖对其御弟晋王赵光义(太宗)说:“三子昌(德昌,即元侃),可成大事也。”听了太祖对他的夸赞,赵元侃便愈发崇尚太祖、太宗以及历代明君、贤相的文治武功了。然而,自打太平兴国六年四月被他奉为偶像的皇叔——秦王廷美获罪以后,他就不那么热衷于文治武功了。秦王赵廷美先是以交通大臣卢多逊之罪名被谪贬为西京留守,后又被加罪流放房州,使之身心备受摧残,昔日好端端一个高德睿智、风度翩翩的皇叔被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惨不忍睹,以至于惨死于房州  ……这件事,在赵元侃稚嫩的心里留下了逐不去的暗影。从此以后,他便淡化了自己所崇尚的文治武功,专心于文艺了。赵元侃有兄弟九人,除九皇弟赵元亿早夭之外,还有八个兄弟上朝当值。大皇兄赵元佐,早已出阁开府封王,二皇兄元僖,与大皇兄同时封王。赵元侃排序老三,亦于去年春三月出阁开府封做了韩王。王者,王府之尊也。但他这个王,照父皇的圣谕讲,还不到位尊权重独掌实务的年龄,一举一动都须受上、侧、暗三方的辖制——上有天子父皇,侧有乳母秦国夫人,暗有父皇派来的密探。其中不论哪一方若察他有失方正之举,便会给他一顿训斥。故此,封王一年多来,赵元侃尚无一事敢自作主张。然而这次,他犹如鬼迷心窍,竟至将接刘娥进府这样的大事亦敢擅自做主。

            “张耆回来了没有?”赵元侃时不时地朝守在书斋外的侍从发问。

            “禀王爷,还没见回来。”机灵鬼夏守赟探进头来回禀道。

            “见他回府,叫他马上到我这儿来。”

            “是,王爷。”

            巳时已过,午时来临。这时赵元侃又耐不住了,便又冲门口喊:“你速去看看,寻一寻张耆……”

            夏守赟没等他言毕指令,早答应一声,一溜小跑找张耆去了。其实,找不找都一个样。夏守赟见王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要找张耆,眼睛就一直朝王府大门的方向盯着呢——张耆进府要回给事房,必然打他眼皮底下经过,偌大的一个活人,他能看不着?可是,王爷既然有令,他就得去,明知空跑一趟,他亦愿王爷有个盼儿。

            坐北朝南的偌大一个王府,王爷的寝宫、书斋、训事厅以及侍卫房等皆在王府的中院,而张耆的给事房,却在后院的最北端。因此,尽管夏守赟身轻腿快,连去带回亦得好一会子时光。等他转回时,还未进书斋,就听里边有人喁喁而语,凑近了听,方知是张耆回来了。

            今天一早,张耆又去了义仁巷八号,同刘美商量迎刘娥进王府的事儿。刘美坚持要跟随花轿,亲送刘娥至王府。而这个看来不高又似乎十分合理的要求,竟使张耆犯起难来。回府后他径直来到韩王的书斋,将刘美的要求回禀了王爷。韩王皱眉沉吟良久方道:“本王的处境,你还不知?此事倘若闹出动静,让夫人或父皇闻知,岂不前功尽弃?”

            张耆一副犯难的样儿,咂咂嘴道:“聘妇嫁女,乃凡人之终身大事,岂可儿戏?刘美把刘娥入王府,看作是胞妹出阁,提出送亲,亦是情理中事。我若当面拒绝,势必伤了情面,这样对刘娥,亦是个莫大的刺激。”

            “这  ……这  ……”韩王闻言,焦躁得搓着手背离开坐椅,在书案后侧身打个旋儿,“这当如何是好?”

            张耆沉思良久说道:“王爷以为这样如何?微臣和夏守恩、王继忠等明日押轿准时去接,待轿至王府街口来个急转弯,先把刘小姐的轿子抬到微臣府上,再由微臣出面,以王府府规森严,非王妃之聘不能直接进府为由,且将刘美打发回去。待夜深人静之后,再由臣等护送刘小姐秘密入府安置,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韩王沉思半晌方道:“入府之谋并无不周,但仍令本王担心的是刘小姐入府之后之事。目下本王的女侍寝乃秦国夫人之女雅君,刘小姐入府,雅君必知,其母亦必知无疑。此事让本王着实难办。”

            “这个——王爷尽管放心。”张耆见王爷犯难,微微一笑,眼神和话音里无不充满自信,“后院西北角儿的原作坊间,微臣已命人将它清扫整洁,正在布置。这里离给事房最近,我们几个——夏守恩、王继忠等人照顾起来亦方便。”

            韩王一扫满面愁容,英俊的脸上又勃发出一股洋洋喜气,沉吟俄顷方道:“好你个张耆!居然怂恿小王金屋藏娇,该当何罪?”

            张耆笑道:“王爷不要高兴过早,以后之事还很难预料。譬如,王爷所说的金屋,仅能供王爷临时夜宿,此样事亦只能守得一时秘密,况且刘小姐在王府亦须有个正当差使,秦国夫人接纳与否,尚在两可之中。白雪掩尸,迟早是要现身的,因此,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才是。”

            韩王闻言,神情亢奋的面孔上刹那间又是乱云飞渡了。他蹙眉沉思良久并无个万全之策,便于无奈中有几分赌气地说:“得过且过,亦只好走着瞧了。”

            张耆觉得王爷的情绪有些悲观,便鼓励他道:“但请王爷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我张耆在,没有翻不过的大山,没有渡不过的大海。”

            密谋已定,两人便开始商议明日迎接之事。  尚未布置停当,王府翊善杨崇勋进来禀告说:“王爷!方才秦国夫人召臣前去,初议了明日相国寺进香事宜。王爷若无异议,臣就及早安排了。”

            韩王气悻悻地摆手道:“杨翊善!这王府之事,是由本王定夺,还是全由着夫人和翊善?不先禀明,汝等业已决定,岂不把本王当作聋人之耳?”

            “岂敢,岂敢!”杨崇勋满脸堆笑,欠下身子,语气柔柔地道,“秦国夫人是王爷的乳母,服侍王爷十几年,想是代庖惯了。召臣议事,臣亦不能不去啊!”

            韩王皱皱眉头:“翊善,请你转告夫人,就说本王明日进宫议事——不,就说本王有秘密机务待处,不能去。若去,就定在后天,或者另由夫人酌定。”

            杨翊善应声而去。韩王怒视着翊善的背影忿忿地嘟哝道:“岂有此理,还总把本王当小孩子看待!”

            张耆接道:“以臣之见今后最可忧的,还不是秦国夫人,而是这位杨翊善。”

            韩王以奇异的目光注视着张耆:“何出此言?”

            “为臣有种感觉——总觉得杨崇勋还有第三只眼睛。这只眼睛总在阴暗处窥视着我们的言行。稍有越规之处,轻者夫人干预,重者上惊圣躬。”

            韩王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上午,按照张耆的安排,刘娥被迎进了张耆家。中饭后,经张耆花言巧语一通解释,刘美便带上韩王赠送的三百两银票,高高兴兴地转回义仁巷,等待着王府为他派公干差事去了。但这会儿刘娥却现出了心神不宁的阴郁样儿。她见张耆的房舍建筑、室内摆设皆显老旧,决非去冬才出阁开府的韩王府所有,仅有几个前后照应的侍女、妈子,亦颇粗俗,全没有高门王府侍女的高雅气派。由此她断言,目下驻足的这间房子,并非她要去的目的地——韩王府。少时,张耆将诸事安排停当,便来到刘娥下榻处。

            “此乃何处?”见张耆进得门来,刘娥便狐疑地发问。

            事至如今,已无继续隐瞒的必要。所以,张耆略示惊讶,便笑应道:“此乃下官之寒舍也,权作小姐临时落脚处,请刘小姐切莫见怪则个!”

            刘娥听了心里冷冰冰的,仍强作笑模样,谦和地说道:“张官人太客气了。进京以来,幸得官人多方关照。